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圣者

“各位，请上车！”朱光受唐积德委托，全程负责陪同考察团。看到米契尔团长阴沉的脸色，二师兄的压力也比较大。

望了望眼前这辆半新不旧的中巴车，米契尔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打着联合国的旗号出游各个国家，到哪都是豪华车队接送，何曾如此寒酸？

于是打了个哈哈：“看来桃花岛的经济状况不那么乐观嘛——”

唐积德抓抓后脑勺，也不答言，率先上车。其他人自然跟在后面，大星更是直接从车窗钻进去，最后只剩下考察团的五位成员还站在车下。

“港岛的出租车价钱很贵的。”唐积德的大脑袋从车窗里面探出来。

米契尔耸耸肩膀，然后也弯腰上车。这家伙身高马大的，动作也不甚灵活，咣当一声，脑袋撞在车门上方的把手。随后，中巴车便呼啸而去，立足未稳的考察团成员立刻东倒西歪，差点变成滚地葫芦。

“大头，这样不好吧？”朱光将他那油光锃亮的脑袋凑到唐积德跟前，小声用中文问了一声。

唐积德嘿嘿两声：“你还没瞧出来嘛，就算咱们给人家磕头，人家照样还要伸脚踢你下巴。干脆就当他们是普通人，顺其自然最好。”

他算是想明白了，与其费力不讨好，索性就不费力好了。如果考察团真故意使绊子的话，唐积德也不介意好好“考察”一下那位大猩猩米契尔先生。

二师兄也只能在不理解中加深理解了，梳了两下头发，又询问道：“安排他们去哪家酒店？”

“上什么酒店啊，咱们刚刚创业，百废待兴，一分钱都得掰成两半花，能省就省。去王子那对付两宿算了。”唐积德看到朱光还没有领会他的精神，于是向大星招招手，大星便凑过来，小爪子在二师兄的头发上面一通乱抓。

朱光好生郁闷：这时候哭穷了，给福利院赢的别墅，少说也值几千万，说送就送，眼睛都不带眨的；还有在非洲也是大把大把的撒钱，就没见你省过——

颠簸一路，米契尔感觉骨头有点散架的趋势，好不容易下了车，以为总算能找家酒店休息休息，结果一瞧，在灯光的映照下，门口排着两遛大大小小的狗狗，正汪汪汪地热烈欢迎呢。

“不好意思啦，这些天港岛的酒店爆满。”朱光满脸堆笑地往里让客，一边还把热情过度的小卷毛抱在怀里，把脸扭到一边，躲开它的舌头。

那位安理会的伊田先生终于按捺不住：“这里是狗窝吗，简直是对我们的侮辱。米契尔先生，我想这次考察可以结束了！”

吓唬谁呀——唐积德一点也不着急，这样重大的事情，他也不会掉以轻心，事先早就打听清楚，没有完成考察项目，就是失职，叫他们滚蛋都不会走的。而且，整个考察的过程，小虾米已经周密部署，他完全可以高枕无忧。

看到僵在这里，二师兄就上来和稀泥：“这里是我们投资开办的宠物收养所，专门收养流浪的小动物。我们桃花岛在草创之初，就能在公益事业上投入大资金，这也是为了响应联合国的号召嘛，我想各位也都是联合国派出的精英，一定会大力支持我们共同的事业。”

被他抬出这顶大高帽，考察团自然也不好再矫情，于是在朱光的引领下进了宠物收容所。还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环境比较清新，也没有屎尿的骚臭之气。

就在庭院中摆好了桌凳，唐积德亲自下厨，弄了一桌子菜。毕竟折腾了半宿，大伙也都饿了，倒也不是为考察团特殊准备的。

嗅到扑鼻而来的菜香，考察团一行人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千里做官，为的吃穿，他们坐了一小天飞机，一路劳顿，还真有点饿了。尤其是桌子上的菜肴，色香味俱佳，叫人忍不住直咽口水。

“来来来，都上桌！”唐积德解下围裙，一边擦手一边让客。

在米契尔的带领下，考察团的五位成员很快就坐，依次是团长米契尔，安理会代表伊田博文，国际事务部的迈克尔，这是一位黑人；还有一位女士，是来自拉美地区的一位混血，年近四旬，一副古板刻薄、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唐积德私下估计这是一位老处女；最后还有一位年轻的白人，总是露出一副懒散的模样，名叫凯文，不过在唐积德眼中，倒是摸不清这位的深浅。

几位代表各举刀叉，刚要动手，就见从漆黑的角落里面忽然传来嘎嘎几声，似乎是骨头关节摩擦而发，十分刺耳。循声望去，顿时吓得手上一哆嗦，刀叉落地。

只见黑暗中走出来一具干尸，走到灯光下才发现，他身上的关节竟然奇异地扭曲着，那绝对不是人类的正常形态。尤其是一双脚，竟然脚跟朝前，一步一步向着饭桌迈过来，每一步都叫人心底的恐惧增加一分。

