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文明都会(上)
东汉建安五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中午我来到了荆州的府襄阳。
襄阳自古以来就是天下重地跨连荆豫控扼南北被称为“水6之冲”。6路向北经新野、南阳宛城便可北抵许都、洛阳等新旧都城;往南由江陵、长沙可达广、交二州。水路源于汉中地区的沔水流经襄阳、樊城成为陕、鄂间的主要交通动脉。由襄阳沿沔水南下可至夏口(今湖北武汉)沿长江东下直达扬州溯长江西上可通梁、益二州。大文学家蔡邕曾写过一篇《汉津赋》赞美道:“过曼山以左回游襄阳而南萦。于是游目聘观南援三州北集京都上控陇坻下接江湖导财运货贸迁有无。”
在甘宁的大船上徐庶已经向我简单介绍了襄阳的一些情况。但直到进入城里我才真正感受到此地的安宁和富庶。
身侧的阿西嘴里不住“啧啧”出声表达对这里种种奇迹的惊叹偶尔引来路人诧异的回顾和善意的微笑。
我道:“阿西你好歹也是名门出来的给你们家留点面子好不好?别老这么傻乎乎的让别人以为我们是乡下人进城呢。”
徐庶笑道:“近年襄阳日益繁荣大有盛世气象第一次来襄阳的人不管学问武功人品修养如何大都跟阿西一样。像飞兄如此镇定的人倒很少见呢。”
我微微一笑心想:“你们是没见过什么叫太平盛世闲极无聊。让你去我们那儿去瞧瞧不惊呆了才怪。”不过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震动。
游逛了大半年经历过无数断壁残垣的城乡、尸横遍野的战场骤然来到这充满和平安详气氛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城市虽不能说恍若隔世惊叹还是必要的:“想不到刘表如此治才真是了不起!”
徐庶轻轻叹息一声:“是啊如果要说文治这方面刘景升果然不凡。我师曾写信给我说近十年来荆州大治四海皆闻。载载风调雨顺财货堆积如山不说各地区的人口也都纷纷往这里迁移。仅关中地区流入荆州的百姓就有十万余家其余各处更是不可计数。这中间不乏当今的名士和学者。刘荆州起立学校博求儒术对他们虽然都不肯实际任用但也都算是慰劳资助妥善安排了。唉!”
我明白他叹息的原因这么多的人才如此强的财力刘表却没什么进取精神实在让他这样的策士惋惜遗憾道:“上次你给我的那个北进计划不是很好的么?”
徐庶哼了一声:“最后还不是束之高阁。做人没有主见再好的规划谋算也都是无用。”
我横他一眼道:“好啊那你上次还教训我。”
徐庶眨一眨眼:“我有教训过飞兄么?我哪儿敢啊!”
啊你还装傻?我道:“元直你别想支吾我我记性可好了。那天是谁说什么‘只凭道听途说难免谬传啊’?啊又是谁说的‘我兄对刘景升的看法恐有失之偏颇之处。据我所知刘表极有抱负’?”
徐庶故作恍然大悟:“哦这个啊哈哈我当时与飞兄初会恐怕飞兄养成先入为主固执己见的恶劣习惯所以故意想刺激一下你而已哈哈。”
我道:“别跟我打哈哈你是说这个刘表其实正如我所说的那样是个毫无决断力量的自守家贼吧?”
徐庶叹了口气道:“说起来呢其实也不能怪他。他初到荆襄时无一兵一吏相随单骑上任只好先去找蒯家的两位家主求助然后通过蒯良、蒯越兄弟拉拢蔡、黄、杨、庞等家族领获得各大家族的支持才当的这荆州牧。所以他每次想要号施令之前都得先考虑平衡这些大家族的利益你说这样能做成什么事么?”
我沉吟道:“可是那个‘七阳计划’按说为他制定方略的就是蒯家之主蒯良这不已经获得很好的强势支持了么?”
徐庶摇头:“现在荆襄地面上当政的虽然主要是蒯、蔡两家但象北进攻许这种重大军事行动还是要众议而定的。蔡家现在的主事人是蔡瑁他少年时就和曹操有亲密的私人交情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亲曹派领这种计划他怎么会喜欢?”
我心中暗想:“嗯和历史上也差不多少。”
阿西左瞧右看忽道:“这襄阳的城墙好厚啊徐先生那该有五、六丈吧?我在江南就没见过有这样的大城。”
我进城时也留意过襄阳城的特点虽然看不太真切但大致估计城墙高达七、八米城垣有十四、五米宽早就暗暗诧异听他这么一说来确实是观察入微汉尺大约五尺相当于现代一米换算过来和我的目测也差不多。暗暗点头:“这小子的眼睛都跟我看到一块去了。”道:“你说得不错。”
徐庶看看四周忽道:“飞兄也饿了吧咱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说。”
我看他一眼也警惕起来应道:“好啊。”
在路边找了个中等模样的餐馆名叫左兴酒家坐定了徐庶问我:“飞兄想吃点什么?”
我道:“给我来盘牛肉就可。”
徐庶道:“那怎么行?九月我们初会飞兄请我吃的那顿饭真是不错今天我要好好还飞兄一顿。臑鳖脍鲤、狗膈马朘这种山珍海味咱请不起羊淹鸡寒、煎鱼切肝之类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我还没觉得怎么样阿西已听得嘴里直泛口水。徐庶道:“看来阿西倒是内行啊!”
阿西嘿嘿笑了吞口酸水道:“我只是听说过从来没吃过。”
看着他那馋样我呵呵笑道:“没那么讲究吧?徐兄随便点两样就是。”
徐庶看我也确实不是会点菜的样子便不客气随口点了几样菜名字古怪也没听明白。又单为阿西要了一陶碗狗巾羹麦饭做主食给我要的是牛白羹。
汉时的羹就是肉汤所谓肉有汁曰羹。羹也有不同品种如大羹、白羹、苦羹等。大羹是只放肉不加佐料的纯肉汤白羹是加米屑苦羹加苦茶。我的牛白羹就是白羹的一种用料是牛肉。阿西这碗狗巾羹则是加葵菜的并且附加一碗麦饭大致相当于现在的狗肉汤泡饭。
我问徐庶要什么主食他微笑道:“有菜足矣!”
