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石激千层浪
遮蔽一方天空令光线突然一暗的,是那呼啸漫卷的一片银雨,激射当空,既骤且密,眨眼间,便将排列在一线的秦国骑兵连人带马淹没。一阵席卷过后,近千人马,便密密层层地铺了一地。
“什么?”
秦将吓了一跳,差点儿自马背上一头栽倒,一种深深的恐惧令他的全身像是突然被抽尽了气力,酸软难以支撑住身体,而且又像打摆子似的颤抖不停;
而其余的众骑士,已完全吓傻了,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咚咚咚”
战车在发出一波攻击后,后面的持弓军士齐整整地大步向前,然后将手中的大铁弓横放平举,扣动下方的一根横条似的机括!
“蓬蓬蓬”
一阵齐齐的又颇有节奏的钢弦振鸣声,虽不如何响亮,但落在秦军将士的耳中,却极是惊心动魄,宛如一曲催命夺魂的乐章。只见漫天的弩箭破空激射,然后呼啸而来,那闪闪烁烁的光芒,带着一种浓浓的死亡气息刹那席卷而至。
“噗噗噗”
一朵朵血花在秦国的战马和军士身上绽放,无比凄艳和壮观,一阵震天的人喊马嘶中,又是近千的人马纷纷翻倒,再也不能起来。然而楚军的弩箭手,仍未停手,再次扣动手中钢弩的机括,第二波箭雨,顿时又怒卷喷发。
楚军神机营是新成不久的一支部队,因时间较短,目前的总人数还不到一万人。
其武器装备是最新研制出来的,只有两种,一种是那四四方方的古怪战车,一种便是连射大钢弩了。
如果郗耀在这里看到这一幕,立即便会认出,那战车分明就是放大了近千倍的暴雨银花;
而那连射大钢弩,则又是根据他的袖弩发射原理制成,同样按比例加大了十来倍。只是因重量限制,每张钢弩内只能装填数支大弩箭,进行速射或连射。
那天在晋府大考中,郗耀让二癞子上交的暴雨银花和袖弩,立即便被宁王当作样品,送到工部大堂,择选能工巧匠日夜研制,终于在经过了近两年之久后,楚国万人规模的神机营终于成立,且装备到位。
其中暴雨银花战车,只有六百多辆,连射大钢弩较多,有数千件。仅在这楚燕相邻的边城要塞,战车便分配了三百多辆,而连射钢弩,则有近两千张。此数量几乎便是大楚神机营的一半了。
却说众持弩战士一连发射了数波箭雨,一阵席卷过后,弩膛已空,但暴雨银花战车的第二次装填已经结束,再次处于随时发射的状态;而大秦一万精骑此时只剩下一半之数。
“撤!”
秦国大将已是目眦欲裂,于满腔的悲怒中有着掩盖不住的恐惧与惊骇。他在发出这道命令后,率先调转马头,头也不回地狂奔逃离。
“轰隆隆”的大地震颤中,持弩的神机营战士迅速后退,飞快地进行第二次装填,而那三百多辆战车又如一只只绝世凶兽般轰鸣而出,尘土飞扬中,散发出滔天的杀机与凶焰。
“放!”
随着传令兵手中的令旗猛然下落,那排成一列的三百多辆战车,火光齐齐一闪,整个大地随之蓦地一抖,震天的一阵雷鸣中,铺天盖地的银雨,以遮蔽日光之势,冲着尚未撤退的秦国骑兵暴卷而去。
被数名亲卫簇拥着亡命狂奔的秦骑大将,刚好逃出了银雨波及的范围,身后那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与悲呼,令他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入眼的那一幕,似乎在刹那间定格,然后深印在他的脑海,成为他以后挥之不去、难以磨灭的一个噩梦。
漫天的银雨在呼啸,一支支森寒闪亮的弩箭破空激射,带着恐怖的速度与穿透力,射入手下军士和战马的躯体。在这种密集度和骇人听闻的杀伤力之下,一方天地像是瞬间便成为了一个屠宰场,而秦国的这一万铁骑,便是那被宰杀的对象。
一时,只见无数血花怒绽,无数战马在刺耳的悲嘶中翻倒,而那近万秦国骑士,也如下饺子般纷纷自马背上栽倒……
一些一时未死的,或被倒下的马匹压得不能动弹,或躺在地面上大声的哀嚎呻吟。乍一看去,原本阵容齐整、气势如虹的一万铁骑,已尽然倒地,竟无一幸免。
“大秦会为你们报仇的,我的好兄弟……”收回目光,跨在疾驰的马背上,杀伐果断、生性坚毅的秦军大将,也悲恸不已,潸然泪下。在身旁数名亲卫的陪护下,数骑已如风般远去。
接下来的战斗,已无悬念。在秦国的一万援军几乎被尽歼之下,燕军大势已去,立呈溃败之像。最后,楚军展开了全线的反击和追击,数万燕军,逃回本国城中的只有数千人,余者不是被杀便是被俘。
