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最寂寞的人(五)
“方凝,你确定你得到了那些让你心心念念的,你就真的会快乐,”
在把她送到了医院的大门口以后,李昶安的脸上再不复这几日的温柔的神色,神情冷漠的看着她,完全就像是在对着一个陌生人,
这让方凝的心情极其的不好,回到了病房以后,她躺在床上辗转了很长时间都沒有睡着,思想里激烈并且混乱的交杂着只有她自己才明了的矛盾,
索性起身,套上了厚重的棉服,她才出了门,坐在门口的保镖就起了身,
“你不用跟着,我就是走走,”
方凝一时间也无处可去,部队大院不比其它的地方,尤其这里还是科研保密机构,所以,她也只能坐着电梯,下了楼,自己控着轮椅,就在楼前,停在了路灯的下面,
今天晚上的月亮是一弯弦月,挂在天上,方凝扬头看上去,就见一缕清辉,悬在暗黑色的半空里,
周围是一片隐隐的并不明亮的星光闪烁,
“你怎么沒睡,”
方凝乍听见有人说话,惊讶的转过身,正看见陆恪宸穿着一件短款白色的羽绒,脚踩着一双深褐色的皮靴向她走了过來,他身后不远处正是他的那辆红色的宝马,
“你怎么來了,”
“和他们几个喝酒,路过这里,就饶进來看看你睡沒睡,”
“噢,还沒有,”
方凝自己转过了轮椅,就向病房走去,
陆恪宸绕到了她的身后,伸手去帮她推轮椅,
“你怎么沒睡,”
“可能是吃的有点饱,一时间睡不着,”
“是吗,”
陆恪宸扫了一眼方凝习惯性的皱着的眉,便已经知道她是有心事,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说着陆恪宸就推着轮椅,向医院的院外缓步走去,
方凝略显踌躇,说道,
“太晚了,不方便吧,”
“沒事,”
陆恪宸带着一副皮手套,拍了拍她的肩,又脱下了手套摸了一下她露在围巾外面的脸,感觉还不算冷,又不放心的把自己的围巾裹在了她的脖子上,
夜极静,静的让两个人那些清浅的呼吸声都极是清晰,呼出的白气渐发的在眼前散开,路灯一盏盏的伸向了远方,看不见路的近头,偶然间便看见在路灯下,仍旧矗立着尽职的军人,如松一样挺立在寒风中,
陆恪宸略低下了身体,对方凝说,
“你还记得吗,方凝,有一年也是冬天,只不过那年冬天的雪下的很大,我们去密云滑雪,结果回來的时候,被困在了半路上,直到半夜才找到那么一户人家,”
“我记得,”
方凝记得那应该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像是她才从香港回來不久以后的事情,陆恪宸突发感叹道,
“时间不经混啊,一晃都好几年过去了,你说这时间过的是不是有点快,”
“是,”
方凝似乎感觉认识李昶安,见到他的第一面的时候还是在那个拓展营地,也就是二年前的情形,她离开他的公司也不过才就是一年多的时间,只是这其中每个人的变化让她未曾料想得到,
“那你有什么后悔的事情吗,”
陆恪宸这时推开了一扇外表看起來极为古旧的大门,然后把她推了进去,
进去了以后,方凝才看出來,这是一个礼堂,左右两边像是各有一间小礼堂,
“这是什么地方,”
方凝岔开了陆恪宸的话,
“他们这里的小礼堂,”
入口处的右侧就是一个电梯,陆恪宸把她推了进去以后,方凝看到电梯上最高也不过就是3层,
两个人在电梯里都沉默着,方凝想着她自己可曾有后悔的事情,只是一时间也想不出來什么事情,让她自己感觉到后悔,这几年的一路风尘都是她自己走出來的,无论是好还是坏,都是她自己的生活的足迹,每一步像是都印满了她的努力,
陆恪宸把她推进了一间小放映厅,里面只有寥寥的二十几个座位,一个巨大的投影屏幕占了五六米高的一面墙,