等菜上来我一看差点呕吐。除了我的一盘炙牛肉串还算比较正常外剩下的全是各类奇怪的熟菜诸如蒸鳅、牛濯胃、炮豚、咸鸡脯之属样子实在是不中看。他吃得兴高采烈满嘴冒油我瞧得馋虫乱动口涎暗吞。虽然如此我也不敢胡乱尝试还是老老实实拿着自己的两歧铁簇吃自己的牛肉。
徐庶点了些酒同时还有解酒用的甘柘浆而且不许阿西喝。
经过这些时日的调整尤其在被我任命为镇军大将军府的军师之后徐庶已经基本上从安陵战败那种低落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做事也更加细密。虽然回到襄阳这第二故乡他也是非常愉快的但处事还是比较谨慎。
我们俩一边喝着酒吃着肉一边以看阿西撅着嘴吃汤泡饭为乐。
忽听旁边有人高声吟道:“静寄东轩秋醪独抚。有酒有酒闲饮东窗。”吟罢哈哈大笑笑声刺耳颇为难听。
另一人笑道:“虽然佳句惜乎太短。”
前一人道:“那么公良来上一?”
又一人笑斥道:“仲宣明知歌赋非公良所长偏要戏弄。”大家都能听出来这话明着指斥仲宣实际乃是激将。
那公良果然受激不过道:“也未可知。”
仲宣笑道:“公悌素有知人之鉴言无不中议不虚公良难道居然不服么?”
公良哼了一声拍拍案几大叫道:“左娘子借你的琴用用。”
内室里一个女子惊喜道:“公良先生要抚琴?马上就来。”
公良兄道:“今日多喝了几杯就献献丑吧。”
余人大笑连声称好。
我看将过去只见东窗下一个长案坐着三人皆是帻巾裹方领青衿的文人。
不一会儿那颇有姿色的年轻老板娘取来瑶琴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下来。
公良调了调音铮铮声起奏弹起清雅之乐。他想了一会儿唱道:“瑶浆密勺满一杯了。挫糟冻饮要清凉些。华酌既陈有琼液矣。娱酒不废沉日夜哦。狂饮尽欢乐趣多乎?美人既醉朱颜酡呀!”
一曲唱罢余音绕梁氤氲不绝。
过了好久不知谁先开头酒馆中骤然爆出如雷的喝彩声:“杜先生真是好歌好曲啊!”中间夹着那女老板的娇俏笑声。
公悌道:“为曲既捷音声殊妙。正所谓川为净其波鸟亦罢其鸣!得闻老杜此等良词美曲夫复何求?傅某从此不敢乱言了哈哈。”
仲宣出一阵啊呜啊呜的欢笑声如同驴鸣分外嘈杂难听。
公悌微笑道:“……嗯仲宣竟然乐得恢复本性难得难得。”
仲宣嘿的一声顿时沉默不言。
徐庶低声道:“我曾和飞兄提到的那三十五人其中的王粲、杜夔、傅巽。”
哦原来是他们。
徐庶在路上就6续向我详细介绍那襄阳一些人才的性情特色。荆州十年大治实为乱世异数全国各地的士人名流纷来投奔侨居其中名闻全国的国家级宝贝便有三十余人王粲、杜夔、傅巽亦在其中。三人各有所长王粲字仲宣善文学;杜夔字公良精音乐;傅巽字公悌能知人。都是当今襄阳文化圈里的名士。
仔细打量傅、杜二人身材高大大约都是三十余岁的年纪瘦弱的王粲却似乎要年轻得多。
这时忽然酒店外有人说道:“公良先生既在想必仲宣先生也当同案而饮了?”
公良哈哈乐道:“当然当然外面是仲景先生吧?进来进来一起饮一杯。”
仲宣脸色一沉恶声道:“这人怎么阴魂不散了。”
公悌笑道:“被你的驴叫引来的。”
一人自外面进来大约五十来岁年纪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
徐庶低声微笑道:“又是一个神医张机。”
哦?我盯着那平凡的老头心想:“这就是池早那家伙说的名列扁鹊、华佗之前倍受后世医学界推崇的古医大家张仲景?”
公良和公悌都急忙起身招呼那人点一点头道:“原来公悌先生也在。”走到王粲跟前问道:“仲宣先生曾服药否?”
王粲翻翻白眼:“服了。”
张机摇摇头:“我在外面听你笑声就知道你并未服用。唉你何必轻视自己的生命呢?”
王粲又送了他一个白眼道:“生死自有天定我等又何必妄想以人力挽回呢?张先生好意仲宣心领了!纵然只能活到四旬那也无可奈何。哦三日前行路匆忙受了先生的五石汤未及答谢这里有菲薄谢仪今日正好奉上。”取出两锭金元宝。
张机老脸通红道:“我只是敬慕仲宣先生的文采希望为你尽些微薄之力解除一些身体上的烦忧你又何必如此侮辱我呢?”道声:“告辞。”一拂袖子转身而去。
王粲一怔急跪起道:“张先生我并无侮辱之意啊!张……”张机却已走远。
王粲摇摇头自我解嘲地驴笑两声复又坐下饮酒。
杜夔不明其故问道:“仲宣仲景先生是实在人你又何苦把怒气泄到他身上呢?”
王粲道:“公良啊你那日不在不知道。公悌知道他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说我身怀奇症4o岁时眉毛会不停脱落眉落半年就会死去只有服他的五石汤才可免除病灾。你说哪儿有这么一回事啊?”
杜夔哦了一声问傅巽:“他是如此说么?”
傅巽点头:“是啊就三天前的事我也在。把仲宣气得晚饭都没吃下去。”
王粲道:“我只说接了他的药领受好意就得了。想不到今天又追到这里。唉这老头真是讨厌!别人都称他是神医我看啊就算是庸医也比他强些。”
阿西在旁听着实在有点不高兴把碗一放对我道:“飞大哥你可听说过一个名医扁鹊的故事?”
