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秘辛
古老的祭台上，四方四隅都摆上了一般粗细，高度相同的玉石柱子。
祭台的总体占地面积并不大，比起学院里觉醒用的仪式台还要小上整整一圈。
然而此刻祭台上的布置却是比起觉醒仪式来要复杂了许多。
缓步走上祭台，脚下复杂的铭文纹路，深深得吸引了林璃的心神。
这些诡异而又复杂的铭文密密麻麻得铺满了整座祭台，说实话她是完全看不懂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心中竟然生起了强烈的熟悉感。就连她自己都是被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会对这样的铭文，产生熟悉感，林璃坚信在此之前，自己肯定是从来也没有接触过这些铭文的。
言毕方带着她走到祭台的正中央，而此刻这个位置摆了一口鼎，一柄剑，一面镜子还有一块石头。
四样物饰各居一方，剑居正东，鼎坐正北，镜面向南，石立正西。
在这四件物品的中间位置分别有着四条鎏金色泽的锁链被拴在祭台的底部，锁链上同样铭该着与祭台上类似的铭文。
“过会儿，你就会在这儿进行进觉醒仪式。”言毕方指了指四条链接的位置“这是聚灵锁，它会凝练出足够的能量，来帮助你解析出体内的基因序列。”
“那这些又是什么？”林璃指了指摆在四个位置的鼎，剑，镜还有石头。
“很快你就会知道的。”言毕方并没立即去解释什么，只是丢了这么一句话。
就在此刻，一个军士模样的狂化者跑了过来，十分稳重得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没错，在这里依旧沿用了外界军队中的标准礼仪。
“言将军，痕迹师去过战场了。可以肯定，对方只有三支觉醒者队伍。”
言毕方点了点头，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龙城学院不可能派出十几支队伍扎到泓溪森林里来。眼下的环境也根本不允许马毅这么做。
“他们现在到什么位置了。”言毕方问。
军士连忙递过来一份哨点资料“眼下三支队伍都还在各自的战线上与咱们的雇佣军团战斗。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够推进到这里了。”
言毕方脸上依旧沉静，没有出现半分着急的模样：“通知安琪，让她去拖一拖，我们这边发动仪式还需要一些时间。”
“是！”军士敬礼，又重新跑开了。
言毕方转过头来冲着林璃有些抱歉得笑了笑：“不好意思，咱们恐怕得立刻进行觉醒仪式了。本想着再让你调养一会儿精神。
眼下你也应该听到了，你的伙伴们确实很厉害。”
林璃嘴角微微扬起：“他们都很优秀，没事，那就来吧。”说完独自走到了仪式台的正中央。
言毕方招了招手，四位年轻的女子快步走上前来，将四条鎏金色泽的聚灵锁扣到了她手脚腕上。
“我怎么有一种将被行刑的感觉。”林璃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行刑，是重生。”言毕方出言纠正。他的脸上带着笑，可眼底不知何时起已经升起了一抹哀愁。
无关人员快速得离开觉醒区域，这过程和学院的觉醒仪式十分相近。
在龙城学院里，林璃已经经历过一次觉醒。
虽然眼下的这次觉醒，处处都透着一种难言的诡异，可她倒也并没有多么的紧张了。
很快祭台上就只剩下言毕方和林璃两人。
“准备好了嘛？”言毕方再次向林璃确认。
林璃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得点了点头。
只见言毕方缓步走到仪式台的一端，取出一柄格外精致的龙头匕首，十分利落得在自己的掌心正中切出了一条伤口。伤口很整齐，像是一条笔直的直线。鲜血自伤口中流出，不疾不徐，十分平稳。
“你这是做什么！”林璃一惊，看到言毕方的动作，她可是被吓了一跳。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往自己身上拉刀子了呢。
言毕方并不去理会她，自顾自得将掌中溢出的鲜血引入到一处聚血池内。紧接着再次走向另外一个点，做着同样的动作。
四个方向，四个角落，都被言毕方灌入了血液。
“言毕方，你答应我的事，你还记得嘛！”林璃有些着急，可锁住她手腕脚腕的链子实在太过结实。
凭她一个普通人的力量根本挣脱不开。
随着对每一处阵点的灌血，言毕方的脸色都会白上几分。
对八处阵点的血槽放完血，言毕方走路的步子都已经虚浮了起来。
听到林璃的质问，言毕方的脸上依旧是挂着那份淡然的微笑：“你放心吧，我答应过你，不会牺牲任何人来帮你觉醒。”
听到他这么说，林璃心中稍安，可就在她准备将心放回肚子里的时候，言毕方说出了下半句：“除了我自己。”
林璃愣住了，可她已经看不到言毕方的表情。
