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属于男人的追求
灵竹偏过头去看傅恒,发现他面色冰冷,径直看着前方,对这边的情况并不在意,不禁有点失落,
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被他叫过“风妃”的人,如今看到自己跟席捷在一起,多少得有点反感吧,这么漠然,难道真的对流云和整个风族沒有一丝在乎了么……
席捷推着灵竹进了车内,随手放下布帘,阻断了灵竹的视线,转眸看到灵竹愣愣的,便说:“你好像真的很关心傅恒啊……”
“无法不介意吧,”灵竹落落大方地承认了,直接问道:“能告诉我他是怎么背叛族人,效力于你的吗,”
“在我心里从來沒有背叛这个词,”席捷提起衣摆,在四腿小茶桌一侧坐下,“一个人若是会离开,这说明他的心从來就沒有归顺,既然这样,何來背叛呢,”
马车开始走动起來,摇摇晃晃的站不稳,灵竹便也蹲下身,坐到他对面,“你很会颠倒黑白,为你什么,永远得不到答案,”
“不,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席捷拿起案上的紫砂茶壶,悬腕倒茶,翠绿的茶水成弧形倾泻入杯中,带着淡淡苦涩的香气沁人心脾,
灵竹不爱喝茶,只喜欢闻茶水清雅的芳香,所以她拿起一杯,放在鼻下轻嗅,道:“只是说得好听,关于我的一切过去,你始终闭口不谈,”
席捷端起精致小巧的紫砂茶杯,放在唇边,微微一笑,“那是因为我爱你,”而后稍稍抬手,把茶水送入口中,动作优雅而尊贵,
大概身份越高的人越喜欢喝茶,用的茶叶、茶具、沏茶的水也越考究,甚至品茶的动作、气度、神态,也成为评定一个人实力是否雄厚、内涵是否深邃的标准,
灵竹见过很多正主喝茶,能把动作做得这么迷人端庄的,只有席捷一个,他品茶时那种娴静、淡定,宛如雪山腊梅里的仙子,却又让人觉得琢磨不透,含蕴深不可测,
用灵竹的话來说,他举着茶盏,安宁微笑时,那清明空旷的眼神仿佛在说:“天下是我的,”
如果说祈岁的威严稳重是后天培养,刻意表现出來的话,席捷的王者霸气就是天然生就,不怒自威,一抬手,一敛眉,便无意识地散发,让人心生折服,忍不住归顺和服从,
傅恒曾说:“我所追求的,你们不懂,”
难道,他就是被这种气度吸引了么,灵竹双手捧着茶盏,呆呆地想,若是这样就麻烦了……
背叛有很多原因,常见的不过是金钱、名利、地位、权力,但这些都可以通过以给予更多來唤回他的心,如果是由于个人感情的话,就基本不可能了,
因为信仰,是一个有志之士骨子里的坚持,纵使粉身碎骨,依旧无法磨灭,
灵竹正在发愁,席捷却突然开口道:“其实最开始他不仅仅效忠于我,同时也效忠于风族,”
“什么意思,”灵竹诧异,
席捷把茶盏放回案上,继续说:“每个加入洗天山庄的人,都会被彻查身份,他是风族的右使,如此显赫的名声,又怎能隐瞒过去,不过他也沒有隐瞒,堂堂正正地表明了身份,并且说自己尊敬风族、崇拜圣主,所以会尽力做好两门的事,不会辜负任何一个的希望,”
灵竹哭笑不得,“这样你也接受了他,开玩笑吧,你不是跟神族有仇吗,”
“不,那时候山庄与神族并沒有矛盾,一个只涉及凡间,一个只管理仙界,井水不犯河水,”席捷顿了下,看着灵竹说:“唯一的交集,只有你而已……”
“又扯到我……我毫不知情,很无辜的好不好,”灵竹无奈地撇撇嘴,
席捷笑了笑,接着说:“之后我练成移魂之术,从魂族那里抢來你,山庄与神族从此势不两立,这时傅恒的处境就很尴尬了,一番思索后,他决定追随我,便与风族彻底断了联系,”
灵竹想了一会儿,道:“你真是恶魔,让人情不自禁地坠入魔道,无法自拔,”
“这只能说明我比流云魅力大,”席捷笑得很欠揍,“丫头,说得这么清楚,是不是你深有体会,也对我情不自禁了,”
“你能不能再自恋一点,”灵竹朝他翻了个白眼,咚地把茶盏砸在桌案上,撩开车帘去看外面的景色,
五月下旬,阳光灿烂而不灼热,谷外芳草地上,火红粉白的野蔷薇开成海,如同少女玫瑰色华美的梦境,
傅恒骑着黑马走在马车旁,听到车帘的响声扭过头,视线恰巧与灵竹相接,那个瞬间,有画面闪过灵竹脑海,
同样是芳草萋萋、落英缤纷的春末,绚烂的蔷薇花架下,有人轻喃:“我可以……喜欢你么……”
暖风轻柔吹过,粉色花瓣纷纷洒满肩头,那绿色系的披风,仿佛融进了花叶,如花般的美男,带着一点点羞涩,轻轻浅浅地告白,
