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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B超室的时候。丁楚阳的脚步突然停滞了一下。付子桐刚经历过大悲大喜的起落。精神还有些恍惚。见他看向对面的等候区。随着也望了过去。居然是常峥和唐瑜。
对面的人也看到了他们。常峥站了起來。“子桐。你怎么在这儿。”待看清付子桐的神色后。忍不住又问:“你怎么啦。”
“我们來看个朋友。”回答的是丁楚阳。他拉着付子桐的手微微笑着。“常科长陪妻子來做检查吗。”
付子桐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唐瑜。心下了然。“几个月了。”
唐瑜站起來。常峥小心地扶了她一下。“五个月了。”
“要做爸爸了。常峥。恭喜你。”付子桐笑容真挚。
常峥看着她。“谢谢。”
正好里面叫到唐瑜的名字了。他冲他们点点头。陪着唐瑜进了检查室。
坐进车里的时候。丁楚阳突然说:“看來你们那个什么婚姻专栏倒还有些作用的。”
“你也看那个。”付子桐很吃惊。
“老婆写的东西我怎么能不看呢。”
“你怎么知道……。”付子桐想说你怎么知道那篇稿子采访的是唐瑜。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桐桐。我对和你有关的事情都很有耐心的。”他意味深长地说。
付子桐沒有吱声。停了一会儿。他又说:“常平平那件事。我处理的确实有失妥当……”
付子桐忍不住打断了他。“算了。都过去了。”不该发生的也已经发生了。现在再提起來只是徒增烦扰。
丁楚阳突然握住她的手。“桐桐。你昨天答应我的事情不会又反悔了吧。”
付子桐一愣。“什么事情。”
丁楚阳一脸的失望。“我就知道你忘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我真的生病了呢。”
“别瞎说。”付子桐伸手去捂他的嘴巴。“哪儿有咒自己得病的。我说的话都记着呢。可是……”她看着他。有些为难。“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这个时候再让别人去有些不合适……。原來是想留下來照顾你的。沒考虑那么多……。要不这样。我先回去。等春节回來的时候再和领导说。明年我就不去了。”
“那就这样说好了。下次可不许食言了。”她肯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
付子桐匆匆回了工作组。她觉得那天从医院回來后。丁楚阳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那种毫不遮掩的炙热几乎能将她融化了。
而她回來后。他几乎是每天一个电话。开始总是聊的时间很长。可是后來却变的很短。有时候只是听她说几句话。“听听你的声音就好。”
付子桐觉得奇怪。忍不住问他。“怕你冻感冒了。”他笑着说。
她这才恍然。他每次打电话來大都是在晚上。那个时候大家都在宿舍里。她当然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和他聊那么久。要么是去门外。要么是到边上的空屋子里。好像有一次。她正接着电话。肖景荣喊她:“子桐。别在外面太久。小心感冒了。”想必他在那边听到了。
某次要挂电话的时候。他突然说:“桐桐。你其实也是在乎我的。是不是。”沒等她回答。他便挂了电话。
而付子桐却因为他这句话一个晚上都沒睡好。回來后。她一直拒绝去想这个问題。但显然。不能再逃避了。
她试着把自己对丁楚阳的那种紧张归结到类似于亲情的那一类感情上去。自己和他自小就认识。他就像自己的一个亲人。所以她才会那样紧张。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心里那些无法言喻的感觉要怎么解释呢。那明明是和亲情无关的……
因为心里的不坦然。再和丁楚阳说话的时候便有些支吾。所幸他沒有再提这个话題。
丁楚阳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正在给学校的孩子们上美术课。那天天气很好。她把孩子们带到了教室外面。让他们画近在咫尺的大山。正在讲要注意的几个问題时。有个调皮的小男生站了起來。“付老师。那边有个叔叔看你很久了。”
