第3章 一个条件
在望月楼五层的阁楼上,陈亦飞和韩城寒暄两句,相对而坐。
“韩大人,这是上等的贡品香茗,请您品尝。”陈亦飞眼中闪烁着笑意,却压低了声音问道:“他没有怀疑吧?”
“还好,他真的以为是韩非子显灵呢,读完你的古风,哭的惊天动地的。”
韩城想到好笑处,一口茶差点儿喷出来。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韩城擦拭着嘴角,急切的问。
陈亦飞星眸闪动,透过敞开的轩窗,望着天边一抹悠闲的白云,轻声道:“接下来,就要看韩废王是否贪婪了。我只要一座城池,建立属于我的基地。倘若他能看透形式,就该爽快的答应。”
“那好吧。”韩城沉吟片刻,道:“只要能保住大韩,我愿意无条件配合你。”
陈亦飞淡淡的笑了笑,举起小巧的茶盅一饮而尽。继而,修长的食指按在桌上的一幅地图上,意态从容的画了个小圈,道:“我只要这里。”
韩城双目射向地图,沉思片刻,道:“我估计,没问题。”
门外传来脚踏木梯的响声,两人同时止声,望向低垂的门帘。片刻,一缕香风从门帘外传来。
韩城抬起头,望向刚刚进门的妙龄女子,顿时眼睛一亮。
“姬明月拜见韩大人。”妙龄女子袅袅冉冉,向韩城施礼,继而转向陈亦飞的方向,道:“是否,让明月送韩大人下楼?”
“不用了…岂敢劳明月姑娘玉驾。”韩城慌忙起身,颇有些心旌荡漾。
姬明月,望月楼的头牌女神,此刻未加任何修饰,仅穿了一身黑色紧身服,外面随随便便披了件黑袍。往对面一站,顿时让韩城生出天地黯然失色的感觉。
在望月楼,女人分两种。一种是普通卖身的官妓,另一种就是姬明月这一类,拥有着超高的技艺,琴棋书画皆精通,卖艺不卖身。
而姬明月在望月楼,连卖艺都吝啬的让人牙疼。无数豪门公子慕名前来,想一睹她天下无双的抚琴技艺,大多数都被她拒之门外。每当此刻,必定会引起一番纠缠,因为姬明月而引发的打斗,几乎每个月都有那么三两次。
姬明月似乎刚刚沐浴过,也可能做了什么剧烈的运动。乌黑的长发湿漉漉的,额头上朦胧着一团水汽。让众人忍不住目瞪口呆,浮想联翩。更要命的是她身上的黑衣无比紧致,勾勒出绝美的曲线的同时,又尽显凸凹有致的关键部位。连韩城这种阅尽美女的老油子,也生出手足无措的挫败感。
“门外那些人,怎么安置?噢,除了礼物,还有三百名歌姬。”姬明月双目散发出朦胧的水汽,扫了韩城一眼,又望向陈亦飞。
“都收下吧。让富贵去办,取出一千金,打赏那些内卫。”陈亦飞淡淡说。
姬明月嗯了一声,再次向韩城绽放出一个无比慵懒的笑容,就那么一转身,留下一缕香风径直去了。
韩城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向陈亦飞拱手道:“那么,我们的事,就这样定了。”
陈亦飞也拱手,道:“有劳君上了。”
韩王王宫,偏殿书房内,韩废王韩安一字一句听韩城汇报着,脸上阴晴不定。
横阳君韩城束手而立,不停的偷眼观察他的神色。
韩废王终于叹了口气,身体呈半仰的姿势望向韩城,说道:“岂有此理,这个陈亦飞,是否太狂妄了?”
“父王。”
甜美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一名妙龄少女手捧着银盆,转过一道垂帐,袅袅冉冉走了过来。
“暮雨啊,来见过韩城大人。”韩废王脸色露出罕见的慈祥之色,向韩城介绍道:“这是寡人的二公主,今年十八岁了,最是乖巧伶俐。寡人这半辈子,就得到了这点儿眷顾,上天赐给我一个聪明过人的宝贝公主。如果她和太子韩颓换一换,我大韩也不至于没落如此。”
他所说的太子韩颓,正是韩废王唯一的儿子,今年二十三岁,新郑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比韩暮雨大三岁,同父异母。
“太子颓勇猛善战,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韩城老奸巨猾的说道。对于人情世故,他已经锤炼的比泥鳅还要刁滑。
为人父母的,可以自己贬低自己的子女,但绝对不愿意让别人贬低。无论韩废王如何对太子颓不满,那也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轮不到自己插口。
韩国自从申不害变法之后,就信奉以“术”治国。“术”就是权术,换个词就是君臣之间勾心斗角。申不害以及他的传人终于如愿以偿,将韩国变得越来越贫弱。最后,连个敢说真话的大臣都找不到了。
像刚才这种违心的话,韩城早已经练的炉火纯青。但是,对于太子颓的人品,他实在是不敢恭维。
公主韩暮雨先向韩城请安,继而盘跪在韩安之侧,星眸闪闪的扫一眼丝帛,问道:“父王,你们在谈论谁?”
