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他永远不会让她见到他黑暗的一面
东辽皇城。俏春楼。
时近傍晚。毒辣的太阳已经变成柔和的夕照。天边翻滚动着的红烧云在晚风的吹拂下幻变着绵绵波浪。一波波粼粼荡漾。
沐浴在这样美景中。享受着阵阵温柔的晚风。仿佛人的心都会被熏醉一般。
肖如月从楼下上來的时候。正看到龙天赐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就像是浑身的骨头沒长齐似的软瘫在二楼的敞窗阳台边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眸子半寐半阖着盯着不远处的街角发呆。见到她來了。也只是随意的朝她瞟了两眼。就又回头继续摆出一副恍神的模样。像是完全不在意她的到來。是因为他的召唤之故似的。
她走近了几步。來到离他不远处的桦木小方桌。顺手将放在桌上。用一个小巧的圆形托盘盛放着的一个青花瓷酒壶打开闻了闻香气。约摸估着这是上好的青竹酒。于是有些疑惑望着他。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说道：“听说自打上回咱们在这楼里分别之后。将……姜爷您因为身无分文被老鸨子从这俏春楼里赶了出去。怎么这么快就又折了回來。不但入了这上宾楼。还喝上了这上好的青竹酒。”
“呵～～”龙天赐侧身坐起。鼻子里发出一种似哼非哼。又似应非应的声音。“不知道王爷送姑娘出关前。有沒有教过姑娘一件事。”
肖如月微微低头。掩住脸上几乎快要藏不住的恨意。极力淡然地回道：“王爷教导如月的事何止一件。不知姜爷您言下之意。又指的是哪一件。”
“这女人呢。若是总喜欢问男人太多问題。便显得不那么可爱了。”龙天赐遗憾地摊开手。“就譬如姑娘你。若是不开口。我便不会疑心你是想要查探爷的行踪。不会疑心你想要查探爷的行踪。也就不会疑心你打算放弃和我们的约定。打算狠心抛弃你留在盛元的家人于不顾。然后……”
“姜爷。”肖如月瞬间苍白了脸色。‘唰’地一声从椅子上跳起跪下。双膝一软。硬生生地在地上磕出响亮跪地之声。“如月若是有心想反。早就在见了东辽万岁爷的时候将计划全盘托出了。又怎会孤身一人前來前您。如月不是不知感恩之人。王爷将如月家人救下。如月理当回报一二。如月此心诚意天地可鉴。还望姜爷不要再胡乱猜忌才是。~”
龙天赐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她半天。好半晌后。方才缓缓开口道。“其实你我心中都很清楚。夏王爷与我施计将你救下。也不过是因为你熟知魔教的暗事一二。为了方便将你谴入东辽偷出无双城的地图与密匙罢了。什么恩情。那都是扯淡的不是么。”
“……”肖如月依旧并着双膝跪坐于地。身体微微在空气里发着抖。
她心里清楚地知道。在很多盛元人眼中。逍遥王爷夏云深是出了名的笑里藏刀。口腹蜜剑的阴险小人。而龙天赐不过是个只有孔武之力的嚣张二傻子罢了。可是自从她接触过这两个人之后。她才慢慢地发现。比起阴险狡诈出名的夏云深。龙天赐才是更加令人看不清的存在。
她在王府里受训的时候。偶曾见过几次龙天赐半夜里翻墙入府。起初。她也以为市井传言八卦大约是真的。这镇南王真的对逍遥王有些不可言明的下流心思。但后來她才慢慢发现。盛元皇城百姓口中盛传针锋相对。王见王铁定鸡犬不宁的两位大人物。背地里竟然是狼狈为奸的一伙人。
那些皇家人士的争权之事她弄不懂。她也不想懂。她只想着若能乖乖听话。说不定这姓夏的狗王爷真的能够按他们当初的约定放过她的弟弟和仅剩的几位亲人。所以她才咬牙坚持到现在。忍痛换了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只因为这张脸的原主人明若秋。是传说中东辽皇帝艳子墨曾经的最爱……