因为此刻的言毕方已经转过了身去。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林璃急急得叫了两声，而言毕方却再没有回应她。
由于放血的原因，言毕方的手掌上沾染着明显的血迹，而此刻他已经站在了觉醒仪式的引导位置，也就是之前学院中觉醒仪式上马毅所站的位置。只见他冲着天穹高高得举起了自己的手掌，凝神聚气像是在催动着什么力量。
一团火焰此刻在他的掌心处冉冉升起：“学院曾经赋予我的一切，今天我将全部转赠给你。”
林璃彻底说不出话来，她无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只能这样看着，静静得望着那道优雅的背影，在风中衣衫舞动。
火焰自他的掌心燃起，一点点顺着他的手臂向着他的周身蔓延。
“一直都在说给你准备时间，可实际上真正没有准备好的那个人只是我而已。”言毕方的脸上露出凄然。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正是因为知道，才会如此的义无反顾。
“如果再见到欧阳老师，请你一定要替我转告她，该做的，我言毕方一样也没有少做。她曾经告过我的使命，我的责任，我一样也没有辜负！”
“不要做傻事啊！”林璃急迫，以至于她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我不觉醒了，我不觉醒了！你放我走！”
她不知道言毕方要做什么，可她很清楚，如果任由他这样下去，觉醒自己的代价，那就是言毕方的生命。
此刻，天际上空一只虚幻的毕方鸟，不知何时被凝聚成形。
伴随着它的震翅展翼，空气中的炙热也是在不断得升腾着。
林璃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鸟，双翼单足，一身青羽，形态神似丹顶鹤。他这次出来，并没有再像觉醒时那样，将火海炎洋吸入腹是，他更像是在为言毕方送行。
一圈一圈又一圈得在言毕方的头顶盘旋着，时不时的发出几声哀鸣。
四方四隅，被言毕方灌入血液的八个阵点血槽中，此刻齐齐得出现了反应。
这些血液就像是突然有了灵性一般，顺着铭文的纹路快速得流动起来。
“仪式开始！”言毕方此刻终于转过身来，重新望向林璃。
林璃呆滞得望着脸色惨白的言毕方，而言毕方的脸上却始终都挂着微笑“很荣幸能够亲手迎来这方世界的第一位神灵。”
神灵？林璃还是茫然。
这会儿，她真的有些后悔。
对于言毕方提出来的觉醒，直到现在她还是一无所知。这和她意识中的觉醒那根本就是两码事。
而这次觉醒的引子竟然是一位武神级觉醒者的生灵之血，她不敢想像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仪式。
联系到之前，提到的生灵之血，林璃此刻倒是大概猜到了言毕方此举的目的。
“我答应过你，不会牺牲任何人，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足矣成为觉醒你的引子。”言毕方此刻终于还是道出了这其中的关键“你或许永远也想不到，自己对于这方世界的意义会有多大！”
林璃眼睛彻底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得夺眶而出：“混蛋，你骗我！不牺牲任何人，这任何人中也包括你啊！”她嘶吼着。可仪式已经发动了，她知道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她可以看到，祭台底下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铭文纹路被言毕方的鲜血染红。鲜血就像是有了灵性一般，自己在铭文的血槽中径自往前走着。
而随着仪式的一步步推进，言毕方也是变得越来越虚弱。
哪怕是林璃这个肉眼凡胎的普通人，也能够明显得察觉到他的气息在飞速得消散。
“言毕方，言毕方！”林璃喃喃得叫着他的名字，却不见对方有任何回应。
凝望着仪式一点点得推进，言毕方的表情反倒是渐渐轻松了起来。只要这个仪式推进到三分之二，那将再没有任何人能够将之打断。
眼下阵图已经有三分之一被激活。接下来就看莫安琪能不能够成功得拖住觉醒者们了。
对于莫安琪，言毕方还是有着绝对的信心的。
AA级。
眼下在他身上出现的这种衰弱，正是觉醒者们最为恐惧的觉醒溃散。
激活了这三分之一的阵图，足足消耗掉了他整整一级的觉醒者能力，伴随着阵图得不断被激活，他的能力还在继续不断得衰减着。
终于，虚弱感令他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形了。
言毕方缓缓得走到了那口大鼎旁，扶着鼎坐了下来，这才多久一会儿的功夫，他满头的黑发就已经有一半变成了雪白。