我心想:“扁鹊的故事我倒知道一两个可不知道你想说的是起死回生呢还是病入膏肓。”听他忽然这么大声知道也就拿我当个话引子意在点醒王粲说破了那就不懂事了便道:“哦什么故事?快说来听听解闷儿。”
阿西道:“战国时魏文王问名医扁鹊:‘你们家兄弟三人都精通医术到底哪一位最好呢?’扁鹊答说:‘长兄最好中兄次之我最差。’文王又问:‘那么为什么你最出名呢?’扁鹊答说:‘我长兄治病是治病于病情作之前。由于一般人不知道他事先能铲除病根所以他的名气无法传播出去只有我们家的人和医学内行才知道。我中兄治病是治病于病情初起之时。一般人以为他只能治轻微的小病所以他的名气只及于本乡里。而我扁鹊治病是治病于病情严重之时。一般人看到我划开病人的肚子割去病瘤在经脉上引穿血管来放血在皮肤上敷药等大手术所以以为我的医术高明名气因此响遍全国。’文王说:‘你说得好极了。’”
我抚掌道:“果然说得好极了!正所谓防微杜渐最可钦亡羊补牢已然迟啊!”把自己的酒杯斟满递了给他:“只准喝这一杯。”
阿西高兴地接过去一饮而尽咂咂舌:“真是好酒啊!”
我瞪了他一眼心想:“在现代我这叫引诱未成年人喝酒那是违法行为。在这里你也不能多喝。”
徐庶轻叹一声:“飞兄好对子。我恩师内宅有一对联说:十分不耐烦人之大病;一味学吃亏处世良方。和飞兄这一句倒有异曲同工之处。”
我看看他心想:“这么有感慨你又想起少年时的英雄事迹了吧?”斜了一眼东窗那一桌感觉王粲似乎若有所动心想:“历史上王粲好像就是短命鬼不知道这一搅活他是不是能不能接受教训活得长一点。”
那边三人互相看看杜夔道:“公悌结账。仲宣你是太过分了随我去跟张神医道歉。”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拉着他就走。王粲嘴里嘟嘟囔囔但却没有执意反对。
傅巽看了我们这桌一眼叫道:“左娘子结账了。”
那老板娘笑道:“公良先生早结过了。傅先生请自便就是。”
傅巽诧异道:“我如何不知道?他还让我结账呢。”
老板娘道:“公良先生今日一曲我这儿客人又要多出一成这个酒钱可付得真多了。”
傅巽微微而笑道:“既有多的那边一桌也一起算好了。”向我们这一桌一指。
老板娘笑道:“那敢情好。”
我急忙道:“那怎么好意思?”
傅巽站起身道:“那位小兄弟一个故事你二位兄台两对联子可救了仲宣一命。这顿酒钱算得什么。”盯着我们仨看了一眼洒然转身出了酒馆嘴里犹自念道:“防微杜渐最可钦亡羊补牢已然迟!哈哈哈哈。”
我摇摇头虽说事出有因但阿西这么一闹实在不合我们定下的低调原则。傅巽最后那一眼好不厉害直欲看透我们的内心令我大为惊警感到在这卧虎藏龙的襄阳城一切都要更加小心。
吃完了饭我们在街头漫步。徐庶看着急急忙忙、川流不息的人群忽然恍悟道:“难道今天开市?”
自战国以后随着社会生产力的迅展城市商业逐渐兴盛。秦汉时期统一的中央集权国家的形成和国内交通运输事业的达为商业的进一步展创造了良好的条件。整个东汉期间城市商业始终持续展。当时重要的商业城市除了国都洛阳一般都在交通便利之处南郡的江陵便属此类。
襄阳不比江陵“西通巫巴东有云梦之饶”原本算不上大商业城市。但自刘表上任执政以来十年间人口、财富暴涨愈来愈趋繁华以至后来不得不设立东西二市以适应越来越庞大的商业交易的需要。到现在襄阳的商业重要性不但远江陵甚至已越过许都成为黄河以南长江以北的广阔中原地区中最大的商业都市。
作为城内固定的商业区域的“市”都是由官府设置或认可而正式确立的。为了便于对“市”的控制和管理官府会在市区的四周构筑城垣称为“立市”。市场每月有固定的营业时间开市时期市门亦须每日按时启闭。徐庶算了算时辰除了开市之外大街上不可能出现这么多闲人。
我看看左右低声问徐庶:“伊籍什么时候能联系上?”
徐庶皱皱眉看看阿西。阿西正东张西望显得也很焦急。
自许昌一别之后伊籍就返回了新野暗中搜集荆襄八郡和江东的情报。不久我在去伊川的路中就接到他的密信说为了更好地工作已接受刘表的征辟做了他的幕中从事到了荆州治所襄阳。徐庶也知道此事他思虑周密前几日就已让甘宁派细作先行进入襄阳城中除了联系他自己的关系之外也顺便去和伊籍联系。
按照约定今日我们进城起码就该有一个联络人来接我们才对。
阿西左看右看找不着那联系人气恼道:“这阿昌难道又去贪玩?他要敢误了飞大哥的事我非砍了他的脑袋不可。”
我道:“他不会出什么事吧?”阿昌也是甘宁守护飞鹰旗的五童之一算是阿西的下属武功不错不过似乎很怕阿西。
阿西看看我露出个笑脸:“飞大哥不用担心阿昌这小子虽然爱玩闹但功夫很好在我们五个里算得第一人也很机灵不会出事的。”
徐庶道:“你别强作欢颜了吃饭的时候我就看你心神不定的所以才不让你喝酒。去找找他吧!我和飞兄直接去东市看看能不能找到伊先生你找到阿昌就来东市找我们。”
阿西答应一声有些敬畏地看他一眼撒腿就去了。
徐庶看着他的背影道:“这孩子虽然小可是来路不明心思很杂飞兄以后对他要注意些。”
我道:“他不是已经说了自己的身份了吗?”那天晚上他在沙盘上留言称自己乃是江南皇甫家的逃奴逃到江夏没饭吃四处乞讨最后被徐盛给招了去为甘宁看守帅旗。
徐庶道:“他是如此说我们也不过姑且一听。这孩子已可称为阵法的高手我看就算是在以出多艺才子著称的皇甫家也没有几个弟子阵道的造诣能过他去。这种人当逃奴……”徐庶摇摇头怎么看也不大像。
“嗯元直言之有理我知道了。”
说着话慢慢走到了东市的市门前徐庶还想说点什么见左右全是人门旁还有官府的市卒便不再多话和我闲游观望。
进了市门我看到门内有隶书题记的“东市门”三个大字俊雅潇洒和这里面的市贾铜臭之气颇不相称不禁摇头心想:“这也算文不对题吧?”
一路上货别肆分看得我们眼花缭乱。高级的丝织品和皮毛制品、精美的漆器、闪亮的金属制品肉食谷物、水产果菜等等应有尽有。玳瑁、珠玑、旄羽等属于奢侈品的各地稀有特产也居然是琳琅满目颇为丰饶。
列肆间的人行道称为“隧”我们俩在这颇为宽阔的“隧道”里行进仍然有拥挤不堪的感觉时不时还要侧着身子给车辆让路。等转到粟肆我开始不耐烦起来这儿的人怎么比我们那时代还多啊?