灵竹愕然,拉着帘子的手猛地一松,厚重的黄布哗啦盖落,遮住了他的视线,
席捷见状,问道:“怎么了,”说着向前探了探身子,想要伸手去揭开帘子看看,
灵竹慌忙阻止,握住他的手,道:“沒什么,车身晃得太厉害,手抖了下而已,”
“嗯,那我叫车夫走慢一点,”席捷点点头,转身去对外面的小厮说话,
灵竹松了口气,端起茶盏一口饮尽,试图压制砰砰乱跳的心,
同一个地点,同一种场景,同一种心情,告白的男子,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
不,其实也不能说截然不同,他们都是风主,都爱穿绿色系的披风,都一样温柔似水,甚至连侧头含笑的样子,都有些相似,但灵竹还是一眼就分辨出,那不断变换的两张面孔,一个是顾孟,另一个是流云,
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二人之间,一定有联系,这让灵竹紧张得冒汗,又兴奋不已,像是在探索一个千古谜題一般,
既然他是神祖身边的风神,那么席捷估计认识他吧,不过他们是情敌关系,可以问么……但不问的话,又怎能找到线索呢……
灵竹捏捏手指,几经犹豫,做好惹他盛怒的打算,最终还是问出口:“那个,你知道顾孟么,”
席捷正往灵竹的杯子里续茶,听到后眉毛也不抬地随口接道:“沒听说过,怎么,”
灵竹十分讶异,他竟然会不知道,那么喜欢神祖,却沒听说过如此强劲的情敌,不可能吧……灵竹疑惑地盯着他,视线仿佛能看穿衣物,直达他的内心深处,
席捷似笑非笑地说:“你还沒回答我呢,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他也是你的追求者之一,”
顾孟喜欢神祖,所以应该算是吧,灵竹咬着下唇,惊讶于他惊人准确的直觉,
见她不说话,席捷便以为她是默认,脸色顿时变了,恶狠狠地说:“掘地三尺我都要把他找出來,敢跟我争抢的人,一千年前就死光了,他又是从哪里冒出來的,”
灵竹被他凶恶的口气吓住,下意识地眨眨眼,嗫嚅道:“他已经是死人了……”神祖都不在了,他应该也死去了吧,
“那我也要把他挖出來,即使化成灰,也要撒进海里喂鱼,”席捷依旧很生气,拳头握得紧紧的,额头上青筋都冒了出來,
真是可怕的占有欲……灵竹默默吐了下舌头,同时为自己一句话惹了这么大个麻烦而感到懊恼,想了想,只好安慰他道:“你多想了,只是随便听來的一个玩杂耍的艺人,觉得很有趣,所以问问看你知不知道,”
席捷怀疑地眯起眼睛,仿佛参透人心的狐狸,“真的,”
“真的,”灵竹肯定地接连点头,同时在心里对委屈的顾孟道歉,
“最好是这样,否则我灭他整门,”席捷的怒火终于发泄完,僵硬的肩膀软了下來,往后一倒,靠住柔软的棉垫,又变回尊贵的模样,
灵竹唏嘘不已,决定以后尽量不在他面前提别人的名字了,
傍晚的时候,马车停了下來,两匹红枣马嘶嘶地喘着气,铁蹄在河泥岸上踢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灵竹从昏昏的睡意里醒过來,揉揉迷迷糊糊的眼睛,问:“到了,”
席捷掀开围帘,清爽的夜风一下子灌满车厢,让人精神许多,他笑着抚平灵竹睡着时压得翘起來的头发,道:“哪有那么快,才走了一小半而已,下车歇歇吧,顺便吃点东西,”
两人先后跳下车,小厮卸下马鞍,把马牵远些,让它们舒服地吃草,顾孟的那匹黑得发亮的骏马此时正在河边喝水,他拿着一把木刷,细心地帮它梳理厚密的鬃毛,
闪闪发光的河水倒影着橙红的夕阳,茂密的青草在微风中摆首,铃兰花含羞垂头,一盏盏花钟挂在翠绿枝干上,洁白若雪,四下里很安静,除了哗哗的河水声,就只有马匹断断续续的轻喘,
席捷看起來心情很不错,笑呵呵地问:“丫头,你喜欢吃烤鱼还是烧飞鸟,”
灵竹不明所以,随口说道:“烤鱼吧,鸟儿还是飞在空中更美,烧來吃,实在太过残忍,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席捷笑而不答,拉着灵竹往河边走,伸出手,十指张开朝向河流,水面立刻就出现一个漩涡,他乐呵呵地说:“丫头,我们來野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