“你知道嘛，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当一位觉醒者。”这会儿，言毕方竟然开始同林璃聊起了天。
这次是林璃没有回应他，可她的目光却一直都死死得盯在言毕方的身上。
“我曾经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学者或是一个作家，可最后呢，倒是成为了狂化者据点将军。一个大多数人眼中，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林璃有些不敢再去看他，言毕方此刻眼中流露那出来的那份凄凉，着实令人心疼。她不知道在这个人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此前她并不在意这些，可现在她迫切得想要知道关于眼前这个人的一切。
她不让自己出声，她知道只要自己在这儿听着，言毕方就会一五一十得全部讲给她听。
“那会儿，我妹妹还小。咳，就是灵凰，你们应该认识的。
父亲，母亲去的早，我带着她四处讨生活。或许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当时的日子有多艰难了，可我却记得，永远也无法忘记。
虽然我天生就有着能够掌控火焰，召唤火焰的能力。但这些却并不足矣支持我们轻松得去生活。
甚至我有时会在想，如果就那样被狂人们杀掉，对我们这样的浮萍之人而言，或许也算是一种解脱了罢。哈哈……咳！”说到这里时，言毕方呛出了一口鲜血，他毫不在意得将血迹擦拭干净“很可笑不是嘛，一位觉醒者，曾经竟然会是一个厌世的懦夫。”
成为觉醒者，在龙城有着严格的要求。而其中最最重要的就是心性。
马毅可以允许一个肉体羸弱甚至身有残疾的人，来参加觉醒，却绝对不允许一个懦夫，一个胆怯之辈加入到觉醒者的行列。哪怕他有着优秀的天赋，以及曙光总院最为看重的基因序列。
“我们就那样活着，浑浑噩噩得活着。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改变了我。”言毕方那原本开始黯淡的目光，此刻再度明亮了起来“她是我的老师，更是我的救命恩人。
为了她，我鼓起勇气去曙光学院报名参加训练营。我拼了命得训练，只求自己能够不被淘汰。
哈哈，其实后来我才知道，我本可以不要那么拼命的。我的基因序列那时候就已经被总院长花小萌给锁定，我本可以轻松得得到一个单独觉醒的名额的。
后来，后来我觉醒了。我成为了一个觉醒者，还是准A级的觉醒者。对于这个成绩，我很满意。可是好像其它人并不这样认为。
从欧阳老师，马毅院长还有花院长的脸上，我看到了失望。
不为别的，只因为我的血脉中有着远古神禽的基因序列。我本该成为更高等级的觉醒者，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我本以为，一切也就到此为止了。在将来的生活中，我会以一个觉醒者的身份，安安静静得呆在老师的身旁。接受她的教导，学习她的技能，同她一起出任务，一起战斗，甚至一起战死沙场。
哈哈，一个准A级的学员，幻想着跟女武神并肩作战，啧啧，那会儿的自己可真是敢想。
为了这个目标，我努力得变强着。
也就在这时，马毅院长过来找到了我，跟我提出了造神计划，真正的造神计划！”
造神计划！又是造神计划。这段日子里，林璃已经数不清自己究竟听到过多少次这个名字。
真正的造神计划？林璃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关键，可她依旧没有开口，她很明白眼下的言毕方已经打算将一切都告诉自己，而她要做的，那就是静静得将这些听完，然后记住。
“造神计划，从一开始，接受造神的人就不是我！”
“什么！”这次林璃终于还是没忍住，惊叫出了声。
言毕方并不意外林璃的反应“第一个接受造神的人，是安琪。”
又是一记重磅炸弹，安琪？莫安琪！那个掌握着时空异能的五阶狂化者。
“那时候的她也就只有灵凰那么大，甚至比灵凰还要小上一些。也就是你们现在看到她幼体状态下的模样。”
“对狂化者进行造神！”林璃有些不能理解，放着强大的言毕方不去使用，为什么要启用一个狂化者？
言毕方却是摇了摇头：“当时，安琪还不是狂化者。她是一位优秀的先天异能者，她从她父亲那里遗传到了强大的基因链，甚至不需要觉醒就能够施展异能，和初时的我一样，是先天异能者体质。”
先天异能者体质。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词。
“你猜猜她是谁的女儿？”言毕方突然笑着望向林璃。
先天异能者体质，强大的基因链，掌握时空异能！
结合以上三点，林璃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一个人，马毅！
莫安琪是马毅院长的女儿！
