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花姑娘
林若薰摇了摇头,“等,”
“要等到何时,他现在人在哪里,”林若薰垂下了眸子,赵子渊只是让她等等,她也越來越看不清这个男人了,他看她手臂上的守宫砂,十分震惊,但在这份震惊之后又被更深邃的淡定给掩盖了,他放开她,轻淡地说让她等,
她其实也是猜到了几分,赵子渊正在酝酿着新计划,而且这个新的计划是在看到她的守宫砂之后才突然决定的,只是事实沒有明朗之前,他不会给她什么答案,
赵绰飞半天不语,然后纵身跳了屋檐,“我自己去找找看……”
这路,他早上已经尾随着林若薰走过一次了,所以,他便轻易地在林立的高墙青瓦之间找到位置,
浓浓的夜色掩盖住了视线,谁也不会注意到这里这个如同鬼魅一般的影子,
赵王府内,灯火通明,不时有巡夜的护院家丁整齐划一地在王府内走动,
冷冷的风不时卷起黑色的衣角,赵绰飞找准了一个时机,趁着巡夜人走过之后,他便悄然飘落了下來,身子一缩,趴在靠墙的一口水缸后面,待到另一拨的巡夜人走过之后,他一点地,纵身跃到了一间看似平常的大屋门口,他的手触到门上面,冰凉入骨,心中便是一喜,
根据他多年的经验,这间看似平静的屋子其实有大学问,首先这屋子的墙壁都是用双层墙面所制,门户和窗子都非常小,而且是用铁铸,虽然表面上涂着桐漆乱人耳目,行家一眼就看得出來,而且这间屋子处于王府西边的死角,巡夜的护院不少,这一切都显示这里便是王府的暗牢,
摸索了一翻,沒有找到可以破门而入的缺口,他有些急燥了,
这时候,指间划过一道微细的丝状物,如弦一般崩得笔直,他心中一惊,还來不及思索,就感觉身后一阵冷风,下意识地偏过头,只见冷光一闪,利器撞击的声音,一把匕首撞击铁门之后哐咣落地,
那黑影已扑致眼前,“大胆贼子,竟然夜闯王府,还不快快拿命过來,”
音未尽,掌风已出,赵绰风稳住身形,见只有一人,便上前接招,
三个回來打下來,赵绰风已深感对方功力深厚,他只能招架,并无还手之机,
转念一想,若黑影招呼其他人过來,那自己定然脱不开身,心念至此,虚晃一招,趁对方迷惑之际,便闪身纵上屋顶,踩着青瓦一路疾走,
那黑影顿了顿,并未追上來,
那间看似简单的铁门之前,居然设有机关,那细如蛛丝的线一定是接到某个地方,只要有人触碰,那边便会收到警示,幸好沒有其他毒器陷井,不然的话,后果还真难以想象,
靠他一人之力,想救出慕容飞宇,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可是为什么那黑影同他交手之时,并沒有想致他于死地,而且到后來干脆连追赶都沒有,这真是令人费解,
同样迷惑的人,还有林若薰,一枝红烛已燃去过半,烛泪滚滚,她心神晃忽,
看着赵绰风像鬼影一样从窗子里跳进來,吓得她一跳,好在,她这半年之内,被惊吓的次数太多了,已经习惯了,所以沒有大叫起來,而且很快便平静下來,
“你去,找他了,”
赵绰飞沉默不语,
“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跑到大宋來呢,这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林若薰喃喃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赵绰飞,
赵绰飞是块石块,你别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合情合理的话來,
过了半晌,仍旧是在房间里走來走去,这里不是大燕国,行事也不方便,
“林姑娘,我知道那暗牢在什么地方,要不你去想想办法,你毕竟是这里的人,总有自己熟悉的人脉吧,”赵绰飞憋了半天,总结了这几句话,
两个人一直沉默到了下半夜,最后决定过几天再试试看,
八月十九,黄历上说这是黄道吉日,这一天宜嫁宜娶宜出门,万事都宜……
虽然林若薰不信这套,但赵绰飞却坚持这是个好日子,
为了掩人耳目,只好委曲一下赵绰飞了,比林若薰高出一个头來的赵绰飞穿了一身大红的上襦大绿的满幅印花罗裙,外面罩上一件过膝的对襟长比甲,他头上蝴蝶髻是林若薰挽的,捡着便宜的珠花买了一堆,随意插了一通,又黑又粗的皮肤涂了白纸之后,那吓人的程度三星以上,胭脂唇膏一样沒少,最好还配上一块花布绢子捏在涂上红丹寇的指尖,
赵绰飞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嘿嘿嘿地笑了,这一笑那白粉簌簌直往下掉,便又赶紧把笑容给刹住了,
林若薰也是笑得肚子痛,叹息道,“哎,若是当初星爷让你去演如花姑娘,你说不定也红了……”
赵绰飞一愣一愣的,“如花姑娘,”
林若薰摇了摇道,“差不多了,你现在就叫如花,等下有人问起,就说是我的丫鬟,叫如花……”
有了一次的经验,林若薰直接让门房的通报赵子研,这样可以省很多麻烦,
赵子研出來后,盯着赵绰飞看了半天,瞠口结舌,
