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两种人
第五十七章两种人
同从北边穿过半片荒原的小怜相比，自小生活在花家庄园，从未走出过花家大门一步的少女鱼机，到底还是小家碧玉些，倒是没有对错。
就像是一个如同欢喜奔流的小溪流，总是在阳光下跑，虽然也流过些污秽龌龊，但总归还是见到的阳光明亮多一些，所以姑娘也更加没心没肺些，自然也就更讨人喜欢些。
而养在深闺里的少女，就仿佛是花家庄园里就有的水潭一般，初见时并不惊艳，呆的越久，便越是能察觉到水潭的清冽，水潭呢？平日里见到的风光少些，想的事情就多些，所以少女就更加敏感些，寻常人初见时当然看不到水潭底下流动的晦涩和波动，可若是舍得再多亲近些，将手放到水潭里，就能感觉到水潭下的沁人心脾和润物无声。
所以少女一开始就喜欢上了那个看着就讨人喜欢的小溪流，而姑娘则是不由与水潭亲近起来。
小怜看着拼命忍着笑意，还认真与她解释书本上的话不尽是真话，也有假话胡话和故作壮丽的话，所以不能全信的少女，似乎总能看到羊角小镇里包子铺的马大娘和二柱子的身影。
倒不是说有什么样貌上的相似，事实上，二柱子那样憨厚的汉子和马大娘尽显英气的女侠般的人物，怎么看都与面前这个细心又善良的少女没有什么关联。
但是见多了山水善意，跑遍了半个荒原的姑娘却总是能感觉到三人身上同样的暖烘烘的味道，很叫人安心。
小怜也曾见过不怀好意的人，还在荒原上的时候，自己同哥哥一起走到了荒原上的一个小部落里，寄宿在一户荒原牧人家里，荒原牧人是部落里公认的好男人，从来不会忤逆自己婆娘的话，叫他往西就不敢往东看的那种。
所以，当他的婆娘说要留下他们兄妹俩留宿一晚的时候，他明明不情愿却还是很点头同意了，只是姑娘见到那个正值盛年满目剽悍的荒原牧羊人时就不喜欢，所以那天晚上姑娘都没说几句话，躲在自己哥哥后面沉默地盯着锅里咕噜咕噜的羊肉汤看了半宿。
就连夏何都不清楚自己一向活泼的妹妹那天晚上那般沉默，小怜也不说，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大约是到了夜里三更的时候，小怜才逐渐来了睡意。
却在片刻后等到了拿着猎刀的荒原汉，身后还跟着弓着腰的他的婆娘。
小怜悄悄躲在夜色里看到了明晃晃的猎刀和明晃晃的牙齿。
奇怪的是，小怜虽然有些害怕，但是惊讶却是没有的，只是有些伤心，这种伤心从见到猎人夫妇开始就有了。
夏何则是沉默，极其冷漠的沉默，没有惊扰“睡着”的小怜，夏何身边清风徐徐，猎人手里准备挥向夏何的猎刀断了，断掉的刀锋划瞎了婆娘的眼，婆娘手里握着的马鞭则是缠上了猎人的脖颈，猎人死在了自己婆娘手里。
那个婆娘蒙着眼叫嚷着跑出去的时候，已经丝毫不见平日白日里的趾高气昂，也不见背着别人的在自己男人面前真正的鞠躬尽瘁。
当她死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当然小怜没有看到这么多，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只是有些伤心，第二天天还没亮被自己哥哥叫醒来，用蹩脚的借口骗小怜赶路的时候，小怜还是闷闷不乐。
往后好多天，小怜都沉默寡言了许多，直到夏何不知道从哪里再把逃走的老马抓到的时候，才稍稍多了些笑容。
也许是因为见过了阴暗和龌龊，小怜对于如马大娘二柱子，如少女鱼机这样心存善意的人总是满心喜欢，所以姑娘当日在羊角小镇的包子铺里的时候，自己哥哥不在身边也能安安稳稳觉。
如今才会对少女鱼机有说不完的话，也更加舍得花心思去想过去听到的故事，而不是去思量对方是不是心存恶意。
事实上，在昨天晚上以前，姑娘对于殷槐也是心存些许戒备的，只是昨晚的月色太美，就连自己有些看不顺眼的少年像块石头的性子也变得柔和了许多，所以那些戒备也就随之远去。
只是在小姑娘不为外人道的心里头，少年与马大娘和二柱子以及身边的鱼机少女，和代替自己哥哥陪伴自己去往大殷临安的殷槐还是有些不同的。