一回头。丁楚阳站在不远处。正一脸笑意地望着她。她有些脸红。趁孩子们画画的间隙。匆匆跑了过去。把他拉到一边。“你怎么來了。”
“当然是來看你了。”其实他來了有一会儿了。看她给学生上课。神情专注。那么认真。不忍心打扰。
“你什么时候成了这里的支教老师了。”
“学校里缺美术老师。我恰好是学这个的。就抽空给他们上几节课。”
丁楚阳拉过她的手。“孩子们恐怕从來沒见过这么漂亮的美术老师吧。”
“别开玩笑了。”她挣回自己的手。怕学生看见。“你去屋里坐一会儿。马上就下课了。”
丁楚阳打量着她们的住处。虽然知道乡下的条件不会很好。但沒想到会这么差。看來明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再來了。
付子桐下课回來。丁楚阳正坐在她床头翻看她无聊时画的几幅画。
她指指他脱下來的外套。“快点穿上吧。这里可不比你的办公室。”
“你为了躲我都宁可呆在这里。可见当初我在你心里是有多可恨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付子桐被他说得有点窘。“我哪儿知道这里条件这么差啊。再说那会儿你……”
丁楚阳拉她坐在自己身边。“好了。我那会儿也确实挺可恨的。咱们不说以前的事了。”那会儿他心里也正恼着她。可是后來听公司司机无意中说起。那天在机场碰到过她。他才明白。原來她根本不是忘了去接他。而是在机场碰到了方敏。以为他骗了她。就故意装作忘了这件事。
虽然天气不错。但到底是冬天。付子桐的手有些冰凉。丁楚阳用自己的手给她暖和着。“怎么就你自己啊。其他人呢。”
“哦。肖主任和小李去镇上办事了。”
“嗯。她们晚上回不回來。”丁楚阳嬉皮笑脸地说。
“想什么呢。你。”付子桐推了他一下。“这里可沒住的地方。你下午早点回去。”
丁楚阳只是和她开个玩笑。到了年底。事情特别多。他忙的都恨不能拆成两半了。就是有地方他也不能在这儿住。
“对了。家里有你一个快件。我给你带來了。”丁楚阳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封快件信函。
看到是国外來的。付子桐心里大约就猜到了。拆开后。里面有一张照片。年轻时的温卉和一个穿军装的男子。温卉的信很短。只有几句话:桐桐。你的父亲是一名军人。我们在一次旅途中相识。然后相爱。但我还沒來得及告诉他你的到來。他就在一次抢险中牺牲了。洛庄是他牺牲的地方……
付子桐看着照片里那个英气勃勃的男子。却怎么也无法把他和父亲这个字眼联系到一起。即使是她身上流着他的血。
“这个温卉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丁楚阳拿过她画的一张肖像。
“你能认出是她。”她那张肖像画的只是一个大致的轮廓。
“少玙见过你和温卉的那个助理在一起。那个时候他们好像有意向和付氏合作。”丁楚阳沉吟一下。“我怕其中有别的。就多留意了些……”当时他很是奇怪。那个陈利仁和温卉对子桐沒有恶意。但子桐从來都沒有涉足过商场。即使是他们要和付氏合作。该找的人也应该是子楠而不是子桐。
可是。后來在一次酒会上。他碰到了温卉。礼貌性地和她打过招呼后正准备离开。她却叫住了他。“丁总怎么沒有带太太來呢。”
他有些诧异。在这之前自己只和她见过一两次面。好像还沒熟络到可以聊私事的地步。但还是很客气地回答:“我太太不在本市。她去外地了。”
“哦。我和丁太太有过一面之缘。娶了这样的女孩子。丁总真是很有福气。”
她举止优雅。语气也很温和。但不知为什么。丁楚阳却觉得有种凌人的压迫感。“谢谢温总夸奖。”
“做人要知道珍惜。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回头的。丁总这么聪明。想必一定不会犯这种错误。”
丁楚阳当然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地和自己说这样的话。晚上回家后。他看着桌上关于温卉的那些资料。无意中看到自己放在书桌上付子桐的照片。惊觉她们俩眉宇之间居然有些肖似。联想到付子桐的身世。心中隐隐有些明了。后來又找人查了很多资料。虽然沒有找到什么直接的证据。但总有些蛛丝马迹的东西让他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桐桐。她是不是和你的身世有关。”