左右两边都遮着厚厚的窗帘,两面墙根本看不出來哪里是窗哪里才是墙,都被军绿色的窗帘给遮得严严实实的,
“你想看什么片子,”
陆恪宸问她,
“随便吧,”
“那就这部《天堂來信》吧,”
陆恪宸知道她的喜好,在一个不起眼的绿皮柜里,翻弄了一下,就拿出了一卷胶片,
“这里怎么有这种东西,”
“都是他们平时看完了放在这儿的,以前让你來,你也不來,”
“是吗,”
两个人的生活的交集太多,方凝根本也想不起來什么时候陆恪宸跟她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來着,
把电影弄出來以后,他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几瓶德国黑啤,给她打开了一瓶以后,其余的陆恪宸都放在了他座位旁边的方桌上,
方凝从自己左侧的桌上拿起了那瓶酒,有一口沒有口的品着,看着英文原版的电影,再加上里面轻柔的小提琴的声音,她似是有了倦意,
“方凝,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沒回答我呢,”
方凝回过头,隐在黑色的阴影里的陆恪宸她几乎看不清楚,晃着手里的酒瓶,她问道,
“你说什么,”
“这几年,可有什么是让你后悔的,”
陆恪宸像是一点点的从黑暗里走了出來,把身体向她挪近了半分,然后他的手压在她的座椅上,距离极近的看着她,
“像是……”
方张又拿着酒瓶喝了一口,缓缓的把酒都吞了下去以后,才开口说,
“沒有,”
她是绝情的,至少在她半是已经醉了时候,在陆恪宸那双极俊俏的脸的面前,她的心绪静是毫无波折,心湖一派的澄清平静,
“你为什么那么狠心,竟会真的已经开始忘了,”
相知太深,陆恪宸对她也太过了解,看着她眉目间的平静,心头顿时被她这样的无情,给拧疼了,
他眯着那双极是漂亮的眼,凛然间穿透了方凝迷蒙的眼睛,看着她,
“你真的是忘了吗,”
他不相信,
又怎么愿意说服他自己相信,
“忘了什么,”
方凝对他这些像是故作的深沉并不在意,听他的问话,愣了一下,才明白过來,
“不是说好了,我和你是……”
“别敷衍我,”
这几天李昶安和她的恩爱,他都看在眼里,也躲藏的异常的辛苦,这时候的陆恪宸已经不愿意再听她亲口再说那些让他伤心的话,
“你既然真的爱上了他,又为什么还要逃,”
他问的认真,方凝被他的认真触动了,扭过了头,
“我又怎么知道,”
她的心其实真的不知道,只是一味的坚持着她那个最初的目标,只是这话,她也只会在陆恪宸的面前才会说,多少年了,那些堆积起來的相知还有信任太多,太重,
“方凝,你确定你得到了所要的,就真的会快乐,”
李昶安的话和他的人,还有那些凝重的神色,此时也都翻卷着,袭上了她的心头,
陆恪宸听完了她彷徨着的回答,猛灌了一大口啤酒后,他的胸口憋闷着一口气,艰难的让他此刻几乎失去了喘息的气力,他看着方凝,
“方凝,我后悔了,后悔那时候不该对你太过放松了手,”
方凝不明白他说的意思,也不愿意再往深了想,便是不言不语的看着屏幕上再在放映着的画面,
看着方凝一如往常的并且是越发修炼得入了定一般的宁静,陆恪宸更是极专注的看着她,眼神里闪着渐是炙热的光,表情也愈发的复杂,
“方凝,”
这时,电影里正放着一个片断的钢琴伴奏,缕缕的琴音,踩着朝霞的脚步,缓缓的迎面向她走了过來,声声如诉,像是埋藏在她心底里的一颗温暖的心开始砰然的跳跃,
听得极度的入神,方凝不经意间,回眸看陆恪宸,
“什么,”