徐庶拉着我躲过一辆装满货物的牛车看看前面笑道:“还好转过前面的兵铁肆就到伊籍所在的书肆了。”
我道:“兵铁肆?这里也卖兵器吗?”许都的市场远不及襄阳但兵铁肆却非常达我在闲急时也偶去转转常听商人们说肆间许多上好羽箭和弩架都是从南方荆州地区贩过来的。
徐庶道:“当然卖不但卖还都是其他地方的兵铁肆难得见到的好兵器飞兄要没兴趣咱们就不去了直接穿过去得了。”
我忙道:“不用急不用急我们先看看再走。”
徐庶哈哈一笑拉着我过去。
大概由于太平日久的缘故这里的兵铁肆并不大还没有许都的兵铁肆占地广阔但大都井井有条不同的市列里放置着不同种类的武器。或放铠甲盔胄或放戟矛剑盾或放弓弩镞。不过生意十分清淡没什么人来和其他货肆的热闹恰恰相反。
我随便看了几样暗暗称赞这里兵刃虽不多但大都是优质铁器铸造技术相当精良心中感叹:“不光是弓弩羽箭其他兵器的铸造方面南方也已经不比北方差了。”
再走几步我在一个兵兰前停了下来。
汉时的兵器架叫做“兰锜”又称“兵兰”分为放长兵器和短兵器的两种。长兵兰的两边有两个带方座的立柱立柱中间用两条横枋相连横枋上各等距离的开五个圆孔以插放长兵器。短兵兰则更漂亮一些一般是两根带朵云形底托的立柱上横架一梁。立柱上各等距离安装五组托钩自上而下托架着手戟、腰刀和长剑等短兵器。
我面前的是个长兵兰左边两孔里插着两支带套囊的戟右边三孔里插着三支带套囊的矛。
我伸手拔出一支戟凭感觉就知道分量很足。轻轻取去那套囊仔细观测。
肆主人是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热心地招呼道:“看看吧一看您就是内行人这两支戟可是很难得的好兵器啊!”
徐庶在旁看看标价每支要五百钱说贵不贵说便宜可也不便宜。问道:“你说这东西好它有什么好啊?我看也很一般嘛!”
汉时的市场为了便于官府对商品价格进行监督和管理同时也便于交易活动规定市场上陈列出售的商品凡单价在五钱以上的都必须以标签注明其价格称为“题署物”按现在话说就是明码实价童叟无欺。不过在实际操作上卖者漫天要价和买者讨价还价是任何市场上都不可能完全杜绝的事情。
兵器主人一听你可真是砍价好手啊货看都没看就说一般。道:“且待这位爷看过之后您再说好不好?”
徐庶瞧我非常专注的样子心想:“飞兄的金银戟在战阵中失落虽然不是我的过错但说起来毕竟不安不如买下了这两支戟他有个替代品我心里也好过些。”道:“飞兄很喜欢的话不妨两支都买了。”
我把那戟随手放下道:“确实一般算了吧。”
我说的是真心话再好的戟能胜得过我那神兵金银戟么?
那兵器主人不乐意了:“您这位爷比那位更善于讨价还价啊这东市里的兵器都是铁某我一家铸造的其他的你说不好也就算了这两支戟上我花了极大功夫您还说确实一般?”
我微微笑了一下不想再和他争执转身道:“元直咱们走吧。”
那兵器主人轻蔑地哼了一声道:“还以为碰到行家了原来也是目不识物的庸人。”
徐庶恼了道:“你这人怎么做生意的?买卖不成仁义在都要像你这么冷嘲热讽迫人强买这里的生意还能做吗?”
那人又哼了一声忽然长叹口气道:“唉不干你两位的事还是孔大师说得对!再好的东西只要一拿出来卖那就不值钱了。我这是自取其辱!”
我忽然又转回身道:“嗯要说么这两支戟经过了五次加热渗碳十七道反复锤打又经过精密的淬火处理已越了铁戟的范畴而可算是钢戟。实不能说是一般了。”
那人呆了一呆不知不觉声音小了十八度:“你这客人真是内行真是内行。”
我掸掸袖子拱拱手:“请问阁下可认识孔磨林大师?”
那人脸色一变:“你如何知晓?”
我道:“刚听阁下提起孔大师而且这两件兵器的锻造之术颇有几分孔大师之风故此一猜。”
那人看我几眼搔搔头脸上微红道:“我父亲曾见过孔大师听他老人家讲授过铸兵的道理。我一直想去找他可父亲就是不让。莫非……您是孔大师的朋友?”
我摇摇头:“那倒不是只是见过孔大师打造的几件兵器而已。”
那人“啊”一声叫抢上一步抓住我的胳膊热切起来:“大哥你有孔大师打造的兵器?”
我想起曹丕送的那些兵器和那些兵器下横七竖八的兄弟们心中一阵酸痛摇头道:“没有只是见过。”
那人颇为失望抓着我的手顿时松了。
我看看徐庶空空如也的腰间忽然想道:“徐庶能为我着想要买了这两支戟我为何却没有想过再还他一口好剑?”道:“嗯这两支戟我全都要了你可还有与这两支戟一炉出来的佩剑我也要一口。”
徐庶一愣。
那人看看我们俩迟疑一下道:“本来是有三口的可昨日都被书肆的伊先生买走了。”
哦?我和徐庶互看一眼我道:“那么好吧再给我来对手戟。”
那人看看我很爽快地说:“你要买这两支戟手戟奉送。”
我心中大生好感道:“那怎么行价钱照付。”
那人摇头有些骄傲地说道:“铁某生平别无所好就喜欢研究各种兵器的制作。你是真行家能识货我很乐意交你这个朋友。”
我道:“铁兄真是实诚人啊!”
说着双方亲热起来攀谈一阵。原来这人名叫铁挺父子家传都是襄阳著名的兵器匠人本来他是从不上市上来的这两天因为合伙的兄弟身体欠佳肆上无人看管才不得不过来暂替几日。
徐庶心想:“难怪这里如此萧条像你这么做生意一言不合就挖苦人家客人都要被你气跑了。”道:“铁兄认识书肆的伊籍先生么?”