韩废王一声苦笑,道:“还不是寡人重金聘请来的国士,未曾谋面,却向寡人提出了一个要求,真是狂傲至极。”
韩暮雨双眉一挑,俏脸浮出一丝疑惑,道:“什么要求?”
韩废王摇了摇头,无奈道:“他要寡人的旧都,南阳郡。”
“嗯?”韩暮雨望向韩城,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闪烁着异彩,道:“南阳郡还在秦人手里,这个要求的前提,是要攻下南阳郡之后吗?”
“不错。”韩废王道:“他要借寡人的士兵,攻打南阳。”
韩暮雨沉思片刻,道:“父王,新郑现在朝不保夕,讨论南阳郡尚且为时过早。我认为,假如真能保住新郑,南阳是在秦军手里,还是在陈亦飞手里,并无太大差别。”
韩废王摇了摇头,露出苦笑,道:“割让南阳于秦军,已经让寡人背上了卖国的骂名。倘若再次牺牲数万子民,给他人做嫁衣,恐怕寡人落下的骂名更甚。”
韩暮雨幽幽的叹了口气,臻首道:“若秦军攻破新郑,韩国将永远在历史上定格了。那时候,何止成千上万个骂名落在父王头上。两害相权取其轻,为了新郑城十五万军民,暮雨恳请您,答应他。”
“答应他?”
韩废王愕然,望着韩暮雨清纯绝美的脸颊,混沌的老眼里再次飘过一丝犹豫。
“大王。”韩城读懂了韩废王的心事,赶忙适时的旁敲侧引,道:“大王,您的顾虑,倒也不难解决。因为竹简是在神像中出现的,而陈亦飞,又是竹简中指定的人选,更何况,竹简是已经过世的韩非所留。这一系列的事,不容我们不相信天命啊。再说了,这神像早不塌晚不塌,秦军一来,它怎么就塌了呢?”
“对呀!它怎么就塌了呢?”韩废王也摆出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老眼盯着韩城。
韩城心里大骂,这家伙真是个老狐狸,说到底还是申不害的“术”给害得,这种话还非得逼自己说出来。
当下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向天空作了个揖,大声道:“臣以为,这是天命所致。即便是割让出南阳城,那也是神的旨意啊。这样,还有人能说些什么?”
“对对……必定是天命所致!那么,有劳韩君上立刻制作详细的文书,昭告天下,以振奋我三军。并转告陈亦飞先生,寡人顺应神灵,封他为南阳将军,即刻起,掌控虎符。”
韩废王精神大震,瞥了韩城一眼,那意思是说,你早这么说不就得了嘛。
“臣遵旨。”韩城拖着嗓子大声吟唱。
两个时辰后,新郑城遍布告示,一个消息传遍了四门和各个角落。
韩王谕:特拜陈亦飞先生为大韩国南阳君,护国大将军,即日起统领三军,保卫新郑。有不服指挥者,悖逆抗拒者,斩立决。
内史腾的军队刚刚开到洧水南岸,斥候来报,沈犰的队伍已经撤退了。
“什么?”内史腾和王泉互相对视了一眼,大感意外。
本打算在洧水一带全歼敌军,不料算无遗漏的一场战役,竟随着敌人的突然撤退而冰释瓦解,这让内史腾有种一脚踏在空处的感觉。
“完全没有遇到抵抗,现在,前头的部队已经开始搭桥,今晚就可以渡过洧水了。”斥候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内史腾不解,转脸望向参军王泉,后者摊了摊手,表示不知情。
“不管他韩废王搞什么鬼,反正,这次他在劫难逃。”内史腾狠狠的捏紧了拳头,沉声说道:“他们退守新郑,我们就长驱直入,待到包围圈形成,瓮中捉鳖的时候就要到了。”
“敌人那边还有什么动静?”王泉很细心的问。
斥候道:“听当地流民讲,韩军,好像临阵易帅了。”
王泉皱起眉头,道:“临阵易帅?韩废王那边,还有什么人才?”
“听说,他启用的是一个平民,二十多岁,名字叫陈亦飞。”
“陈亦飞?”王泉拿眼望向内史腾。
“陈亦飞?”内史腾神色一僵,失口道:“是他?”
王泉不解道:“内史大人,您认识?”
内史腾眼中飘过一抹讶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道:“传令,全军停止行动,就地驻扎。”
“为什么?大人。”王泉急了眼。
内史腾脸上肌肉扭曲,半晌,沉声说道:“不要问了,王大人。立即上报秦王,请求支援。否则,我担心,这支十万人的队伍,包括你我,将再也见不到咸阳的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