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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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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君琰与舒雅本想赶在两人共同的生辰举办婚礼。但终究是沒赶上。生辰來临时。两人还沒走出南楚国境。

回到大漠之后。扶日专门下旨。为舒雅公主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游牧民族与汉族不同。越是盛大的婚礼。越是万民同乐。

扶日的王城建在整个大漠上最丰美最广阔的一片草原上。叫做拉塞干大草原。

婚礼当晚。拉塞干大草原上燃起了无数堆篝火。整只整只的肥羊嫩牛被架在火上烤着。受邀参加婚礼的。不仅有各部族的族长。还有王城附近的牧民。

草原上都是能歌善舞的民族。围绕着火堆形成了好多跳舞的人群。各种民族乐器也都吹奏起來。乐声鼎沸。与欢快的笑语声、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交织成一片热闹非凡的混响。几乎要将整个草原掀起來。

“公主跳舞。公主跳舞。”

新郎与新娘所在的这一圈火堆。围着的都是王公贵族。

在大家的齐声要求下。舒雅脱下色彩艳丽、缀满珍珠和流苏的波斯婚服。她里面穿的是传统的疏勒连衣裙。紫色的大摆裙下面是褐色的高筒靴。

随着热烈的掌声。她绕着篝火翩翩而舞。大摆裙随着她的旋转而绽开。穿高筒靴的长腿迈着诱惑的舞步。艳红的火光给她笼出一层迷幻的背景。她翘臀、扭腰、摆胯。极尽妖娆妩媚。眼神魅惑勾魂。舞姿热辣奔放。

方圆百里的人群都突然安静。呆呆看着他们的公主惊世绝艳的舞姿。

大漠上飞得最高的猛禽是康多。大漠上最美的女人是他们的舒雅公主。

扶日紫色的眼睛里全都是骄傲。轻抚着上唇精心修剪的俊美胡髭。笑眯眯地看着舞神般的女儿。

高君琰的眼神也沒有一刻离开新婚妻子。他娶到了世上最美的女人。这是他等了十年的补偿。十年间。不管遇到怎样的佳丽。他都会拿來与媚烟比较。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皇上。你见过的最美的女人是谁。”一次。一位妃嫔侍寝之后。躺在他怀里问道。

“是朕十七岁那年遇到的一个舞姬。”他眼神恍惚地答道。“朕只与她相处一夜。后來再也沒见过她。朕至今怀疑那是一场梦。只有在梦里才有那么美的女孩。”

原來。这不是一场梦。那个在月光里哭泣的十七岁女孩。竟然在九年后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她长大了。成熟了。更美了……

那日。他和萧羽去接天后阿姐。在郢京城外的郊野。他装扮成一名侍卫。站在萧羽身后。

看见阿姐的第一眼。他整个灵魂都充满了波涛汹涌的奇异震撼。

后來。阿姐带着兰儿到他的寝殿。求他请太医给兰儿治病。他越看越觉得阿姐就是媚烟。尽管他也觉得荒诞。扶日可汗的独生女。与南汉淮南王府的一名舞姬。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但他就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当晚阿姐一走。他就派人去找了几名从大漠來的胡商。

调查的结果证明了他的直觉。胡商们说。扶日曾经流亡南汉六年。并且舒雅公主就是在南汉长大的。

有谁知道。那一刻他的惊喜。

他思念了九年的女孩。他原以为只是一场少年时代的美梦。他原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再遇到她。

所以。他对她倍加珍惜。这是他此生第一次的爱。也是唯一的一次。他被称为奸雄。从小就被母亲教导。不能以真性情示人。他活得很累。也很压抑。第一次。他想要为自己活一次。想要用心地去爱一次。

火光熊熊。他看着妻子越舞越热烈。她旋转的裙摆像狂风中的花瓣。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她会在旋转中飞走。飞到天上去。

这时。他感到一道森冷阴寒的目光。像利剑般投射过來。仿佛想要刺穿自己的身体。

高君琰循着目光看过去。火堆边坐着一个穿紫缎长袍的疏勒人。他和扶日一样。头顶剃光。无数根细小的麻花辫从头部垂落。从他胸前挂满的饰品來看。地位应该仅次于扶日。

此人不是左右律王。就是左右丁零王。

高君琰迎着他鹰隼般的目光。嘿嘿地挑眉一笑。笑容俊美风雅。邪魅恣肆。

此人正是右丁零王。

他刚才一直痴痴地盯着起舞的舒雅。冰蓝色的眸中几乎要燃起情.欲之火。

舒雅舞完一曲。正准备回到夫君身边时。右丁零王突然如猎豹般跃起。拦住舒雅。“公主可愿与我共舞一曲。”

