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跳下悬崖
南宫月溪静静地站在黑夜之中，在她面前是平静无波的顾盼河，河水犹如一面镜子，倒映着天上的繁星。此时夜已经深了，那原本笙歌热舞的游船画舫，渐渐地也熄了灯，缓缓停靠在岸边，随夜入眠。
夜风掀起了南宫月溪的衣袂与发丝，那一张原本童真无邪的容颜，在夜光中，显得有些阴冷苍白，她紧抿双唇，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间，一个身影急急如风地落在了她的身旁，那人缓缓揭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刀削斧刻般的面容，他很年轻，不过三十岁左右，可是那眸光之中的淡定沉稳，却是同龄人所少有。
“小夕！”他唤了一声。
南宫月溪转过头，脸上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她道：“赵硕，你来了？”
赵硕点点头，眸光深沉地看着面前的南宫月溪，抬起手，抚摸上那张美好无暇的脸，道：“你又瘦了。”
南宫月溪不动声色地移开他的手掌，仰起脸，问：“门主有任务派给我吗？是什么？”
赵硕这才收起眼神之中的关切，正色道：“最近这段时间，北苑国与凤南朝两国冲突不断，门主想趁此机会，将百毒门的势力秘密移入凤南朝。”
“移入凤南朝？”南宫月溪一惊，道：“难道门主还没有死心？难道他还在找那个失踪的太子兀离？”
赵硕沉声道：“没错，太子兀离是门主所有的希望！”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严厉，缓声道：“当年西晋国与凤南朝大战，太子兀离领兵出征，不想却遭到皇子免忧的陷害，战败边关，尸骨无存。门主一直忠心于太子，又是太子的师父，他不相信太子就这样死去，所以这么多年来，他敛去锋芒，秘密扩张势力，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将太子兀离迎回西晋国，成为一国之君！小夕，你要理解门主的苦心。”
“我不是不理解。”南宫月溪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七年的时间过去了，门主应该死心了。当年我只有十岁，门主便将我安插在南宫瑾身边，利用这个凤南朝最安全的地方，去寻找太子兀离的下落！赵硕，我花了七年的时间啊，这七年我隐姓埋名，每天生活在谎言与虚伪之中，我很累你知道吗？”
“我知道！”赵硕毫不犹豫地说道，“可是小夕，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会这么累？”
“为什么？”南宫月溪看着他，定定地问。
赵硕亦是看着她，许久，说道：“因为你对南宫瑾动了心，你爱上了他！”
“我没有！”南宫月溪想也不想，大声脱口而出！
爱？她爱上南宫瑾了吗？不，她没有！她只是……只是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对她很好，只是觉得这个男人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安全与照顾，她不愿意这样一直骗着他，不愿意将来让他恨她。
可是，这不是爱。
她不承认！绝不！
七年前，她曾经在门主面前发誓，这一生，她，岳夕，都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她只会忠于门主，忠于百毒门！
没错，他们都是西晋国令人闻风丧胆的百毒门中人，他们善于用毒，可以用毒杀人、救人、毁人，用毒改变一切，却独独改变不了自己的心。
赵硕无法改变他的心，两年前，他第一次带着门主的命令与她相见，他那颗冰冷的心，第一次有了温暖，可是，他知道，这个女子永远也不可能属于他。
岳夕，七年前带着一副伪装的面具入住靖安王府，她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南宫月溪，享受他南宫瑾的关心、照顾，让他给予自己一切，甚至是姓氏，她白天快乐，夜晚挣扎，她的心，与自己渐行渐远。
她不止一次对自己说：“我就是南宫月溪，现在是，永远是！”
七年的时间过去了，她再也没有办法抛下南宫月溪的身份，重新做回那个没有亲人没有爱的岳夕。
赵硕突然少见地笑了，他说：“若不是爱，你怎会这般在意那个叫做冷凝嫣的女人？”
南宫月溪神色微变，道：“你查到她的身份了？”
赵硕凝了凝眉，迟疑片刻，说道：“几天前你让我调查冷凝嫣，可是我动用了百毒门大部分的势力，翻遍了整个诺平城，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收获。我怀疑……”
“你怀疑什么？”南宫月溪眉头微杨，似是紧张又似期待。
“我怀疑冷凝嫣根本就不是诺平城主之女，或者说，她的本名，并不叫冷凝嫣？”赵硕目光精锐，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南宫月溪顿了顿，沉吟道：“难道她跟我一样，更姓改名，只为了潜伏在南宫瑾的身边？”
