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国乱时节多妖孽,心存厚道人自安(四)
没有激起公愤可能是钱逸群能够想到的最完美结局,然而这些红阳教徒却不会放任自己的兄弟被人当街刺死,纷纷围了过来。
街头上扬起几声响哨,那是他们在召唤支援。
钱逸群只得翻身下鹿,挡在顾媚娘身前,道:“眼下正是男儿奋起时候,大家为什么不留着有用之躯,随便干点什么呢?没必要硬要在这里找死嘛。”
白枫嘴角不由抽搐,暗道:你这是在化解干戈还是在逼他们动手?
“师弟说得有理!”阿牛大步上前,一百三十斤重的金刚伏魔杵往地上一柱,青石板上登时多了一团蛛网般的裂纹。
如此强烈的震撼,却只是让红阳教徒觉得这些人并不好硬啃,所以需要多叫一些人手。
如果眼下不杀出去,恐怕等会就得杀更多的人。
——唉,真是人在路上走,祸从天上来。
钱逸群叹了口气道:“你们就算不讲道理,也得有点眼水呀。我这学生都可以御剑杀人,何况道人我呢?还有我这师兄,手里拿着一百三十斤的铁棍子和玩似的,当真是擦着即死,碰着即亡!你们何苦一心送命?”
“呔!你这野道人,哪里知道我圣教大师兄的法力通玄?这御剑之术,在他眼里不过微尘一般。还有这个方砖莽汉,不过是一身蛮力!”那边有人大声叫道,却躲在人群之中没有出头。
钱逸群正要说话,顾媚娘出声道:“老师,我过去杀了他们就是了,何必与他们浪费口舌!”
“你还是不明白天道贵生的道理啊!”钱逸群无奈摇头。
“他们的大师兄来了。”白枫走上前,手中假剑略略上提。
钱逸群也看到了。
这位大师兄龙行虎步,身上筋肉团团坟起,撑得衣服紧紧绷绷。从他眼中精光可以看出,此人的确不是一个只有肌肉的莽夫,而是灵蕴觉醒之辈。而且他既然是红阳教的大师兄,想来肯定修习过秘法。
难怪那些人如此肆无忌惮。
“大师兄!狗蛋被人杀了!”周围教徒纷纷叫嚷起来。
大师兄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微微抬手,作势轻压,周围登时鸦雀无声。
“你杀了我的人?”那大师兄沉声道。
“这个,应该算是误杀。”钱逸群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路过,他硬要抢我的鹿……”
“你给他就是了。”大师兄斩钉截铁道。
“呃?你这就霸道点了吧?”钱逸群怒气已经在肝部凝结,只是听着心中钟响,仍旧一片空明。
“天下苍生受苦,我们红阳教不知道拿了多少米面出来救济群生,你还怜惜一头鹿么!”那大师兄暴声喝道。
钱逸群脸色一沉:“我就是见你们怜惜黎庶,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你们讲道理。你要这般强词夺理,我也就没话好说了。给道爷我滚!”
“看看谁滚!”
大师兄身子前倾,足尖点地,发出一连串爆豆般的脆响,原来是鞋尖缀了铁片,叮叮叮一路朝钱逸群冲来。
钱逸群见他来势极快,却不是走的刚猛之中不乏灵便,担心阿牛受伤,抢先压了上去。
大师兄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刀,倒也钢纹层层,寒气逼人,是柄好刀。他以刀法觉醒灵蕴,刀术已是大成,走遍豫皖之地不曾有过败绩。
钱逸群见他用的仍旧是刀,心道:他这刀只有二尺半,刀面又不阔,看来走的是快刀一路。
两人相距不过十步,几个冲步已经到了面前。
大师兄沉身坠体,反手横斩,一道若有若无的刀气如同一道新月,从刀刃上激发出来,直切钱逸群腹部。
“盾!”钱逸群一声呼喝,手中一枚鸡蛋大小的赤红珠子绕身飞出,迎着这道刀气瞬间变成了一道泛着红光的扁平圆盾。这正是十全老人留下的遗物,根据白枫试下来,要比圆明和尚的菊花硬气不少。
铛!
刀气尽数被赤盾珠所拦截,就如砍在了铜墙铁壁上一般。
钱逸群手中节隐剑一翻,冲着大师兄当前一划。
大师兄心中暗道:真是个雏儿!我即便站着不动,你那短剑也不可能伤到我。
他正想抓住这个破绽,直接将钱逸群开膛破肚,只等短剑势尽便欺身而上,眼前却突然一晃,好似有道白光闪亮。
这白光正是钱逸群开启了五色笔的穿界之效。
下一瞬,钱逸群鬼步已经发动,直接消失在大师兄眼前。
“大师兄小心背后!”周围红阳教徒分明看到大师兄身后亮起白光,纷纷示警。
大师兄反应不可谓不快,并没有回头,揉身朝前一冲,反手便是一刀劈出。
铛!