此战,面对秦燕二国联军的合击,楚军在神机营的支援下,完成了翻盘或逆转,重创二国联军,但己方也有近半的伤亡。
这场荒原三国大战的经过与结果,不到十天,便传遍了整个龙亚大陆,一时,诸国震惊,天下骇然。楚国神机营的存在,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令诸国为之侧目。
龙亚大陆的既定局势,已在悄然地发生改变,而一次人间兵器的革命,也随之在龙亚大陆上风风火火地展开。
在荒原大战后不久,各国纷纷派出密使和信探,潜入楚国,具体打探神机营和关于那已装备成军的大杀器的信息;更有甚者,直接来到交战的荒原,有幸拾到一些散落的箭支,便连忙送回本国研究。
郗耀在清河镇返回学府的途中,其识念之力终于突破到了神游之境。单以识念来说,他已远远超越了寻常先天者。
而突破的那天,恰好是三国大战荒原之日。
此时,他早已回到学府了。
还有两年的时间,他不仅将完成学业,同时也是诸国盟约的召开时间,更是诛杀吴国青虎侯的绝好机会。
所以,郗耀眼下要好好地想一想行事计划,如何才能得报此大仇。除了时不时心中刺痛地牵挂着小楠,占据整个内心的,便是两年后刺杀青虎侯之事了。
为此,他将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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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飘飞,朔风呼啸,天地一片银白与苍茫。
自江北行省出发的一艘官船,正行驶在雾气蒸腾的黄龙江上,船帆高鼓,破浪前进。
冯无忌悄然伫立在船头,眼望前方茫茫江面,于这漫天的朔风大雪中,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一名衙役走近,默默地为他披上一袭大氅,以挡风雪之寒。
“还有半日路程,便可到达京城。不知此次尚书大人急召我入京所为何事?”
冯无忌皱眉沉思,明亮的双目此时则像是与江面一样,覆盖着一层缭绕的雾气。
作为一名省臬台的主提刑官,刑部大堂的一把手尚书大人,正是他的顶头上司。按大楚律,提刑官在办案刑审期间,便是臬台大人,也不能随便过问,提刑官虽然是其手下,却直接对刑部尚书负责。
两年前,他在江北省城的卧虎峰顶,擒获了来自秦、赵、燕、吴四国的青年高手。事后得知,出手制住四位高手的,正是大楚国师玄悲方丈、东宫第一高手袁啸天,以及宁王府的白寒江主事。
当时在场的,还有冯无忌和沈春的忘年交——郗耀,他几乎亲眼目睹了这前后的一切过程,甚至包括那位率先逃走而身份神秘的紫袍青年。
将四人带回臬台衙门后,冯无忌便对他们进行了连夜突审。
原以为这次审讯,将是一个艰苦又漫长的过程,哪知根本就无需用刑,四人一五一十全招了,说的比审问还要详细。他们不仅将那几位掌控着大楚三分之一财富的豪商大贾说了出来,同时也将那个紫袍青年的身份来历合盘托出。
因紫袍青年身份特殊,冯无忌不敢擅专,连夜急报刑部尚书;将四人收监后,立即又将那数名豪商包括齐百万在内,尽皆抓获。
没过多久,刑部的俩位左右侍郎大驾光临江北臬台衙门,将四名要犯和那数名从犯全部提走,押赴京城重审,且带来了兵部戡合,知会沈春派重兵护送到京。
此案后来不了了之,冯无忌没有接到半点下文。一晃便是近两年过去了,冯无忌因此案被记了一等功,职位不变,却从四品升至三品,享二品俸禄;便是黄龙府尊同样也得到了奖励。
对此,冯无忌并没有半点喜悦,相反还忧心忡忡。因为他知道首犯,也就是那名逃脱了的紫袍青年的身份和家世背景。一个处置不好,有可能引发楚国的内乱;
而来自四国的四位青年高手,同样也非寻常之辈。实际上自四青年被擒不久,来自秦赵燕吴四国的外交压力便突然增大了不少,尤其是四国以联手共击大楚相威胁,逼楚国方面无条件放人,这令楚君头疼不已。
然而事态的发展,随着荒原三国大战的结束,已然出现了令楚国高层为之振奋的转机。
只是这一切,正处在赴京途中的冯无忌,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