陆恪宸沒有说话,他的手这时候穿过了夜的黑,房间里的暗哑,就抵在了她的脑后,轻柔的罩住,怕惊到了她,他的呼吸此时极热的扑在她的脸上,带着酒气的罩在她的头顶,
“方凝,我就只是想亲亲你,”
多少次,他在梦中曾经回味过的柔软和温香此刻就近在了咫尺之间,曾经蹂躏过多少个女人的销魂的那些只有欲~望的吻,在这时候,都化成了泡影,
她此刻就近在咫尺间便是最好的诱惑,刺激着他的只有心脏那仿佛是要跳跃出來的悸动,唇几乎是胆怯的含上了她的唇瓣,怕她拒绝,怕她会逃开他的禁锢,他却仍旧不敢用力束住了她,
温柔的刷过了她的唇瓣,又再次贴合着她的温香的唇,在他的心头便是倾刻间幻化出了璀璨的焰火,什么都再也想念不起,
思念已久,久的成了他胸口不愈的伤,
片刻之后,陆恪宸从他心头的那团焰火中,转过了眸,看到的是方凝清明的眼,在他的眼前,
“为什么不是我,”
“沒有原因,”
方凝安静的退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虽只是片刻的亲吻,在许久以前,他也曾经戏谑的在彼此都是半醉的时候,亲吻过她,她那时也吻了他,
她记得,他吻得激烈,而她的回应也是火花四射的炽烈,
只是,第二天的早上,太阳升起了以后,他忘了,她也从酒醉中清醒,那样的吻,便不再有人提起,
那时,他怕的是束缚;
那时,她怕的是他的多情,
为什么不是他,
方凝在陆恪宸亲吻她的时候问自己,
答案是那般的清晰明了,直扑她的理智,这一次,第一次由她的感情回答了她自己理智的困惑,因为他不是那个会在她烦燥的时候,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把她拿捏在了手心里的男人,
“可是,我沒有了你,太孤单了,”
他像是醉了,但仍是在那里一口接一口的喝着啤酒,一瓶又一瓶的,直到他把那个柜子里的酒都喝沒了,在他的脚下横七竖八的倒着许多的暗蓝色的酒瓶,
电影已经放完了,带子重头又开始在演着男女主角的第一次邂逅,
方凝的心里这时轻声的叹息着,这世界又是谁不是孤单的,
看着已经醉了的陆恪宸,她就想或许他们都是因为心寂寞了才会生了孤单的想法,可是,方凝明了她和陆恪宸之间的结局,终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替她填补上眼前这个英俊多情的男人那份心中的寂寞,
因为,这个世界上,沒有谁注定要一辈子守着谁的影子过活,
她记得母亲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一辈子一个人太孤单了,我害怕,
可是,方凝却不敢问她自己,错过了李昶安以后,她的孤单,会不会再有人能够填补,
她听着电影中的音乐,偶尔失了神的看一眼陆恪宸,直到她感觉自己累极了,才拿起陆恪宸的手机,打给了她的保镖,告诉他到这里來接自己,
在走之前,她叫醒了陆恪宸,
“晚了,回去睡吧,”
“我知道,”
“我让他送你,”
陆恪宸深深的看了方凝一眼,直到弄疼了他的心,才语气慵懒的开口对方凝说,
“好,我在这里等,就在这里等着,”
他的眼神不再纠缠着方凝,挥着手,对她说,
“你走吧,走吧,走吧......”
出了礼堂的门,推着轮椅的保镖谨慎的开口对方凝说,
“小姐,李先生一个小时前打过你的手机,找你,”
“我知道了,”
方凝知道保镖不会替她接电话,而这时候她的心也极乱,想不明白自己要怎么做,沒接到他的电话,反倒让她自己感觉轻松几分,
“替我的把陆先生送回去,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