又是正中赤盾珠。
这赤盾珠一经入手炼化,便能用心念驱动,绕身飞行速度极快,饶是大师兄这快刀手也破不了它的防御。
适才钱逸群鬼步一进界门,便见大师兄团身前冲,硬生生在虚空折返,腰间如同被人重重踹了一脚,从鬼步中显出身影。
这个折返虽然消耗了大量的肾炁,却让他比大师兄预估位置的近了两步。
正是这两步之差,大师兄快刀的后半刀身砸在了赤盾珠上,震得他手腕一抬,露出一道破绽。
钱逸群御剑刺入。
一道寒芒打在了节隐剑剑柄,爆出一团灵光。
钱逸群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截断过灵蕴控制,手中御剑诀重重一弹,差点挣开。等他重将节隐剑御了回来,却见大师兄已经翻身朝前滚出两周,一只手正五指虚开,掷出三柄寒光闪闪的飞刀。
一柄直取额头。
一柄直取小腹。
还有一柄在空中左右偏移,让人难以捉摸真正的落点。
赤盾珠最多只能挡住其中之二,还有一柄总是拦不住了。
“乾坤一掷!落!”
落宝铜钱化作漫天金币,噼里啪啦打在这三柄飞刀上。
飞刀上的灵蕴也好,劲力也罢,一股脑被这落宝铜钱打消,乒呤乓啷落了一地。
大师兄心中一紧,暗道:野道人这一把钱撒下来,是要让人踩死我么!
这乾坤一掷的威力在打落法宝暗器上,尽显无疑。
在**人心上,也是威能大作。
“撒钱了!”周围有路过的饥民看到这一幕,登时被漫天金光所扯住眼球,直到铜钱落地,他们方才醒悟过来,高声大喊。
真个是欣喜若狂,一群人蜂拥而上,不管不顾地扑向地上的铜钱。
钱逸群习惯性地捏了一枚在手心,只要心念一动,这满地的铜钱不过是泡沫幻影。他朝后一跃,避开饥民,高声喝道:“雷来!”
大师兄从腰间摸出一块木牌,也高声诵咒道:“天兵天将,黄巾力士,护佑真人,保卫诵经!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一道青色光晕将这大师兄笼罩起来。
钱逸群手中雷团渐大,扎得脸上汗毛发痒,越过满地捡钱的饥民,奋力扔了过去。
大师兄用了木符,双脚微张与肩同宽,收腹含胸,扎下马步。他紧扣三指,只留拇指与食指比了个八字,鼓起周身肌肉,运气周天,准备硬抗钱逸群的雷球。
雷团转瞬即到。
轰!
那浅薄的灵蕴光罩登时被雷气轰散。
剩下的力量,也足以将大师兄轰飞出去。
他的身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啪地一声重重落地,正落在阿牛脚下。
这一击打得他五脏震动、骨骼若裂,在地上痛苦扭曲,一时竟站不起来了。
阿牛将金刚伏魔杵轻轻压在他胸口,更不让他起来,只等师弟说话。
钱逸群收了地上的铜钱,听得饥民们一片惊呼哀嚎,好像自己的钱被偷了一般。
“论说起来,你们邪教引人歧途,断人慧命,我本该杀了你的。”钱逸群信步上前,“只是道人我一念慈悲,想想生死事大,这才几次三番劝你让路,你竟然不听!”
大师兄从口中吐出一口逆血,登时松泛了许多,放声道:“你与我红阳教结仇,不怕我百万教众不饶过你么!”
“尽管来。”钱逸群毫不理会这等没营养的威胁,示意阿牛挪开伏魔杵。他看了一眼地上呻吟的大师兄,又道:“即便生在乱世,命也是挺值钱的。”说罢招呼众人上了坐骑,继续赶路。
红阳教徒眼看这道人竟然将神人一般的大师兄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纷纷让道,再没人敢说一句狠话。
钱逸群见道路一下子畅通起来,当即为众人加持缩地术,好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符玉泽没能出个风头,颇为不爽,当即运起茅君笔,一一加持轻身符,越发显得娴熟自然。
“慢着!你这道人把我们的铜钱弄哪儿去了!”有个饥民喊道。
钱逸群深知长期营养不良会导致智力下降,但是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会蠢到这种地步。就算是自己真的偷了他们的钱,他们又能如何?
——真以为人多力量大,就能对抗道爷我的秘法么!
“哼哼,”钱逸群眯起双眼,果断喝道,“逃!”
一锤定音,麋鹿率先撒开宽厚的四蹄狂奔起来。
杨爱媚娘颇有些意外,紧跟着纵马奔驰。
其他人也在短暂的呆滞之后,跟着钱逸群跑了起来。
阿牛没有坐骑,不过有了轻身符的加持,脚下步速不慢。他护着驮马不被饥民拉扯,伏魔杵抡圆,扫出一大片空当。百十个饥民,没有一人敢冲上去试试这铁棒槌。(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