这下付子桐的表情就不单单是吃惊了。“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你别紧张。我只是猜测。”丁楚阳安抚地拍拍她。“看來还真猜对了。她是你什么人。”
犹豫片刻。付子桐低声说:“她是我亲生母亲。”
丁楚阳点头。难怪她会对他说那样一番话。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上倒是无可厚非。“怪不得她会会选上付氏。后來沒有和付氏合作是不是也是因为你的缘故。”
“是。我不想爸爸妈妈他们知道这件事情。”
“你是不想付氏受制于她。”丁楚阳看着她。眼里满是怜惜和愧疚。“桐桐。是不是对我很失望。”他曾经用付氏的股权威胁她。虽然知道自己决不会那样做。但她心里肯定是有了阴影的。
付子桐默然。商场上的事情她不是很懂。但当初拒绝温卉。的确是想过丁楚阳那番话的。
丁楚阳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桐桐。我说那些只是气话。就像你和我说要离婚一样。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气话。”
“我当然知道。”他笑着看着她。“有温卉这个强大的后台。如果你真要离婚。岂会受制于我。”
付子桐最见不得他一副吃定她的样子。恨恨地说:“我自己的事情不喜欢别人插手。”
“好。我们不说别人。就说我们俩。”敛去了笑意。丁楚阳很认真。“桐桐。本來这些话从医院回來后我就想对你说了。可是你跑得太快。我还沒來得及说。你就又逃了。桐桐。你是不是一直恨我当初逼你结婚。”不等付子桐说话。他又自顾自地说下去:“可如果不这样。你又怎么会和我在一起呢。我喜欢你。从很早就开始了。我一直告诉自己。桐桐长大了是要做我丁楚阳的老婆的。但怕吓着你。不想太早和你说……。其实。我后悔的是。沒有一直陪在你身边。给了别人机会……”
“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你喜欢的就要不择手段地得到。从來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在爱情上做君子向來就沒什么好结果。潘云鹏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倒放手了。结果呢。”
“我姐姐心里沒有他。就是他不肯放手。也未必会跟他在一起。”付子桐辩驳道。
丁楚阳突然展眉一笑。“所以说。我很幸运。你心里到底还是有我的。是不是。桐桐。”
付子桐被他将了一军。闷声道:“那不一样。”
“承认你在乎我。就这么难吗。你看到那张诊断书那么大的反应。你那么紧张我。别告诉我。就是朋友你也会这样。那个感觉不一样。桐桐。你心里明白的。”从医院回來后。她的逃避和不自然他都看着眼里。他不想她再缩回壳里去。“你看。我做了那么多让你生气的事情。你怎么能这么便宜我。让我过得逍遥自在的。怎么也得让我鞍前马后地服侍你。稍有不满。你就警告我‘蔚阳总经理的位置你还要不要坐了。蔚阳的股份你还要不要了。’……”
付子桐被他的语气逗得“扑哧”一乐。“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
丁楚阳走后的第三天。他公司的司机开着一辆面包车來给付子桐送东西。
打开车门。吓了付子桐一跳。满满地都是御寒用品。羽绒被、电热器、暖手宝……。她一个人哪儿用得了这么多东西啊。结果是组里每人都收到好几件御寒用品。多余的两台电热器送给了小学的老师。
肖景荣打趣她。“不知下次丁总会给咱们送什么來啊。”
结果。沒用几天。果真就有更大的惊喜。市里有家公司给村里赞助了一大笔资金。用來修路和建学校。不但村里人乐得够呛。就连肖景荣也挺高兴的。“咱们总算沒白來一趟。”
说到那家公司的名字时。付子桐愣了一下。那是慕少玙的一家分公司。
她给慕少玙打了电话。“谢谢你。表哥。”
慕少玙在那边笑。“和我沒关系啊。桐桐。钱都是你们家丁楚阳出的。我只是赚了个慈善家的好名声。”
远处是一片山林。隔着层层的雾霭。看不真切。丁楚阳那天说。“桐桐。我们俩就像长在一起的两棵树。根系都已经纠缠在一起。真要分开。彼此都会很疼很疼……”
爱恨纠葛。很多东西都是会随着时间而改变的。而很多东西也真的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