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掌门夫人
严格來说。雪山派并不是什么势力雄厚的大派。
撇开六大门派不说。名声在其之上的。犹有丐帮、昆仑、点苍。
值得一提的是。雪山派开山祖师爷却是个武林中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当年正是凭借他一手剑法。才能开创出雪山派鼎盛一时的局面。
只可惜此后数代弟子。资质平庸。未能再有参透剑法之人。雪山派的声望因而跌落千丈。
云从已经是雪山派百年來悟性较好的一个弟子。在他的领导下。雪山派虽未恢复初建时的繁荣鼎盛。倒也算欣欣向荣。只是悟性如他。仍未参透剑法的奥妙。
本來参不参透也沒多大关系。反正全派上下。谁也不会因此对他这个掌门不敬。
叫他最最气不过的是。偏偏自己最看不顺眼的小师弟。竟然误打误撞的练成了此剑法。
更叫他郁闷的是。若非自己罚他五年面壁。他又岂能练成。
这个小师弟向來都是叫他最头痛的。从第一见他起。他就沒來由的讨厌他。痛恨他。巴不得把他赶下雪山。
这种厌恶之强烈。有时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小师弟自然也是讨厌自己的。记得当初师父宣布收他为关门弟子之时。曾问及他的心愿。他竟指着自己的鼻尖。大声说。我要超过大师兄。成为雪山派掌门。
那一句话。注定他们师兄弟成为敌人。
后來他成亲了。成亲当晚。小师弟带着一个男人偷偷潜入洞房。竟还怂恿那男人与自己的新娘私奔。
盛怒之下。他打伤那男人。又将小师弟关在后山罚了五年面壁。
五年中。妻子为他生下一个女儿。女儿活泼可爱。但他却一点也不高兴。
不仅对妻子冷冷淡淡。对女儿更是声色严厉。终于有一天。妻子走了。走得很悄然。不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一丝线索。
再后來。雪山脚下开始流传一个说法。曾有人亲眼看见雪山派掌门夫人与一个陌生男子匆匆路过。
他知道。妻子终于还是跟别的男人走了。从一开始。她就不甘愿嫁给自己。
他爱她。爱的很深很深。也恨她。恨的更深更彻底。
恨不能将她牢牢禁锢起來。再也不让别的男人多看她一眼。
但此时此刻。他却连禁锢她的资格都沒有。
人都已不见了。何谈禁锢。
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背弃自己的女人。哪知道上个月一名弟子下山。竟将她带了回來。
那是一个失去记忆略带痴傻却又美丽如昔的女人。
十多年了。岁月仿佛不曾在她身上流淌过。她的肌肤。甚至比少女还要细腻。她的发丝。简直比黑墨更加乌亮。若非眼角那两条几不可辨的细纹。云从几乎怀疑。她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妻子。
面对失踪这么久的心***。他有点手足无措。
责骂她。逼问她。还是干脆把她丢下雪山。來个视而不见。
如果当初她的离开是别有苦衷呢。如果当年雪山脚下的人是看走了眼呢。
会不会。她根本就沒有背叛过自己。
人一旦到了沒有主意的时候。总喜欢多往好处去想。云从又何尝例外。
來到雪山脚下。一路说说笑笑的小姑娘忽然变得无比安静。好几次因为沉思的太投入。差点沒从马背上摔下來。
司马冷风总是在最适当的时机接住她。她半个身子几乎都偎在他怀里。由于被自己吓了一跳。扣扣压根就沒发现小徒弟眼底那一抹偷偷的笑意。
唐嫣然拼命揉着帕子。白雪一般的指尖直指司马冷风。恨恨地道:“好呀。动手动脚。沒想到你比小宋还不老实。”
司马冷风淡淡地说道:“三师叔祖这是何意。莫非要弟子看着师父跌落而不管。”
宋扬先是冷冷地看一眼司马冷风。然后用更冷的眼神瞪着他那只搁在小姑娘腰间的手。道:“沒想到司马兄看上去斯斯文文。老老实实。哄女孩子的手段倒是挺高明。”
司马冷风耸耸肩膀。不为自己辩解。只是笑问:“宋兄在吃醋。”
宋扬撇过头不理他。眼角却扫到小姑娘仍傻乎乎的半靠在他怀中。不由皱着眉头:“还不坐坐好。这么大人了。骑个马都要摔下來。”
说着伸手将他扶正。
唐嫣然硬是策马挤开司马冷风。凑近小姑娘道:“小扣扣。跟师叔坐一匹好不好。”
“不要。”扣扣很不给他面子的断然拒绝。她才不要咸猪手在自己身上动來动去呢。哼。
“呜呜呜……小扣扣。你本來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你居然开始嫌弃师叔了。告诉师叔。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师叔要去掐死他。”唐美人一面哀怨的假装抹泪。一面在司马冷风与宋扬的脸上看來看去。
那两人也毫不客气的回瞪。
于是。激战的暗流在三人的眼波之中迸发出无形的火花。
路人简直奇怪极了。
三个大男人充满挑衅意味的目光。在他们眼中却自动延伸为一副十分暧昧的画面。
扣扣却见怪不怪。这种场面。她这两天早已看的多了。
一只脚刚刚踏入大堂。耳畔就传來一声意料之中的怒喝:“死丫头。你还知道回來。”
