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是夏郎?
他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剧烈一震。几乎僵化在原地。半晌。才徐徐转身。紫眸睁大。流露出强烈的难以置信。嘴唇呆呆地蠕动。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什。什么。你。你在说什么。”
他一瞬不瞬地盯牢她。慢慢松开她的手。将身上剩余的白绢内单也脱掉。然后把湿淋淋的衣服。披在她身上。将她裹住。
然后捧起她的脸。用力地搓着。搓着。还不住地往她脸上、往她脖颈里呵着热气。然后把她的双手拿起來。放在自己坚实的腹肌上……
他像在回放记忆一般。慢慢地做着这一系列动作。
而她的神情。随着他缓慢的动作。连续不断地掠过震骇、恍惚、迷惘、惊喜、凄怆……她紫色的瞳孔。涣散了又凝聚。凝聚了又涣散。仿佛那些埋藏在最深处的记忆。都像是地底的热泉。慢慢地喷涌出來……化作两道汹涌的泪水。滚滚滑下面庞……
他伸指。接了她的泪水。一颗颗放进嘴里。她落一颗泪。他就接一颗放进嘴里。
“别哭哦。坚持到天明。我给你买糖糕哦。”
他这话刚落。她带着疯狂而绝望的力量。猛烈地扑进他的怀抱。将他紧紧抱住。哭喊。“夏郎……你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在那个破庙里等你。好冷。好冷。我好冷啊……可是。你沒有回來。你再也沒有回來。”
他紧紧地搂着她。只觉整个灵魂都被她的哭声穿透了。强烈的悲与喜一阵阵地撞击胸臆。让他颤抖得说不出更多的话语。
那天早上。他离开破庙时。她也是这样抱着他。“不。。别丢下我。”
她突然自他赤.裸的胸膛仰起脸來。望着他。不住摇头。“怎么可能。你……你是夏语晖。夏语晖不是死了么。”
她伸掌。用力推开他。狂乱地抱着头。厉呼。“不。不。你怎么知道我的过去。高君琰。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夏郎的故事。是谁告诉你的。是谁告诉你的。。”
他重新将她揽入怀抱。用力地钳住。制止她的狂乱。声音里带着深沉的安抚与宁定。“媚烟……媚烟……你听我说……我后來回去了,我回到那个破庙了,可是你已经不在了……”
“我冷啊。我再在那里等下去。我会冻死的。所以我在天黑之前就走了……”她紧紧地抱着他。任泪水贴着他坚实的胸膛流淌。浸湿了他胸口一大片。她再次仰起头來望着他。抱住他的双肩狂乱地摇晃。“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和夏语晖怎么会是一个人。怎么回事啊。难道萧辰那把火沒有烧死你。”
他俯身捧起她的脸。他深黑的眼睛已经被一片水光模糊。带着梦幻般的恍惚与深彻的哀惋。“媚烟……成也夏语晖。败也夏语晖……如果不是我偷了夏语晖的夜宴请帖。我就不会遇到你。但是。正因为我偷了他的东西。被他和他的几个兄弟痛打了一顿。所以沒有能够及时回去……”
当年。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世上偏有这么巧的事。他从破庙里出來。想给媚烟买糖糕。结果刚走过一条街巷。就听见有人喊。“就是他。将军。就是他偷了咱们的行囊。”
他飞身欲逃。但那夏语晖也是一员虎将。武艺超群。很快追上他。夏语晖还带有两个同伴。都是武将出生。自幼习武。三个打一个。把十七岁的高君琰打得头破血流。不省人事。
他醒來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扔在一片野树林。浑身火烧般疼痛。稍稍动一下。就牵扯出一阵阵剧痛。
“不行。媚烟还在等我……我要回去找她……”
他就这样一寸寸地爬回了那个破庙。他不知道。其实他爬进破庙的时候。她刚刚才离开。
他再也沒有力气动弹。在破庙里一直躺了很久。就这样与她错过了……
这一错过。就是九年。九年……
“这么说。萧辰烧死的不是你。而是夏语晖。”听完他的叙述。她颤抖着问。紫眸里流溢出无边无际的悲怆。
突然。她如一头发疯的母兽般爆发。发狂地捶打他。撕咬他。在他赤.裸的肩头与胸膛抓出一道道血痕。咬出一道道的牙印。歇斯底里地哭喊。“你这个畜生。你欺骗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你为什么要自认是夏语晖。你害我一路流浪。到夏语晖府上去找你。寒冬腊月。我在夏府门外等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夏夫人出來了。她像驱赶乞丐一样驱赶我。还是一个好心的丫头。才告知我夏语晖的去向。然后。我又一路流浪去找夏语晖。最后得知夏语晖被萧辰一把火烧死在梁河上游的芦苇荡。为了你。我又去向萧辰报仇。我把那样一个英雄陷害到双腿残废。你。你。你……”
撕心裂肺的哭喊到了最后。她全身力气像被抽空了。再也站立不住。瘫软在他怀里。几乎要昏厥过去。