姑娘低着头慢慢想着那些不同，想到某个时候还笑出声来。
更是让一旁还在说起自家禁地里那口井里的玄妙就口若悬河的少女鱼机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看到姑娘时，立刻就明白了。
这个小姑娘心思又不晓得飘荡到了何处。
鱼机收敛了笑容，不再说话，也不去看脸上还是满是笑意的小怜，看着面前白玉桌上的精致糕点，也不伸手，就那样看着。
小姑娘察觉到气氛的变化，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少女鱼机。
只消一眼，一个表情，少女鱼机就败下阵来，少女伸出手，怜惜地揉了揉姑娘的头发，倒是姑娘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叫着不让少女抓乱自己喜欢极了的头发。
当然，就算抓乱了，小怜也还是很喜欢鱼机姐姐的，最多不过在这个时候装作不喜欢她的样子嘛。
小姑娘搂住少女的胳膊，笑得花家庄园里最美艳的花都少了几分色彩。
然后满面春风撞到了一块石头。
沉默的石头。
少年有些愁，倒不是仅仅因为修行上的事，还有这花家庄园实在太大太叫人眼花缭乱了些，少年郎一次次迷乱在花海中央。
好不容易听到人声，就是一大一小两个姑娘。
见到花丛里挤出来的一张有些迷茫的脸，鱼机少女兴许又想起了昨日的香风，脸上闪过红晕，然后对着少年道了声福，算作问候。
小怜则是笑得更加开心了，走上几步，也要把少年拉上，一起去看看花家禁地的水井。
还有些茫然的少年无缘无故就被小怜拉到了队伍，向着另外一条小路走着，再次走到了马栏子边上。
姑娘看见半日不见的老马，自然很高兴，拍了拍马肚子，说老马又养膘了的话，丝毫不看老马眼睛里的幽怨。
一整天了，只不过吃了根黑木炭一样的猪肉干，哪里会养膘的？
好在鱼机少女走过来，揉了揉老马的脑袋，先是跟它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跟老马说过一会儿她就会叫人给老马送些草料来。
老马想着一会有人会送吃食来，兴奋地打了好几个喷嚏，一边的小姑娘不乐意了，嫌弃老马丢了自己的脸，拉着鱼机就要离开。
沉默的少年跟在他们后面走上了那条小路，老马在后面远远地看着，心有期待。
少年跟在身后，听着少女鱼机再次讲起禁地里真正的秘密就是那口水井。
“那口井啊，可是我家的宝贝，比禁地里的那些花，比我爹不离手的鲤鱼儿都要宝贝，在过去我爹还去禁地的时候就跟我嘱咐过无数遍，说那口井就是我家的养生之本，可以说我花家就是建立在那口水井之上的。”
说到这里，鱼机少女俏皮地眨眨眼，小怜心领神会，连忙问道：“那口井里就竟有什么宝贝……不对，玄妙。”
鱼机得意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那口井里的井水能够起死回生！”
小姑娘很适时地露出惊讶又羡慕的神情，很让少女受用。
所以答应小怜一会给她瞧瞧，井水的神奇。
只是少女想了想，又继续道，“但是我还是不知道能不能救活你的，恩，梅子树。”
姑娘纠正少女，“是梅花树”然后自己也开始犯愁了，刚刚在路上走着，想着，好像自家的梅树从来都只开花，不结果，也不长梅子，而自己手里的梅核却是母亲交给她的，叫她好好留着，等到那天到了临安再种下。
还说，等看到梅树生芽了，自己和老爹就会来临安找他们。姑娘不是没有怀疑，但是连一向自诩天才的哥哥拍着胸脯说，肯定能种出来的时候，姑娘还是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好在，不管那粒梅核现在能不能种出梅树来，但是过会叫鱼机姐姐送自己一些井水泡着，就能起死回生，到时候再找临安西湖边上种下，到时候一定长得又快又好。
娘亲和老爹就回来得越快越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