扣扣怯怯地抬起头。云从正用一双几欲喷火的眼睛死瞪自己。他本就长得威严。此刻横眉竖目。气势更加骇人。小姑娘的睫毛微微闪动几下。马上又低下头。抿着唇。好半天才气若游丝的叫了一句:“爹。我回來了。”说罢。人却往唐嫣然身后躲了过去。
云从只是从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并未多加责备。转眼看着唐嫣然的时候。面上又浮现几分厌恶。
“唐嫣然。你自己爱胡闹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带着我女儿四处鬼混。”
唐嫣然扯开一个将日月光华掩盖下去的灿烂微笑。毫不将他的怒气放在心上。漫不经心道:“这倒稀奇。掌门师兄居然也会承认扣扣是你女儿。”
云从气的想用杯子砸他。但在诸多人面前。始终要注意一下自己的掌门风范。只有强忍着一口气。道:“真是笑话。扣扣本來就是我女儿。还需要承认什么。”
“哟。是么。”唐嫣然仿佛很吃惊:“可是你这些來的所作所为。怎么倒像是个后爹呢。”
“你……”云从一直觉得这个小师弟是上天派來折磨他的。口舌之争他争不过他。刀剑比划他又赢不了他。就连生个女儿。都是跟他比较亲近。
明明他才是他的爹啊。
云大掌门悻悻然一挥衣袖。表示不愿再多说什么。但目光一接触到自己女儿那副委委屈屈的表情时。怒火又莫名的窜了上來。
“死丫头。我又沒打你骂你。躲什么躲。给我滚过來。”
扣扣小小的身体陡然一震。抓着唐嫣然衣角的手更加用力了。唐嫣然回眸浅笑。柔声道:“小扣扣别怕。有师叔在呢。你爹不敢欺负你。”
云从恼火极了。端着一盏茶直发抖。溅出好多茶水。这会儿若是再不听他的吩咐。只怕等一下更沒好下场。扣扣只好慢吞吞的移了过去。到大约两米多的地方。才停了下來。
“爹……”
“死丫头。你……”云大掌门的视线正对上自己女儿一脸怯生生的表情。明亮的眸子中除了惧怕。只剩下一丝想要逃离的渴望。这种渴望刺的他心中某个部位骤然一疼。记得她小时候。总喜欢用甜甜的笑容迎接自己。奶声奶气的叫嚷着“爹爹抱抱”。可每当女儿张开双臂想要跟他亲近的时候。他总是用最冷漠的语气拒绝她。忽略她。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学会了疏远自己。躲避自己……
想到这儿。云从暗暗叹息。语气忽然就软了下來:“你……这些日子。还好吧……”
扣扣一愣。那威严中略带几分暖意的声音。真的出自面前这个男人。
“呃……”小姑娘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在外面……玩的开不开心。”
扣扣赶紧点头:“嗯。很开心。”想想不对。立即又摇头道:“但是沒有在家里开心。”
看着女儿着急否认的样子。他忍不住想要笑。扯了一下唇。却又笑不出。
果然。在心中的郁结沒有解开之前。他始终无法像个普通的父亲那样來对待她。
“你娘在后院。去看看她吧。”云从放下茶盏。揉揉太阳穴。似乎觉得有点累。
“嗯……爹。这是我带回來的两个朋友……”小姑娘不急着去找娘。而是小心翼翼地给云大掌门介绍宋扬与司马冷风。边介绍。边打量着他的脸色。
哪知云从对这两人倒是出乎意外的客气。招呼周到。沒有丝毫怠慢。
“两位公子请坐。适才真是见笑了。只因小女不成器。云某才会如此气恼。怠慢之处。还望莫要见怪。”他客客气气大大方方的态度。也不愧为一派掌门。
两人坐定。云从又命人奉上茶水。聊了几句。倒是气氛融洽。扣扣这才大大松了口气。拉着唐嫣然就往后院去。
后院离大堂并不近。穿过几个回廊。还沒走近。便听见一个女子气急败坏的叫道:“死猪。你给我站住。站住。”明明是急咻咻的语气。听起來偏生悦耳的很。
接着是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哎哟。夫人。您就放过小花吧。”
“不行。扣扣最喜欢吃我煮的红烧肉了。我一定要亲自给她做。”
“哎哟。夫人。家里这么多头猪。您干嘛非跟小花过不去呀。”
“因为它看上去比较好吃啊……”
“夫人。您不觉得从活猪腿上割一块肉下來。很残忍。”
“会么……”悦耳的声音好像有点迟疑了:“它真的会疼。”
苍老的声音立刻道:“当然会。夫人。这不说您也该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我又不是猪。”悦耳的声音毫不客气的反驳。
……
跨进院子。小姑娘不由傻了眼。
眼前的景象简直可以用乱七八糟來形容。一头肥嘟嘟的小猪在前面死命奔逃。后头跟着一个挥舞菜刀的美丽女子。再后头是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妈子。一猪二人在院中绕着圈子互相追逐。谁也奈何不了谁。
小猪四蹄奔腾。泪眼汪汪。美丽女子银牙暗咬。誓不罢休。老妈子满脸心疼。慌慌张张。这……是一副多么奇妙的画面啊。
小猪奔完一圈。猪眼一扫。竟然发现了呆立一边的扣扣。于是。猪唇一掀。它笑了。
不用怀疑。是真的笑了。只见它以一个非常忧伤的姿态扑到扣扣脚边。哼哼两声。使劲的蹭啊蹭。
如果小姑娘可以听懂猪语。那她就能明白小猪想要表达什么。
亲人啊……俺终于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