“鬼呀——”不知道是谁嚷了一嗓子，声如破锣，在黑夜之中更是彻底唤醒了人们心底的恐惧。

考察团的成员立刻两股战战，高骨悚然，米契尔怪叫一声，直接蹦起来就跑。那位伊田博文先生更是不堪，直接一弯腰，钻到桌子底下。倒是那位老处女比较镇定，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浑身筛糠，根本就吓傻了，哪里还动得了啊。

黑人兄弟迈克尔也想钻桌子，可是块头太大，脑袋钻进去了，屁股露在外边，还不停地颤抖。只有那位最年轻的凯文，束手而立，神态恭敬，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对魔鬼表达着敬畏。

干尸走到桌子旁边，弯下腰，双手掐住脚脖子一转，就把脚掌正当过来，然后大排二排地往凳子上一坐，伸出鬼爪，开始抓菜。

“你吓到我的客人了，拉兹先生。”唐积德赶紧往自己这边挪了几盘菜过来，并且用双臂护住。

流浪汉闷头抓菜，把面前的几个盘子清空之后，这才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谁叫你的手艺这么好呢，要是再放点咖喱就更妙了——”

“你不是魔鬼？”老处女终于回过神来，或许是刚才太过刺激，她的面颊潮红，身上的某个部位更是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反应，令她产生了久违的渴望。

流浪汉咧嘴笑了笑，灯光下，更增添了几分恐怖：“女士，魔鬼只渴望鲜血，就像你现在无比渴望男人一样。”

“你——”老处女被气得从座位上站起来，不过她很快就下意识地夹紧双腿，又默默地坐下来。

这时候，大星也拉着米契尔的手走回来，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胳膊。瞧得唐积德偷笑不已：大星啊大星，干脆一会你就搂着大猩猩睡得了——

敲敲桌面，唐积德招呼一声：“伊田先生，您可以出来了。还有迈克尔先生，您稍微慢点，要是把桌子拱翻的话，我们就不用吃饭了。”

那两位也讪讪地爬了出来，都臊眉耷眼的，颜面大失。唐积德现在是越瞧流浪汉越顺眼：好好好，帮我们给了考察团一个下马威，明个给你弄一个全牛宴，好好犒赏一番！

被流浪汉这么一折腾，考察团的人也无心吃饭。而那位凯文先生，则一直立在流浪汉身后，神态无比恭敬。

“你也吃。”流浪汉伸出鸡爪子，在盘子里面抓了一碟凉拌蛰皮。凯文双手接过去，也不用刀叉，直接用手抓着菜往嘴里塞，脸上还洋溢着无比幸福的神色。

吃完之后，还恭恭敬敬说了一声：“谢圣者赐福——”

圣者？这个称呼弄得唐积德都有点发蒙，倒是小虾米笑眯眯地向他点点头，在那些信仰印度教的地区，拉兹先生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圣者。唯一令小丫头不解的是，凯文明明是一个白人，怎么会认识圣者拉兹，难道也是他的信徒？

流浪汉只是点点头，然后便站起身，拍拍肚皮，重新走向阴暗的角落。如果不是唐大头的美食诱惑，估计他会一直坐在那里，有可能是一个月，也有可能是一年——

考察团一行人草草吃了一口饭，然后便各怀心思回屋睡觉。米契尔躺在硬板床上，听着身边唐大头雷鸣一般的呼噜声，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隐隐觉得，团队内部似乎已经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因素。

第二天一大早，唐积德起来在院子里散步，竟然意外地发现，凯文也跟着流浪汉坐在墙角，同样摆着一个古怪的姿势。只是他显然差远了，徒有其形，并没有达到流浪汉那般和自然融为一体，所以一眼就能瞧见。

抻抻胳膊蹬蹬腿，唐积德就在草地上和大星耍了一趟猴拳。城市里面的草木之气都被现代化气息污浊，所以他也没有刻意去练功，活动活动筋骨而已。

看着唐积德被大星一阵乱拳给打倒，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流浪汉便慢慢走了过来：“唐，我们试试。”

唐积德一愣，将骑在他身上的大星推开：“以我们的身手，在这里比划不好吧？”他的担心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搞不好会把宠物收容所变成一堆废墟的。

流浪汉摇头微笑，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脸上，竟然泛出金色：“我只想试试，我们谁距离太阳最近。”

说罢，只见他双臂张开，徐徐摆动，整个人也随着冉冉上升。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圣者拉兹恍如神明。

“俺跟你比！”野鸡扇呼着翅膀，得意地飞上半空。它还就不信了呢，长翅膀的还比不过你一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