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风从北野来
日暮时分，郗耀一行风尘仆仆地到达了凤栖岭。这时，另外两批赴约使尚未到来。
自边城通往此地的三条官道，在这里已合为一条。官道两旁草木丰茂，尽头就在凤栖岭的山脚处。
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的间隙洒射进来，令眼前脚底下的官道，显得斑斑驳驳，幽静不失明亮。迎面又走来了数名晋国接待使，然后牵着众人的马匹离去。
“荆国赴约使已上了凤栖岭，我等也先行一步上山安排，诸位请随意……哦对了，沿着这条官道，再循山路就可到达来仪居，到时自有他人接待。告辞。”一名晋使冲着侯贵及楼满风等含笑说了几句后，四使直奔凤栖岭而去。
所谓来仪居，自然是取“有凤来仪”之意。凤栖岭上居来仪，倒也名副其实。
“我……我们也赶紧上山吧……”看着四名晋使的背影，空山月突然说了一句。
“哦？这么着急？”侯贵回过头来，讶然道：“这里幽静清凉，正好去去疲乏燥热……”
一旁的郗耀眉头一皱，不由地看了不远处的那片丛林一眼。他知道，在那片丛林中，正有十余道身影藏在其中。
“引蛇出洞最好。”郗耀淡淡开口，冲着空山月一点头，“有些事情早点儿解决，就少了许多麻烦。”
闻言，不仅侯贵恍然，便是楼满风也明白过来。
众人簇拥着空山月，随意地漫步在浓荫下的官道上，有意无意地向那片丛林靠近。
“真是好地方啊！如此美景，在我越国也实属少有。”楼满风感叹，负手踱步，意态潇洒。
说话间，众人下了官道，踏上了通往那片丛林的山路，这时，身后马蹄声响起，第二批赴约使已经到达，却是赵国的十余名使者。
“燕、吴二国的赴约使还没到么？”回头看了一眼，郗耀再不理会，与众人一起，往那片丛林行去。距离丛林尚有十数丈时，只听得“咻”的一声，一支利箭破空射至，目标正是冲着当中的空山月。
空山月在众人围绕之下，并非密不透风，而那支利箭所取的角度刁钻，射速惊人，抓住稍瞬即逝的缝隙，果断地开弓直取目标，计算精准，显是箭术精湛。
电光石火间，楼满风哈哈一笑，手腕抖动，寒光闪现，随身携带的长剑已然出鞘，以肉眼难以看见的速度连续劈出两剑，“嚓嚓”两声轻响，那支利箭顿时成为三截，掉落地上。
众人还未来得及喝彩，一阵弓弦急响，又是十数支利箭自丛林中射至，这次的目标，不仅仅是空山月，同时还有将她围在中间的众人。显然，楼满风的举动，已触怒了藏身丛林中的伏击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郗耀五人连同空山月一块儿收拾。
十数丈的距离，说到就到，弓弦振鸣，利箭便已破空射至，夕阳照射之下，亮闪闪的箭镞，化为点点冰冷的寒芒。
楼满风长剑在手，滕氏兄弟的长剑，也趁势出鞘，三人手腕急抖，数朵光灿灿的剑花平空而生，顿将数支射至的利箭挡个正着。利箭射入剑花，“当当当”火星四溅，即被绞为粉碎；
侯贵并无趁手的兵器，但他有凤尾索，一扯一拉，“嘭”的一声气流爆响，三索急窜之下，化为一面幕墙，数支利箭一头撞在幕墙上，纷纷化为碎屑洒落；
至于郗耀，依旧背负着双手，也不使用兵器，心动念生，无形而有质，如潮的念力轰然放出，化为数只触手，精准又灵敏地将那数支利箭控制住。只见那数支利箭还未近身，便一一诡异地凝滞在那里，似陷入了一层无形的泥沼中。
冷哼一声，郗耀心念再次催动，一阵“咔嚓嚓”急响中，那静悬在身前的数支利箭纷纷折断，掉落下来。
此一幕，颇具震撼力，楼满风等人固然目瞪口呆，看了看扮成侯贵的郗耀，猜测不已，又看着眼前的情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丛林那边儿，也是一片死寂。
中间的空山月，好看的小嘴张成一个圆形，一双莹莹妙目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有时候也需要打草惊蛇，先将他们逼出来，被动挨打的滋味并不好受。”郗耀适时抖动右袖，一线乌光嗡鸣而动，一闪远去。
粗大的树木，却也抵挡不了一线雷的锋锐，只见一线乌光自数棵大树中飞快地游窜而过，“哗啦啦”一阵猛恶的响声接连不断地传来，如山崩，似海啸，那数棵大树纷纷齐腰而断，轰然倒塌，一时劲风狂拂，碎叶乱卷，情景令人震骇。