赵硕一哼，道：“或许，她只是改了姓！”
南宫月溪疑惑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赵硕说道：“江湖上有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名唤玲珑阁，小夕，你可听说？”
南宫月溪摇了摇头，目光有些茫然。
赵硕道：“别说你没有听过，就连我，也是从未知晓。这一次为了查个水落石出，我几乎用尽了我可以用到的全部力量！”
“赵硕，你说的这个玲珑阁，和冷凝嫣有何关系？”南宫月溪似乎是等不及了，自从那一日冷凝嫣揭穿了她的面具，她便整日提心吊胆，她不是怕人发现身份，而是怕南宫瑾发现！
赵硕目光一凛，道：“小夕，玲珑阁的少阁主，也叫做凝烟，只是，她不姓冷，而姓江！”
“江凝烟？”南宫月溪大惊，喃喃道：“江凝嫣、冷凝嫣……赵硕，你心中是否已经确定，他们就是同一人？”
原来这世上的人都是戴着面具，原来隐姓埋名的，并不只有她南宫月溪一人。
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窃喜，南宫瑾，你对那女子付出真心，可知道这女子从头到尾只是在你面前演戏！
她唇角边浮现一阵冷笑，道：“她身为玲珑阁少主，为何孤身涉险，潜伏在靖安王府？难不成，她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赵硕目光注视河面，声音沉沉地说道：“没错，据探子密报，江凝嫣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
赵硕扭过头，定定地说了三个字：“楚亦殇！”
“楚亦殇？”南宫月溪微微蹙眉，问：“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等等，难道就是七年前名震西晋国的楚家神剑？”
赵硕冷冷一笑，道：“没错，就是他！他是楚家神剑的唯一传人，七年前在西晋国武林大会上那一次出现之后，他便销声匿迹，想不到，他竟加入了玲珑阁！”
南宫月溪没有说话，七年前的武林大会，她只有十岁，那时候的她站在百毒门门主叶寂歌的身边，亲眼看见一个手执长剑的青衣少年颠覆武林，他力挫群雄，然后傲然一笑，说：“众位不必记住我，记住楚家神剑便可！”
当时那些号称英雄豪杰的武林先辈，满座哗然，他们惊讶、不屑、指责……更多的是汗颜！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仅凭一把利剑，便将他们个个踢下了擂台！
他们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当时的南宫月溪，看着那越走越远的少年，眼神中第一次充满了敬意。
她翻转手中的锦袋，那里面装着无数天下奇毒，然后一歪头，问身边的叶寂歌：“师父，是他楚亦殇的剑厉害，还是我们百毒门的毒厉害？”
叶寂歌只是淡淡地一笑，说：“师父不知道，岳夕将来可以自己去寻找答案！”
十年了，她一直想与这个曾经轰动整个西晋国武林的楚亦殇一决高下，却苦苦多年没有他的消息！
她看着身边的赵硕，问：“他如今在哪里？可好？”
对于南宫月溪的问题，赵硕似乎有些惊讶，他迟疑片刻，说道：“一年前他跳下悬崖，到目前为止还尚未清醒，与活死人没有两样。”
“你说什么？”南宫月溪突然变了脸色，急问，“他，楚亦殇，会跳下悬崖？”
在她的印象中，楚亦殇是那样潇洒不羁，是那样傲然天下，是那样不可战胜，这样的他，怎么会跳下悬崖？
赵硕冷冷道：“你以为，像他那样的人便没有死穴？岳夕，若非他一年前跳下悬崖，江凝嫣又怎会潜伏在南宫瑾的身边？”
南宫月溪抿住双唇，片刻之后，她抬起眸，问：“如此说来，冷凝嫣是为了救楚亦殇？”
赵硕点头道：“江湖传言，南宫瑾的赤血玉玦可以让死人复活！这，便是江凝嫣最后的希望。”
南宫月溪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狠厉，冷凝嫣，她竟是为了一个男人！
“哈哈哈……”夜风中，南宫月溪突然发出一阵阴冷的狂笑。
“小夕，你……”
南宫月溪摆摆手，道：“赵硕，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南宫瑾发现了所有的真相，如果楚亦殇出现在南宫瑾的面前，他，还会想他曾经说过的那样，迎娶那个女人吗？”
赵硕看着面前的女子，很久，他说：“小夕，你真的如此害怕那个婚礼？”
南宫月溪神色微变，却是冷静地对视他的目光。
他轻笑，“如果你真的害怕，我——去替你阻止，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他的笑，像是暗夜幽灵，带着阵阵冷意，带着深不可测的神秘。
可是南宫月溪，她却喜欢他这样的笑，因为她自己也拥有同样的笑容，可是这个时候的她，没有看见水中的倒映，因此不知道她与面前的这个男子，是多么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