铁挺道:“认识。听我兄弟说这位伊先生虽然来此没几天但很照顾我们的生意。昨天见着了真是个痛快人也不还价买了三张弓三口剑就走了。嗯两位是他的朋友?”
徐庶道:“是啊。伊先生在么?”心想:“你也就能喜欢不还价的客人。”
铁挺道:“应该在的吧。书肆有好几十家商贾比我们这儿大了十几倍就伊先生一位市官杂事很多很忙碌的。”
徐庶点点头:“有劳铁兄了。”取出金子折算好付了账。
铁挺看我们有事的样子便不再和我瞎侃送了一个长大的皮套把那两支钢戟、一对手戟连套囊一起扎好装了进去。然后他自己提着套子坚持送我们过去。
欲拒无法我和徐庶只好跟着他去找伊籍。
主管市场事务的官员为市令长其下有交易丞一人、市掾一人以及市门卒和市啬夫等数十人他们的职掌包括:按时启闭市门、维护市场秩序、征收市税、管理商品价格和商人市籍等。伊籍以刘表幕府从事身份目前暂时在东市上担任市掾负责管理商人们的市籍。他喜欢书肆的清新之气与他肆不同所以自作主张把办公地点从官署治所市楼里搬将出来移到书肆来。
找到书肆时远远就看到他正坐在一个空的三层肆架上聚精会神地看书。
铁挺把那皮套给我道:“王大哥有空可到襄阳城西找我铁记匠铺随便问个路人就能知道地方。”
我点头答应一定去看他。
铁挺自己去了。
徐庶笑道:“这家伙不喜欢我所以也不让我去看他。”
我开玩笑道:“其实他的性情和元直很相像呢都是不对脾气就不交朋友。”
徐庶道:“是这样么?”
说着话走到那肆架近前徐庶用力咳嗽两声。伊籍闻声下望大喜书一扔急忙从扶梯上下来三步并为两步抢至我们身前一把捏住我低低急促道:“主……兄让我等得心焦。”看看四周道:“走到我宅里去谈。”
走了几步他忽然招来一个啬夫模样的手下道:“我有两个朋友暂时出去一会儿。你去告诉董令一声中午到我家来吃饭。”
那啬夫连声答应而去。
我和徐庶心想:“我们私聊你还招什么人啊?”
伊籍神秘地笑笑道:“走且回家去。”
伊府在离市场不远的一个小巷子里转了两道弯就到。
就这么一转两转市场的喧哗热闹已经大半屏蔽掉了隐隐约约传来的声嚣只能为这小巷的静寂增加一点映衬的背景。
伊籍令妻胡氏及幼子伊丹出来拜我我急忙还礼道:“伊兄休要如此折杀我了。”
伊籍让胡氏赶紧下厨做饭。待胡氏带着伊丹进去了立刻请我上坐倒身下拜说什么:“君臣之礼概不可废。”
碰到这种人我实在无可奈何只得任凭于他。
伊籍起来道:“主公此次因祸而南来未必非福。主公也看到了本地如此繁华北方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这话我很认同点头称是。
徐庶道:“伊兄新野、襄阳一带的情况如何?”
伊籍这才落座不再废话:“遵照主公之命我已与黄巾杜军师联络。他们现在新野城西的一片山谷中结营自耕自食偶尔以粮食和城里交换一些盐巴布料很少扰民。新野令霍峻非常满意时常去看望刘、龚二位渠帅资助些军需。襄阳城中我已说动了两位贤才愿意鼎力相助主公。还有几位还有些犹豫恐怕要见着主公以后才能决定。”
他提到杜似兰我立刻想起很久没见这位美女义妹了。安陵隘那白衣少年大约就是因为跟杜似兰赌气才跑到伊川去找我。虽然他为人实在他妈不是东西但毕竟救了我和徐庶。说起来真该感谢我这位义妹才是。
徐庶看我一眼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转一下眼珠却说起献帝密诏之事并让我再次展示。不过怕他看出破绽看过之后就让我收了。
伊籍喜出望外道:“襄阳本身就是人杰地灵近年又多入名家高士正是人才鼎盛俊彦如云。主公有此密诏何愁无人辅助。”
徐庶道:“我和主公这次南来不去它处先到襄阳就是为了襄阳的人才啊!”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份单子名为“襄阳百杰图”让伊籍看看有什么疏漏没有。
伊籍仔细看过一遍连连点头:“主公徐先生所列这些人果然都是襄阳城中最有用、却也最没用的人。”
看着我惊讶的面容徐庶解释道:“他们都是可以大用的人才但刘表却只将他们都养起来根本没有使用他们的任何打算。所以他们只能什么事都不做比一般的人反而更加不如。是不是机伯兄?”
伊籍道:“正如元直所言。”他忽然双目放光大放异言:“主公何不就此攻夺襄阳?这地方倒乃是可安身立家之所刘表软弱取之不难伊籍愿结群党以为内应。”
我忙道:“不不伊兄稍安勿躁。我和元直现在只是想搜寻一些襄阳的人才暂时还不想惊动刘景升。”心中苦笑这人年纪比我们大了许多按说应该更加成熟才是可是这性子却反而更急。
伊籍想了想无奈地点点头:“嗯也是主公初到荆襄八郡先积蓄些力量也是必要的。”
这时忽然咚咚声响府外有人敲门。
伊籍皱眉道:“谁这时候来啊?”出去开门不一刻回来笑道:“原来是董兄急不可耐要来拜见主公。”他身后跟着个人三十七、八的年纪身上穿着法冠绛服却是官员打扮。
我和徐庶都站起迎客。伊籍介绍道:“这是我们襄阳的董恢字休绪现在是我的顶头上司东市令长。他听说主公在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过来了。”附在他耳边告知他我和徐庶的身份。我耳尖还听到密诏之类的煽动性语言。心想:“又是那百杰图里的哦对他精通律法。”
董恢脸上现出震惊表情失声道:“那就是陛下的江南钦差特使了?”
伊籍得意洋洋道:“那还用说。”
董恢急忙整冠理服磕头参见。
老这么干我可真受不了了。徐庶看看我脸色急忙把他给拉了起来道:“现在都是一家人大家随便坐着谈吧。”
董恢站立忽然想起:“伊兄我刚来之时似乎见文长在杂肆与人斗鸡因为走得仓促忘了叫他。是不是叫他一起来见过主公?”