如此一来，藏身其中的那十数人再也呆不住了，唯恐被倒塌的大树压个正着，一片惊慌的叫喊中，十数道身影飞快地自丛林中窜了出来。
右袖一拂，一线雷一闪而回，重又缝在郗耀的袖口处。
“擒住他们。”侯贵此时是郗耀，自然由他发令。
楼满风应了一声，带着滕氏兄弟足尖点地，飘掠向前。
“月儿姑娘就交给你照看了。”侯贵回头冲着郗耀一笑，一抖凤尾索，也纵跃而去。
那十数名大汉虽然人数众多，个个孔武有力，身手迅捷，却也不是四位炼气有成高手的一合之将。只见四人如虎入羊群，或拍或拿，或点或刺，不过片刻，便将众大汉一一擒住，然后随手点了他们的要穴。
这时，侯贵才发现，原本在县城遇见的那三名大汉，也在其中。细细一想，侯贵明白这三人，定是发出消息后，抄小路赶到这里的。如此惊人的脚力，只能说明众大汉，均是擅于翻山越岭之辈。
“说，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楼满风抓着一名北野大汉，走到丛林边缘处，开始审问起来。
那大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闭目不答。
“看来，不用点儿手段，难让你开口了……”楼满风咬牙，并指冲着那大汉的身上连连点动，内劲入穴，继而游走在其数条最为敏感的经脉中。
一时，那大汉如遭万虫咬噬，浑身麻痒难受，不过片刻，实在忍不住便全招了。
越过凤栖岭，便是一望无垠的茫茫戈壁。此戈壁虽是一片广袤的寸草不生之地，却是龙亚大陆与北野大陆的交界。出了凤栖岭，跨过戈壁，便是一片由山脉、丛林、河流、草原构成的生机之地。
这片生机之地，位于大雪山东南，其东北方向又与冥海相邻，属于北野大陆的地盘儿，其中生活着包括空山族在内的数十个北野族群。
因被戈壁、雪山、冥海这三处天堑或绝地紧紧包围，生活在这片不大的乐土中的数十族群，明显地感觉到了占地紧张和资源不足的危机。如此一来，相互之间的征战攻伐便产生了。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空山月所在的空山族和宿敌——暗林族。二族为了抢占地盘儿，掳获人口和各种资源，相互大打出手，血战连年，最终暗林族棋高一着，将宿敌空山族一举破灭，完全占领了昔日空山族的领地。
被擒的这十三名北野大汉，正是一路追杀空山月来此的暗林族成员。
空山月在郗耀的陪同下，来到被俘的暗林族成员跟前，用古里古怪的北野语言，冲着他们大声喝斥起来，浑不在意众大汉那怨恨愤怒的目光。
一面控诉，空山月一面泪流不止，待到后来，想起如今生死难测的族人亲友，她已是失声痛哭。一旁的侯贵、郗耀等人，也是一阵心酸，却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只配合着空山月，作出动手的威胁，让众大汉如实回答。
好一阵子过后，空山月问明了一切，缓缓蹲下，掩面抽泣不已。她的心情也渐渐平息下来，再无原先那么激动和悲痛。她知道，她的近千族人，能活下来的，已是少之又少了。
随着最后一丝余晖掩入凤栖岭的那一边，天色慢慢黑了。空山月一抹眼泪，站了起来，冲着侯贵道：“放了他们吧……我不想再看到这种无休止的报复和杀戮。而且，我也想好了，等找到我的族人，无论有多少，我们会离开那里，或者在戈壁中寻一处落足之地；或者翻越大雪山，进入北野大陆的深处，听说在临近冰原之地，也有一个空山族……”
众人被空山月的善良所感动。既然她决定放过这十三名暗林族族人，郗耀他们也只有尊重她的意思。
“你现在作何打算？或者……等此间事了，我……”郗耀看着神情凄然的空山月，想对她说，等盟约结束后，陪同她一程，前往北野，反正自己的下一个目标，正是北野大陆。
“我想现在就回北野，我要尽快找到我们的族人，定下远迁他地的计划。”空山月满脸坚毅，看着郗耀五人，她的目光又变得柔和起来，“如果没有你们搭救，我想世上再无空山月。谢谢你们啦！此番恩情，只有来生相报了！”
“你确定现在就要走么？而且还要放了他们？”侯贵老谋深算，心中一动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