林若薰慌忙介绍,“这是我远房表姨妈的大表姐的女儿如花,她从來沒有见过王府,今天听说我要來,硬要跟我过來……”
赵绰飞学着林若薰的样子朝赵子研福了福,捏着嗓子叫道,“奴,奴婢见过小世子……”这怪异的行礼姿式和变调的声音简直是惨不忍睹,
赵子研惊得连退三步,最后也忍睃不住,笑了起來,“若薰姐,你今天要找我大哥吗,他进宫去了,一时半会还回不來,你们先进來坐坐吧,”
赵子研天性纯善,也不多想,当即热情相邀,
果然是黄道吉日啊,赵子渊不在最好,要的就是他的不在,
林若薰与赵子研并肩走在前面,赵子研眉飞色舞地讲着最近在国子监学堂碰到的一些趣事,林若薰垂着手,专注地听他讲述,
赵绰飞慢悠悠地跟在他们后面,垂着头,用眼角东张西望,根据那天晚上的路线,那间屋子不在前院,要想办法进到后院去,
“我二妹她在不在,”林若薰随口问道,先摸清楚情况,不然等下碰到了就惨了,
“有的,她这几天身体不舒服,不出來走动,若薰姐你要不要见她,我带你去,”
“不,不用了,想必是她也不希望我來会你大哥,”林若薰垂着眸子,
赵子研也沒有再追问,带着两人來到了大花园的凉亭里,一会便有两个婢子端着切开的西瓜片上來了,
林若薰拿了一片递给赵绰飞,“表姐,你尝尝吧,”
赵绰飞也不客气,接过來张开血盆大口就咬了下去,一大片西瓜瓤被他生生咬去了大半,这下,赵子研又目瞪口呆了,林若薰伸出脚,狠狠地踩了一下那掩盖在罗裙底下的大脚,这一切都发生在桌子底下,谁都沒有看见,只是赵绰飞吃痛便是眼珠一愣,然后醒悟过來,尴尬地笑着,并且用翘着的兰花指捏住袖子掩住大嘴,这才细细地一点一点地吃着,
吃完西瓜,赵绰飞便提议,“表妹呀,我想过去看看那水缸……”
林若薰掉过头,望着后院门口各放着两口大缸,心中便有了数,不过,仍旧被赵绰飞这古怪的声调逗得想发笑,“去吧,去吧,不可乱跑……”
看似穿着繁锁,十分笨拙的“如花姑娘”,身形利索,速度奇快地窜到了水缸旁边时,赵子研都吓了一大跳,
巨大的水缸里,水面飘浮着椭圆形的睡莲叶子,一两枝小碗口那么大的睡莲穿插其间,数只红尾的小金鱼不时从碧绿的荷叶间冒出头來,吐个泡泡便游走了,
赵绰飞当然不会这些小鱼小花感兴趣,但在赵子研在,他也必须装作手舞足蹈的样子,
时不时地,他都偶然回头看看,这扇门通向何处,有沒有护卫防守,
这跟夜里不一样,大白天的,居然一个巡逻的护卫都沒有,难不成是藏在暗处了,还是主人对自己的防御措施十分有信心,
正张惑间,赵子研与林若薰已经站了起來,然后两个人说笑着,朝别的地方走过去,
机会來了,既然林若薰已经支开了赵子研,那么他就应该快速动手了,
赵绰飞等这对身影消失,便从院子门口跨了出來,这行动做得过大,头上的珠花纷纷落下,他又赶紧一一捡起來,胡乱塞到发髻里,嘀咕道,“做女人真是麻烦啊,”
沿着长廊穿到尽头,又是花圃园林的,赵绰飞差点迷路了,
若不是白天,他真想纵到屋顶上去,这里贼头贼脑的,还真怕被人发现,
偶尔有过路的婢子们经过,他便装作羞怯的样以袖遮脸,惹得婢子一笑后赶紧跑了,
又挑了个假山的高处看了看,认好了方位便冲过去,西边的死角么,绕來绕去,很快就到了,
静,一进院子门,给赵绰飞的感觉到就是死一般的寂静,连半只鸟叫的声音都沒有,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空气中有一股不寻常的味道,这赵王府也是非常奇怪,每个院子口都放两处大水缸,看來这防火工作做得很充,
老套路,矮身躲在水缸后面与院子墙相交的地方,这样不会很容易被路人甲发现,
一双贼溜溜的眼珠子望着那扇桐漆的大门,饶是在白天,也看不出來有什么机关陷井,晃來晃去,胸前两只大馒头给挤烂了,粘粘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來,还有一阵酱肉的味道扑鼻而來,伸手费劲地掏出來,哇,都挤烂了,这……不是馒头,看來是慌乱之中拿错了,居然是两个大肉包,烂得包皮裂了开來,露了大坨含着汤汁的肉酱,这让赵绰飞恶寒了一把,赶紧又把另一只也摸索出來,都扔到了脚边,
“喵呜”一声猫吼,一条黑影虎跃而过,待赵绰飞回头看时,一只全身漆黑的肥猫露在两只肉包旁边,两只猫爪护住那肉馒头,然后眯着蓝莹莹的眸子,虎视眈眈地看着赵绰飞,似乎在说,“这是我先看到的,休想來抢,”
赵绰飞一阵蛋疼,他捌过头不看它,忽地,他眼前一亮,心里又有了奇思妙想,那猫抓着肉包还來不及遁走,就被一道力气凭空拎起,
赵绰飞瞪了一眼伸着四爪乱抓全身弓起的肥猫,朝着那扇铁门用力扔了过去,
那猫“呜瓦”一声惨叫,在砰地撞到门面之后,门顶上突然一张大网凌空就撒了下來,把那只目瞪口呆的傻猫给罩了个结实,
林若薰跟在赵子研身后,不紧不慢地逛着,周围姹紫焉红的花海根本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力,她貌似在悠闲地观赏,实则心里担心着赵绰飞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