伊籍犹豫一下摇头道:“先别叫他了。我原来曾跟他说过他似乎不是很有兴趣。”
董恢笑道:“他昨日和一个蛮子斗鸡输了许多晚上跟我借钱的时候还直问我伊先生说的那个有钱的主公什么时候来啊?”说完这句忽然醒起我在顿时张口结舌诚惶诚恐起来。
文长?我心下一惊强自镇定地笑道:“董兄不妨事现在是在伊兄私宅大家随意些比较好你们二位比我大叫我阿飞就好。嗯那位文长姓什么啊?”
董恢正色道:“董恢已立誓效忠主公自当遵从主臣之礼岂可随意?”
我摇摇头心道:“你们都这么一本正经的我可不喜欢浑身上下都难受。”也顾不上再说什么继续追问我关心的问题:“那位文长是谁啊?”
伊籍道:“主公文长姓魏名延……”
啊!真是他?那个一心追随刘备为此不惜两次叛卖主人后来屡遭孔明猜忌倍受争议的蜀国中期第一名将魏延魏文长?我差点惊呼出声好在想起现在少卖弄自己的先知本事最好才勉强忍住。瞪了徐庶一眼心想:“襄阳这帮人里以这魏延最是拔尖怎么你给我的名单里却单单没有他?”
徐庶歪歪嘴心想:“一个小混混而已这种人襄阳城里多的是。伊籍也忒多事竟然拉了这样的无赖入伙当我们是黑社会啊?”当日许都在我家里大家一起谈论臧否人物之时他对伊籍的眼光就不以为然现在当然更加看低三分。
可是我知道魏延的分量立刻挺身而起:“董兄我随你一道去见见他。”
徐庶、伊籍俩人都是不大想去的但见我起来也只能跟着爬起来。董恢喜道:“主公礼贤下士可比周公吐哺。不过以后万不可称我为董兄以免颠倒主从之序理法不合也!”
我忙道:“是是董大人请。”忽然想起屋里这俩人都还没封官许愿心想:“要不要先封一下?”看看徐庶徐庶摇头意思是不到时候。
我想想也对等魏延来了一起封吧。
董恢对我称他为董大人似乎也不满意想想也没什么合适的暂时就这样吧。耸耸肩当先出去引路。
进了东市门门卒见市令长亲自引路不知道我什么身份一齐肃立低头不敢乱动。
我心中暗想:“这董恢治属倒很不错。他精通律法以后可以做我们的廷尉现在该封他什么官呢?”廷尉是九卿之一主管司法。我目下还没自建王朝可不能这么乱封一气。
我一边走一边四下看看道:“襄阳之市真是盛况空前啊!”
董恢摇头说道:“现在这都算不得什么。二十年前我曾去过洛阳那里的东西二市之繁荣令我目为之眩。想那时的京都船车贾贩周于四方;废居积贮满于都城;琦赂宝货巨室不能容;马牛羊豕山谷不能受。”他一边说着一边眼望远方极是憧憬怀念的模样。说到最后忽然伤感痛恨起来:“可恨董卓恶贼不但祸乱朝纲荼毒百姓还竟然一把火把这些全都烧毁!”
伊籍也叹息道:“休绪就是思念昔日洛阳二市之盛才专门要求来做这东市令长的。我大汉乱世十余年各地均废惟有襄阳之市独盛甲于天下。董大人居功甚伟。其实以他学问在此等小市实在是委屈大才啊!”
我心中明白伊籍是告诉我不要因为董恢担任这市场小令而小觑了他。严肃道:“商市和田地一样乃国之命脉岂能以‘小’称之?”心想:“再过几千年农业早完蛋了可商业却越兴旺这种事恐怕你们难以想象。”
董恢脚步似乎忽然间轻快了些笑道:“不知文长今日要输多少文钱呢!”
伊籍道:“没把你才给他的那身布襦输掉就算不错了。”
董恢苦笑一声:“我家也只有两件老母体弱这件文长要输了去冬天我也没法管他了。”
伊籍哼了一声:“你是他姑父也该说说他了。这么大的人别老这么胡天胡帝的。”
董恢叹道:“他父母死得早从小就是阿韵照顾他。要不是阿韵前年故去文长也不能这样。”
伊籍道:“你就是太念旧才会这么惯坏他。”
董恢苦笑着不再说话。
我心想:“原来你跟魏延有亲戚关系。不过襄阳之市如此之繁华你却要把自己过冬的布襦给侄儿穿也真够清廉的。”
襦是一种及于膝上的棉夹衣。一般朴家冬天用布帛做襦穿。有钱人就用白色细绫做襦称为绮襦。古代记载中绮襦常和一个后世很常见的词联用那就是“纨袴”所谓绮襦纨袴。因为襦短仅至膝下面必须著袴即裤子。有钱人以纨做袴故称纨袴。
虽然汉时重农抑商但董恢身为这目下最繁盛的襄阳之市的东市令长真想要吃山珍海味穿绮襦纨袴其实也很容易。不用他动手动脚自然会有人送上门去。他如此清贫自是以廉洁自律的缘故。
不多时来到杂肆。这里可算是市中最热闹的地方了但却没有挤来挤去难以行走的感觉。民间百戏各有所属。董恢带我们径直进入斗园问市卒:“魏延在哪个场子?”
那门卒道:“董大人你可来了魏延在鸡栏第四个场子里刚才听见他好大声的一声叫似乎又输了大筹。”看来魏延常在这儿赌赌品连他都知道。
董恢大急立即冲了进去。我们也只好加快步伐鸭栏、鹅栏、鹌鹑栏、蟋蟀栏等都从眼前一闪而逝伊籍边跑边给我们解释:“文长一旦大叫必然是把身上的钱都输光了。”
徐庶看着前面耳朵都红了的董恢心想:“嗯这下你送的布襦保不住了。”他本非如此刻薄之人只是实在不喜欢魏延这种无聊闲汉没事你去打架斗殴都可以啊拿人家的钱跑这儿玩斗鸡你以为你跟富贵子弟似的钱多骚得慌啊?
还没到鸡栏边上就听里面一声大叫:“来啊打啊再打啊往这儿打!爷就是没钱怎么着有种你就打死老爷我。”
一个江南口音的汉子道:“算了算了别打了这家伙皮厚咱犯不着跟他生气。”
另一个粗暴的声音道:“不行给我打!这无赖昨天就欠了咱们许多钱原说今天带了还没赌两下又被他耍骗了。给我往死里打。”
前一个汉子道:“爷咱们到这里是寻乐玩耍可不是为了打这种无赖的。万一……”忽然放低了声音。
徐庶一愣:“这两个声音都好耳熟啊!难道是他们?”