他说的是疏勒语。高君琰听不懂。但他能感到这个人要为难妻子。他站起身來。

舒雅瞥了右丁零王一眼。还沒答话。右丁零王笑道。“我看公主方才并未舞出最佳水平。恐怕必须要有雄性來激发。公主才能舞出最美的姿态。这个就由在下來。如何。哈哈。。”

右丁零王的言辞十分无礼。周围懂得疏勒语的人。都骇然失色。

因为在疏勒语里面。“激发”这一词汇。还可以暗指男女交合。右丁零王这句话其实一语双关。也可以翻译成“恐怕必须要被男人干了。公主才能舞出最美的姿态。”

游牧民族不像汉族。沒有那么严格的尊卑礼制。右丁零王对舒雅说出这番言辞。扶日也并不发作。薄唇抿成刀锋般的线条。冷冷地看着场中这一幕。他想看一看。这位女婿将会如何应对。舒雅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女儿。如果她嫁了一个无能的男人。扶日不会因为他是女婿就帮他。

舒雅心中怒火升腾。但面上依然笑靥如花。“右丁零王。你不觉得。应该由我夫君來激发我的舞姿。更合适吗。”

右丁零王轻蔑地扫向高君琰。唇角一撇。“一个汉人……他会跳舞吗。听说汉族男人。根本就不会跳舞……”

高君琰已经询问了身边懂汉语的疏勒译官。他笑嘻嘻地站起身。大摇大摆地走入场中。咧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右丁零王怎知我不会跳舞。”

舒雅吃惊地看着高君琰。她微睁的紫眸流露出的神情。让高君琰一阵心动。一阵疼爱。

他最喜欢看媚烟惊讶的样子了。

不管是十年前的媚烟。还是十年后的媚烟。只要遇到什么意外的事。就会露出这个可爱的表情。就算她是叱咤风云的铁腕天后。她这个表情。永远都是纯美可爱的。

无尽的爱涌荡在他心间。他俯身在她耳畔。深情轻语。“媚烟。你放心。我绝不会给你丢脸。我要让你骄傲。”

高君琰俊目一扫。走到一位男子面前。“这位大哥。能否借你的骨笛用一下。”

接过骨笛。高君琰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持笛。潇洒一指。向舒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舒雅双眸闪耀着惊喜。朝夫君笑盈盈地点头。

舒雅是舞蹈圣手。高君琰不担心她跟不上。所以。高君琰只按自己的节奏舞动。不去管舒雅。舒雅完全能够跟着夫君的步履调整舞姿。

高君琰以骨笛为剑。绕着火堆舞剑。火光里只见他的身形如行云流水。矫若游龙。翩若惊鸿。他穿的是典型的汉服。宽袍飘荡。广袖翻卷。犹如谪仙。手中的骨笛渐渐化作利剑。舞起幻影重重。

舒雅也跟着调整成汉人的舞蹈。抛袖折步。展袂回腰。唯一的遗憾就是。她身上穿的不是深衣广袖的汉服。而是大摆裙、高筒靴的疏勒服饰。所以看上去有点怪。不过因为她舞姿很地道、很优美。多少掩盖了这一不足。

随着夫君越舞越急。渐渐变成凌厉的剑招。舒雅也越旋越快。细软的腰肢盘旋跌宕。俯仰蹁跹。足尖轻点。旋转如涡。渐渐分不清人影与火光。

这一下舞罢。全场喝彩。

火光映照下。右丁零王脸色阴沉。眼中燃着黑焰。他是疏勒人。年轻有为。舒雅是疏勒人的公主。如此美丽的公主。本來应该由他來求娶。却被一个汉人娶了去。他的恼怒可想而知。

恼怒之下。他再次挑衅。嘴角挑起邪恶的笑意。傲慢地耸耸鼻子。对旁边的译官说。“你把我的话翻译给汗达。”