在她心中。夏郎一直都是她最美好的初恋。却沒想到。这段初恋。根本沒有那么纯真。那么美好。原來只是一场欺骗。连姓名身份。全都是假的。假的。她这一生。难道就注定要被男人践踏、利用、玩弄、欺骗么。
她这一声声的质问。几乎像一柄柄利剑。穿透了他的肺腑。绞起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眸中蒙着的那层水光。终于化作不可抑制的眼泪。倾泻而下。
他突然将她横抱起來。踉跄几步。将她放倒在外厅的一张大型坐榻上。整个身体覆盖住她。任泪水一滴滴打落在她眼睛里。脸颊上。就这样俯首凝望她。
“媚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听你叫我夏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沒有揭穿你……也许。那时我装傻骗人。都已经成了习惯……”
她重新唤起疯狂的力量。拼命地左右摇晃脑袋。躲开他贴近的脸孔与他大滴大滴落下的泪水。凄厉而狂怒地吼着。“因为我是下.贱的妓.女。你怕惹上麻烦。所以不敢以真名姓相告。对不对。对不对。你骗我。原來我的夏郎是骗我的。欺骗。比打我、骂我。更可恨。更可恨。你知不知道。”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他以手正住她的头。让她的眼睛看着自己。泪水如注。从胸腔里迸发呼喊。“我从來不介意你的身份。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喜欢你的勇气。你的聪明。你一箭双雕。干掉了两个男人。你喊出那段话时。我就从你的眼神看出來。你一定恨毒了刘炆。对不对。我知道你肯定受过很多苦。以后。我要让你开始全新的生活……”
她定定地望着他。整个人像被施了魔法。唯有眸子里在激荡着往事的波澜。
这段话。她怎么可能忘记。虽然过去了九年。但这段话。就好像是她生命中的佛音纶语。曾经在她最绝望无助、最自暴自弃的时候。给她带來过阳光与温暖。给她带來过希望与美好。
给我一点阳光吧。给我一点希望吧。十五岁的她被囚禁在王府时。曾经夜夜悲泣呼喊。
但她终于知道。仅仅悲泣呼喊是沒有用的。根本就沒有神。根本就不会有人來怜悯她。挽救她。
只能自己救自己。
所以。才有淮南王夜宴那晚。她那样的智慧与勇气。以及那样同归于尽的决心。
她何尝不知道。将刘炆逼上绝境。其实也是将自己逼上绝境。
但就算是绝境。她也要豪赌一次。只要能摆脱命运的束缚。
她沒有想到。会有一个男子。在那样的情形下。不顾一切地救自己。并且还许诺。要给自己全新的生活。
夏郎……一直都是她生命里最珍视的……
然而。夏郎是夏郎。高君琰是高君琰。这是两个人。是不同的两个人。说什么她都无法把他们联系起來。
她不停地摇晃着脑袋。死死地咬着下唇。神情极度悲苦、绝望、伤痛……
“虽然错过了九年。但朕希望用一生去弥补。朕要尽全力让你开始新的生活。不管你这九年经历过什么。从今往后。我们重新开始。可以么。媚烟……”
他紧紧捧着她的面庞。制止她似乎停不下來的疯狂摇头。痴痴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紫色眸子。无穷无尽的爱怜与疼惜淹沒了他。淹沒至顶。淹沒得不能够呼吸……
就是这双眼睛啊。在寒风凛凛的破庙里。他正在用手接了她的眼泪。放进嘴里。突然之间。一道月光落进她的眸子。让他一瞬间整个人呆住。
他几乎以为自己掉进了一个梦幻。月华流转。在她眼里带起一片紫色的华美凄艳。
是他看错了么。捧起她的脸对着月光再次仔细打量。像发现什么稀罕事一般激动。“你的眼睛是紫色的。”
紫色的眼睛。紫罗兰一般神秘、瑰丽、忧郁的眼睛。纯真而又媚惑。高贵而又妖艳……
他灼热而滚烫的唇。落在她的眼睛上。深深地吸吮。吮去了她的泪水。再沿着挺秀的鼻梁滑下。最后停留在她的嘴唇。像蝴蝶停留在花瓣上。轻轻地。久久地。采蜜一般耐心地。慢慢在唇瓣周围游走。一点一点地轻啄。最后才滑进齿间幽境。滑进一片湿润香甜的深处……
同时他的大手。在她腰际轻轻一扯。解开了她的腰带。从内层的亵衣下摆。慢慢滑进。向上游走。笼住了挺拔圆润的雪玉。用旋转的手法。力度适中地一圈圈轻轻揉.弄……
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悸动与迷醉的感觉一点点侵袭。身体在慢慢酥软下去。意志力在一点点崩溃……
紫色眸子里缓缓弥漫开迷离与恍惚。定定凝视上方的这双眼眸。
多么像啊……跟辰的眼睛形状。真的很像啊……
蓦然间。乌黑的眸子变得血红。充满了排山倒海的暴怒与悲伤。目眦尽裂地直视着她……
辰。
是辰在看着她。那样暴怒。那样悲伤……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死命地撑起身子。推开他。“不行。我……我今天葵水。”
注释:葵水。古语。月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