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梦回古剑奇谭

欧阳少恭正在弹琴。

欧阳少恭：“百里少侠。”

百里屠苏：“耳闻先生琴音，不由停步。”

欧阳少恭：“适才于房中翻阅典籍，少侠所予应是仙芝无疑，但书中所载几处在下仍有不明……便先到屋外闲坐片刻，以免一时多思，反入歧途。”

百里屠苏：“令先生劳神了。”

欧阳少恭：“一诺千金，自当尽力而为。”

欧阳少恭：“少侠若有兴致，何妨稍坐片刻？”

百里屠苏走近坐下。

百里屠苏：“……先生果然亦知此曲。”

欧阳少恭：“哦？方才那首？”

欧阳少恭：“听少侠言下之意，于别处也曾听过？”

百里屠苏：“说来恐先生不信，我初次听见这首曲子，乃身处梦境之中。”

欧阳少恭：“为何不信？”

欧阳少恭：“世间本无奇不有，梦由心生、梦回前尘亦不在少数。”

欧阳少恭：“未知少侠梦中，又是何种情形？”

百里屠苏：“……梦里……是一个叫作榣山的地方，有位仙人在水边抚琴，他的朋友是一只山林水湄间的虺，虺喜爱仙人的琴艺，时常在旁倾听。”

欧阳少恭：“……”

百里屠苏：“此曲由那位仙人奏来清雅从容，悠然淡泊，换作先生，便带了几许刚柔相济之意。”

欧阳少恭：“……难得，当真难得……”

欧阳少恭：“少侠虽自言不通音律，却每每能够明白在下曲中深意，君子之交平淡如水，不尚虚华，得一听者如此，已算一世知音。”

百里屠苏：“愧不敢当。”

欧阳少恭：“未知少侠可有略通之乐器？在下望能二人合奏一曲，一抒胸臆。”

百里屠苏：“只幼时在山野间学得以树叶响声，实不值一提。”

欧阳少恭：“音律之道原本无形，附着乐器已是落了下乘，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万物无所谓拘泥，少侠所言树叶乃是好物，又岂会不值一提？”

欧阳少恭：“在下愿洗耳恭听。”

百里屠苏站起。

百里屠苏：“……先生若不介意，便合奏方才那曲如何？”

欧阳少恭：“正有此意。”

两人合奏。

欧阳少恭：“今日当真心旷神怡，高山流水亦不过如此，我二人可比一比那子期伯牙了。”

欧阳少恭：“不枉在下初识少侠，便有相知之感。”

百里屠苏：“先生助我良多，能结此友谊，亦是百里屠苏一生之幸。”

欧阳少恭：“不胜欣悦。”

百里屠苏：“先生博学，我有一事求教，未知可曾听过关于魂魄分离之事？”

欧阳少恭：“魂魄分离？”

百里屠苏：“三魂七魄有所缺失，只得一半。”

欧阳少恭：“……何以忽然问起？”

百里屠苏：“只是想到……”

百里屠苏：“若有魂魄如此分离，剩下的、散去的，究竟是什么、算什么？仍是当初那个人吗？”

欧阳少恭：“……在下以为..”

欧阳少恭：“残缺的始终便是残缺，天地生灵俱有三魂七魄，亘古未变，若是少去，又如何能算作‘一个人’？”

欧阳少恭：“不循常理，终违天道，不正是被世俗目为异端？”

百里屠苏：“……”

欧阳少恭：“少侠可是曾在哪里见过那样的人？”

欧阳少恭：“……虽不知少侠为何有此疑惑，但在下所言并非厌弃于此，只不过见得世情百态，心中感慨，如此异类终究难容于世吧……”

欧阳少恭：“说来少侠亦是一个命数不同寻常之人，当初闻瑾娘所说，便能想见你一定遇过许多困苦。”

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坎坷虽有，幸而始终逢人相助。”

百里屠苏：“昔日为师尊所救，灭族之时免于一死。”

百里屠苏：“如今下了昆仑山……又遇众人一路甘苦，更有先生炼制起死回生药，我实在拙于言辞，但此番恩义定会铭记在心。”

百里屠苏：若说当日初下山时，还曾心存愤懑，现今却不敢再轻易这样想。

欧阳少恭：“……少侠当真可以做到毫无恨惋？”

百里屠苏：“先生高看。”

百里屠苏：“我……所经历的一些事情，疑惑有之、不忿有之、怨恨有之，一时怎能尽抛？”

百里屠苏：“然而下山历练后，也渐渐能够明白师尊所言，天高地广，心远即安。”

百里屠苏：“我只愿有朝一日……能够真正放下那些晦暗之念，而不是变成……”

百里屠苏：“何况，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也容不得我多想……”

欧阳少恭：“……少侠能这样，自是……极好、极好。”

欧阳少恭：“在下昔时也曾遇见许多不平之事，被人视作异类，心中痛苦非常。”

百里屠苏：“欧阳先生怎会……？”

欧阳少恭：“俱是一些陈年往事，都已过去，不必多提。”

欧阳少恭：“正因如此，在下才心有所惑，颇为少侠担忧，但听少侠方才所说，倒是在下多虑了……”

百里屠苏：“屠苏承情。”

百里屠苏：“无怪乎先生年纪虽轻，却有许多与众不同的想法，又时倒如睿智长者。”

欧阳少恭：“当不得如此称赞。”

欧阳少恭：“不知不觉竟说了半晌，少侠早点歇下，在下也该回房去了。”

百里屠苏：“多谢。”

百里屠苏：“起死回生药我只求一试，不论结果如何……先生勿要因此烦心。”

欧阳少恭：“在下自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