虽然她没有说出来，言毕方却是知道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安琪当时就是以先天异能者的体质接受了造神，可意外发生了，在实验过程中，她突然狂化了。
你或许并不知道，不管是高阶还是低阶的狂化者，在初始时期，都会有一段神智混乱的过程。我们称之为混沌期，混沌期的狂化者，狂躁，嗜杀，血腥，好战。且能力完全不受控制。
而安琪的混沌期，险些将整个造神部给血洗了。
她的狂化等级太高，你们所看到她眼下的实力，其实只是当初她混沌期所出现出来的五分之一还不到。”
莫安琪在之前的战斗中，解除过一次封印，而当时她从四阶狂化者直接一脚踩入了五阶。可即便是这样，她所展现出来的实力，竟然还不如完全状态下的五分之一。
那她究竟是什么等级的狂化者！
“当时，是院长花小萌，联手马毅院长以及造神部部长莫小楠，还有欧阳雪老师四人，这才镇压下了她。
而那封印，就是花小萌院长，同马毅院长一起设下的。
那时起，她所能够使用的能力，便只有四阶狂化者的水准。”
这里言毕方又提到了另外一个人物，造神部部长莫小楠。虽然身处龙城学院，可是整个曙光学院的高层林璃她们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可这其中却并不包括莫小楠。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造神部已经不在了。
“直到我带着安琪离开前，造神计划都是以安琪为核心运转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璃突然想起了来时，莫安琪向自己展示的她身上那些伤痕。难道，那些也都是在造神计划中留下的。
可她既然是马毅院长的女儿，又怎么会遭受到那样的残酷的对待。难道马毅院长就冷酷到这种地步。只因为她意外的狂化了，就不拿她当成一个人来看了嘛！
“那你在造神计划中又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位置！”林璃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很显然，言毕方已经准备好了答案：“造神计划中，我只是一把钥匙。原本是为了莫安琪准备的，现在是为了你。
从一开始马毅院长找到我时，就已经跟我说的很清楚了。毕方鸟的基因序列确实强大，且富有神性。但不足矣造出一位真正的神祇。这个世界需要的是真正的神，我想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差别。而我就算成神，也充其量就是一只掌握了强大的火焰能力的神禽。”
“你疯了嘛！你为什么要答应这样的条件！这对你根本就不公平！”林璃大声喝问，成为钥匙那就说明从一开始，他就注定会是一个牺牲者。
她素来敬重马毅，可此时心中却是对他充满了抗拒。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得去决定别人的命运，哪怕是神也不可以。
言毕方却只是笑了笑：“我是心甘情愿的。”
“为什么！”林璃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说，这世上有谁会不珍视自己的生命呢！
言毕方的眼中确实没有半点的后悔与哀伤：“我只是想变强，强大到足矣和她并肩作战。这样的机会，即便只有一次，我也愿意倾我所有去兑换。”
欧阳雪，他说的人是欧阳雪。
林璃心中念叨着，如果到现在，她还无法理解言毕方对欧阳雪的感情，那她简直就是太愚蠢了。
“值得嘛！”
看着地上已经完成了近五分之四的仪式，言毕方笑了：“这世上，知道我在做什么的人很少。可我从始至终都很明确自己的位置。”
铮，言毕方抽出了自己的佩剑炙魂，这是曾经欧阳雪在他进入兵站前赠送给他的“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
随着阵纹中最后一丝血液的流入，整个祭台终于彻底被激活了。
“很荣幸能够亲手迎来我们这方世界的第一位神祇。”又是同样的话，自言毕方的口中说出，他却是已经挥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言毕方！”林璃挣扎着晃动着身上的锁链“你干什么！”
眼下的言毕方，身上觉醒者的气息已经相当稀薄了，恐怕眼下，来个D级的准觉醒者，气息都会比他凝实。
他完整得献祭掉了自己的全部觉醒者能力，此刻他开始献祭他所拥有的最后一样东西，自己的生命。
鲜血随着剑锋的贯入，喷洒在鼎，剑，镜，石四物之上，接着他弹指一挥间，将一滴精血点在了林璃的眉心。
“最后帮我一个忙，这些事儿，别告诉我妹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