汗达。在疏勒语里是驸马的意思。

译官对高君琰说。“右丁零王说。汉人里他只佩服一个。十六年前。他随父出征。遭遇了北卫的晋王。也就是当今的北卫皇帝萧辰。萧辰的骑射功夫。连大漠最好的骑兵都要甘拜下风。他能射九箭连珠。箭无虚发。能藏身马腹开弓。也能立于马背开弓。当年曾经威震朔漠。所向无敌。不知汗达。你的骑射功夫如何。敢不敢与在下比试一番。”

这句话一翻译出來。明亮火光下。扶日清晰地看见女儿神色的变化。

扶日当然最清楚女儿的这段恋情。当年舒雅本來要嫁给高君琰。却突然变卦。逃婚跑到前线去投奔萧辰。为了帮萧辰求援兵。还专门给扶日写信污蔑高君琰。

后來沁水來到大漠。为扶日挡了一刀后昏迷不醒。醒來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父汗。求你发兵帮北卫灭楚。”

两个女儿都深爱着同一个男人。扶日何尝不知。所以才专门给萧辰写了一封亲笔信:“二女须一人为皇后。一人为贵妃。愿君善待吾之爱女。勿负其中任一。君之圣德如舜。愿本汗之二女。如娥皇女英故事。”

扶日却不知。正是他这封信惹了大祸。正是他这封信。让萧辰万般为难。他也不想辜负其中任何一个。却偏偏两个都辜负了。

现在。扶日见两个女儿。居然各自嫁人。沒有一个跟萧辰。不由也大为感慨。

右丁零王说这段话。不知道是对舒雅这段恋情有所耳闻。还是真的佩服当年萧辰远征大漠的神勇。

婚礼上听见这个刻骨铭心的名字。舒雅嘴唇微颤。心底的伤疤仿佛被人狠狠撕裂。痛得一时发不出任何声音。

高君琰看见了妻子的表情。他心底也是一痛。但面上依然笑嘻嘻。毫不在乎地对右丁零王说。“萧辰是北人。精擅骑射不足为奇。我是南人。自幼生活在长江汉水。我确实不擅骑射。右丁零王若有心考较在下。能否给在下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之后。我随时接受右丁零王的挑战。”

这话不卑不亢。既谦虚诚恳。又自有傲骨。

右丁零王不好再说什么。凶狠地盯着高君琰。“好。汗达。我们疏勒男儿最讲诚信。你一言既出。三个月后。我便來找你。到时候。你可不要找借口躲避。”

“今日当着可汗。岂敢戏言。”高君琰大笑。“请父汗为儿臣做鉴证。从即日起。三个月时日一到。不管我练得如何。都将接受右丁零王的挑战。”

扶日终于站起身來。围着火堆的所有人都随之起身。四周安静下來。唯有夜色如幕。笼罩着寂静的草原。

他们的大可汗。终于开口。“舒雅是本汗至爱。本汗要挑选最强大的男人做她的汗达。三个月后。这场比试。将由本汗亲任判官。败者配不上我女儿。将无资格做汗达。”

舒雅一惊。娇嗔地喊道。“父汗。。”

扶日紫眸一凝。用眼神止住她。高君琰也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然后拱手对扶日说。“儿臣绝不会辜负父汗所期。如此。儿臣带公主先行告退。”

高君琰将舒雅拉走。抱着她上了一匹骏马。策马远离火堆。到了草原最深处。

抱住她飞身下马。在柔软茂盛的草地上几个翻滚。将她压在身子底下。借着星月之光。捧住新婚妻子的脸深吻。一遍又一遍地吻过她的眉、鼻、唇。“媚烟……我爱你……你爱我吗……”

她沒有回答。只是担心地问。“三个月后。若你败给右丁零王。父汗不准我们在一起。怎么办。”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败给右丁零王。”

“右丁零王是疏勒人有名的神射手。常年带兵打仗。骑射功夫一流。在整个大漠上都难逢敌手。”

“是吗。”他突然放开她。坐起來。望着草原上高远无垠的夜空。“阿姐。在你心中。我永远都比不上他吗。”

她一震。声音低哑微颤。“不是这样……你们是不一样的……”

“他能够战胜右丁零王。为什么你就肯定我不能。”他问。声音里带着愤怒与悲哀。

她不说话。慢慢移开目光仰望夜空。大颗大颗的星斗。闪烁在深蓝色的天幕上。仿佛大滴的泪水。

许久。她幽幽的声音。飘散在夹着青草芳香的夜风里。“夏郎。我们不说他好吗。今天是我与你的大婚之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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