董恢大叫:“里面的好汉别打我替他还钱。”边喊就跑进栏去。
伊籍也进去了。我正要跟上徐庶忽然拉住我低声说了几句我一呆:“有这种事?”不由停下脚步。
徐庶道:“主公你且在外面等等我悄悄进去瞧瞧也许能碰见看看是不是。”
我也想进去。徐庶道:“主公你现在进去魏延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让你瞧见了还不得把他羞愧死?”
我一想也是那可是蜀国关羽之外最性高气傲的名将不能这么见面点点头:“好吧。”便不再坚持进去留在外面等候。
有董恢、伊籍他们俩在既有钱又有权当然一切都好搞定。对方显然也不想闹大赔足了赌款也就妥当了。然后董恢开始修饰魏延的仪容。
等再见着他们已是两刻钟以后。
看那魏延除了眼睛青了老大一块之外其他的和后世小说描述的也差不多二十刚出头身高八尺面如红枣不重枣。虽然被狠揍了一顿脸上却依然是一派大模大样什么都不在乎的地痞流氓气。
他身上的布襦果然不见了。
双方介绍认识重回伊府。胡氏已经把饭菜都做好端了上来。
过了好一会儿徐庶才回来落座之后向我点一点头面带笑容。
我心中欢喜这一趟果然不白来。
酒桌上就我就劝魏延大好男儿别老去市舍鸡栏勾当应该干些正经事了。
魏延嬉笑着问我做什么叫正经勾当?
我耐着性子讲述各种道理列举前朝诸如韩信、樊哙、周勃、铫期、马武、吴汉等著名以布衣从军终至王侯的例子劝他先去军队里干干积累些军事经验在这乱世里日后肯定大有用处。
徐庶直拿眼瞟我意思是我花这么大气力在这种人身上不值。不过对我列举的那些人倒很赞同认为比喻恰当:“全是一帮无赖闲汉出身!”
董恢和伊籍都很感动觉得我这人不错。也在旁边帮腔。
被我乱七八糟的一顿教训魏延大概也晕了最后居然接受了我的意见。董恢眉开眼笑感激不已伊籍则很诧异地看着我对我竟有这种说客的天赋也是暗怀敬慕。
其实我是看在历史上有这么块好料不想他废掉而且念着董恢抚养他的不易才苦口婆心说上这么一大通不然像魏延这种痞子个性我早厌了。
很奇怪啊这种人最后是怎么成为一代名将的?
下午魏延跟着董恢刚走阿西带着阿昌找来了。
我看着阿西阴沉的脸面和阿昌红肿的腮帮和嘴巴知道阿西没对自己失职的兄弟客气。
徐庶见到阿西很高兴把他俩拉出去好一顿说话再回来时阿西已经喜笑颜开阿昌也咧开肿胀的嘴巴直乐俩人匆匆忙忙吃了点饭就又出去了。接着徐庶就和伊籍一阵嘀咕伊籍也很高兴地笑了。
第二天一早徐庶就督促我起床说将有贵客要来拜访。
我一看主人伊籍已经不见人影了。
果然刚吃过饭门外就有客人来访。
居然是襄阳著名谋略家。
蒯良蒯子柔。
啊这可是我早已私心仰慕的高人。
“元直果然军师之才。”
看着旁边不动声色的徐庶我暗暗想道。
现在在这熟悉的一片天地里完全恢复自信的徐庶终于有了施展才华的机会。
我伸了个懒腰觉得真舒服。
以后也许会更舒服吧。
十二月十九日晨。
晴冷。
因为我和蒯良的一个赌导致我只能留在襄阳。
到现在已经整整二十天了。
为了这个赌徐庶很不高兴。
他是希望我尽快赶去长沙。
他是对的!
可是我却不能走。徐庶后来也察觉到我留下来的决定也是对的。
因为如果蒯良打定主意不放我走我就走不了。
接下来这几天我也没耽搁拜会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来悄悄拜会我其中包括徐庶、伊籍介绍来的一些名流。算下来百杰图上的贤才至少见了十之六七不过结果并不令人振奋甚至有点沮丧愿意现在就跟着我干的寥寥无几。
当然也有开心的时候先是搞定了医圣张机。想想看这种当代医道数一数二的大贤那比凤毛麟角还少见啊!
不过一开始并不顺利。我们去他家拜候尽管伊籍说得天花乱坠张机却是兴趣缺缺只是毫无诚意地表示有了时间一定会去长沙看看飞侯和徐先生。徐庶见情况不妙对方这是要逐客了啊!眼珠一转随口提起那天和他吵架的王粲问张机此后是否又见过他。张机怔了半晌终于恍然大悟抓住我和徐庶的手好一阵摇晃说原来是你们啊真要谢谢你们呢!那天晚上王粲巴巴跑到他家去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最后又要了好几副药去。赔礼道歉也就罢了最要紧的是王粲愿意吃他的药这活人的功德实在是无可估量啊!嗯没说的日后飞帅若有用得老朽之事尽管开口。
有时侯难关就那么一层纸。张机的这一张就被王粲给捅破了。
其二是魏延的事因为蒯良在军中强大的影响力非常顺利初入军营就做了都伯手下管着1oo人。当了头人老实多了天天带着兄弟们练功习技偶尔还来向我请教武学之道和管理经验勤奋着呢。
最后是与武陵帮结盟。那天魏延挨打的时候徐庶就听出里面打人的俩人口音十分耳熟进去一看果然不错正是武陵帮的军师司马芝和席长老冯千均。徐庶不愿当众相认伤害董恢的面子。便待董、伊带魏延出去之后才上去招呼司马芝和冯千均没想到会见到他都是多年没见的老朋友意外相见都是十分高兴。徐庶把我的事一说俩人更是兴奋非常说久仰飞帅英名了想不到他能来江南展一定要给我们介绍认识。
约好了时辰第二天晚间我与他们相会。大家都是义气中人自然一见如故。冯千均是冯喜的哥哥但武功之强却不是兄弟能望其项背的在帮中只有副帮主沙摩柯能与他一较短长。最让我想不到的是司马芝。按说军师这种职业起码算一伪白领圈里混的应该都是文明人才对。可是司马芝却脾气暴躁出言粗俗比蛮夷还蛮夷一开始让我好不习惯。说了几句我猛然听出来口音原来那对魏延要打要杀的并不是我一直以为的冯千均而是司马芝。
司马芝听到我对他的评价很是佩服粗声大笑几声之后说飞帅眼光如炬这“比蛮夷还蛮夷”六字正是他能在武陵帮稳居军师宝座的秘诀想不到飞帅一眼就看透了。
吃了一顿酒扯了一晚皮再练了一回手亮了一下诏这哥俩立刻就成了我的忠实拥护者冯千均甚至打算立刻卖身投靠等我到了长沙就去跟着我大干一场。徐庶拦住他说你们这样过来好没面子怎么也得把武陵帮也带过去。说到这里掏心窝子的时候司马芝和冯千均忽然都面泛难色都感到沙帮主那是自己兄弟什么都好说话可是后面还有位黑帮主心思难以测知。
我大感兴趣表态希望能见见黑帮主。双方最后计议妥当先口头结盟他们立刻返回武陵向二位帮主进言安排黑帮主和我见面。蛮夷动作就是快第二天天还没亮俩人就拍拍屁股立刻跑路了。
数日间忙得我和徐庶鸡飞狗跳不亦乐乎。中途伊籍把他肆上买的好剑送了我和徐庶一人一口让我顿时记起铁挺来不过实在太忙暂时就不去找他了。
其实襄阳我最最想见是诸葛亮和庞统但却一直没有见着。
诸葛亮外出游山乐水已经将近三个月没回来了。至于庞统这花心大少据庞德公的儿子、诸葛亮的二姐夫庞山民说他已在孙权的中护军、前部大督周瑜手下找了个职位打算作为躲债晋身之地暂时不打算离开。
虽然失望却毫无办法。
不过我和蒯良打赌看来我赢了。
因为昨天是最后一天而前方根本没有传来可令举城欢庆的消息。
那就是长沙还是没有能攻陷!
我知道蒯良的想法希望我能留下来取代刘表依靠这里的人力财力兵力去争霸中原完成他祖先一直渴望但却做不到的事情。
可是我对这个计划实在不能赞同刘表在这里十年了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我要想短期内取代他机会实在是太小了。而且名不正言不顺我呆在这里能干什么啊?长沙那边有荆州大军强压的外部环境又有桓袖、徐庶、阿叙他们内部人的支持条件多好啊干什么不好玩?嗯就是这个主意到四郡去!
正在想着蒯良来了。
他走路的姿态有一种阴性的美感。我看的古代肥皂剧里那种上流社会的世家子弟都有这种癖好时时处处都在无意中显示着自己独特的身份地位。
虽然我对此并无任何欣赏的想法不过表面上我还是勉强用眼神表示了一下欣赏的态度目视着他从远处缓缓走过来。
蒯良微笑向我摇了摇手。
和他相熟之后他有次曾在闲聊说起这次见面称我一个带笑的眼神立刻就让他找到了一种非常亲近的感觉。
天知道怎么回事我那么假的神情居然能骗倒这久经沧桑的老人。
我后来也很喜欢他不过却只是因为他说话的方式。
直截了当莫名其妙。
这时徐庶也出来了没等我们俩寒喧几句什么天冷了快请进屋之类的闲话蒯良眼光闪动了几下便道:“飞侯你赢了。”
我皱下眉:“我有点不明白蒯别驾为什么要和我作二十日之赌?”
徐庶看我一眼心想:“他和你打这个赌明摆着是不想让我们及时赶到长沙好让蔡瑁有机会最后一试攻取长沙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蒯良叹道:“因为到昨天为止是蔡都督自定的攻陷四郡的最后日期。以德珪之才统率五万大军兵良将优围困长沙整整半年居然寸功难建寸土未得。我真是没有想到!”
我想道:“你们要用蔡瑁这种蠢材为将那怨得何人?”
蒯良从怀中摸出一本薄册:“此乃《韩信兵法三篇》的真本抄本送与飞帅以为此赌之彩头吧。”
好东西我都是愿意收的于是不客气了。接到手里揉一揉没什么分量问:“子柔先生为什么只有三篇?”
明修栈道偷渡黄河背水为阵垓下九战韩信这些光辉灿烂的用兵之道向为后世兵家所推崇。那么高明的兵法大家怎么就只留下三篇兵法?
蒯良呵呵而笑:“飞帅真直爽之人这是嫌我礼薄啊!”
我笑道:“哦那也不是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我听说他曾与张良一起整理先秦的兵法共得一百八十二家。怎么他自己写的兵法反而这么少?”
蒯良讶道:“飞帅如此博学多才这件事竟也知道真不愧是当代名将啊!”
我脸红脖粗:“只不过是偶然听说罢了。”心想:“你这不是损我么?”
蒯良正色说道:“非也!当年楚汉相争刘皇帝虽然重用韩王却久怀猜忌之心项羽刚刚败亡即夺韩王兵权徙为楚王继又黜为淮阴侯软禁于其身边。在这一段萧索寂寞的日子里韩王郁忿不得方点校兵书以舒心怀。此事知者极少飞帅真是有心之人。”
“哦!”韩信整理百家兵法的事我还是听池早说的所以以为这事全天下的人都应该知道。却没想过在刘氏掌握天下的大汉时代韩信的事迹那是百禁中的大忌提都不许提的。
徐庶心中叹了口气他明白我的心思。刚在安陵打了大败仗一直逃到襄阳这么远无论对他还是对我都是无可辩驳的大辱所以神经的敏感度就高了点。
忙请蒯良进去上坐。蒯良推辞道:“我今天来是想和飞帅、元直说一声三日后是老夫6o之寿所以特来相邀!”取出两封巨大的请柬递了过来。
我和徐庶都哦了一声忙分别接了过去。心里都想这么巧?看来他和我打赌留客也是希望我们参加的寿宴吧!
蒯良摆摆手:“近日家事繁杂老夫就不多耽搁了。三日之约老夫甚盼与君等细谈两位且莫来迟哦!”
徐庶忽然想起一事:“哦先生大寿本当大肆宣扬以大礼拜进。奈何如今我等身份有异实不宜张扬。先生寿宴之上名流高座恐怕大有不愿见我等之士呢。”
蒯良笑道:“我明白所以小儿蒯奇到时候会亲自来接诸位到时候两位跟着他走就行了必不误了飞帅和军师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