“你不用多言了。我心里清楚你有多恨我们。却又不得不屈服在我们的压迫之下行事。想把我们千刀万剐的心思只怕都有吧。”龙天赐无所谓似的笑了起來。“可是我奉劝姑娘一句。在我们的计划成功之前。姑娘最好还是把那些心思都藏起來。一旦等到无双城的藏宝图和钥匙到手之后。姑娘就能够平平安安的和家人团聚。顶着一家东辽皇帝最爱之人的脸孔。带着自己的家人在东辽皇城里吃香的喝辣的。何乐而不为。姑娘。你说。爷我说得可对。”
姜如月低垂着头。用力咬紧着牙关。轻轻地点头应道。“对。爷说得沒错。”
“你懂得就好。”龙天赐正身坐起。右手伸长。够过了桌上的青竹酒后。随手拿过两个洁净的酒杯倒上。将一杯推到肖如月的面前。另一杯自己举到唇边一饮而尽后。接着又道：“不过姑娘倒是比我们料想中的聪明。原本我们以为至少得花上二、三个月的时间。你才能够和东辽皇帝面对面的碰上。沒想到短短半月不到。我出去办了一趟私事。一回來就听说上官白从战场上捡回來的美人被东辽万岁爷相中。已经带回宫中封为了贵人……”
“不过是运气罢了。”从他森然的语气里听出了别样的意味。肖如月立马解释道：“也不知那皇帝爷是中了什么邪。明明是被姜爷您原本的计划拖去了边关。可是听说好像是他的皇妹无双公主忽然染了重病。危在旦夕。所以他半路折返……但……”
龙天赐闻言抬眸。细细地盯着她道：“莫非姑娘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
“是的。”肖如月皱眉分析着。“因为如果如月估得沒错的话。能够令万岁爷一回城立刻赶到上官府中而不是回宫中探望公主。绝不是公主病重这么简单。”
“随便啦。这东辽国的家事与我们有何干系。只要不影响到我们原本的计划。他们自家人。闹得越乱越好。”
“……。是。”
“总之。你因得此机会入了宫。总归是件好事。看來那艳子墨还真如传说中一般痴情于那明若秋啊……”龙天赐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青竹酒。正要端杯而饮时。像是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似的皱了皱眉。放下了酒杯朝仍旧跪于地上的肖如月出声询道：“对了。听说那东辽万岁爷艳子墨比那传说中的东辽第一贵公子上官白还要俊美上几分。姑娘你见过了上官白。也见过了艳子墨。不知在你的眼中。那两人的相貌比之本将军如何。”
“……”肖如月跪在地上的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晃。终是见怪不怪地抬起头。面色自如地微笑着望着龙天赐。淡定自若地回道：“姜爷与那两人无论是从性格、相貌。或是气质。都不是同一类型。就如秋露与白鹤。不是同一类型。便实在令人无法进行比较。”
“嘁～～”龙天赐鼻孔朝天的哼了两声。“那姓夏的小白脸倒是把你教得不错。如此能言善辩。想必等计划成功之时。姑娘也离这东辽国的后位不远已。”
他有些好笑的感慨着。同样是女人。铳花姑娘要是有这肖如月一半的能言善辩……不。若是她真有这肖如月一半的能言善辩。他大概也不会喜欢上她……吧。
肖如月不动声色地望着他忽然出神发呆的模样。仍旧跪在地上。淡淡地回道。“如月谢过姜爷抬举。”
“算了。你还是起來吧。跪了半天。腿不酸么。要是那姓夏的小白脸知道了。又要唠唠叨叨地责怪本大爷我不懂得怜香惜玉之类的了。”
龙天赐慢慢地走到之前发呆时呆着的敞窗阳台边。右手慢慢地抚上阳台的扶栏來回的摩挲着。回头扫了一眼正抚着桌子慢慢站起身的肖如月后。又掉转头去。漂亮的桃花眸子迎着夕阳微微合起。像是极为感慨地叹息道：“这样的景色。只能在东辽看到。东辽这地方四季分明。不像盛元。永远是一副四季如春的假模样。”
不知道铳花那丫头。若是有朝一日见过了盛元的四季如春。可还会怀念东辽美丽的落日之景。
。。。。我是肖如月也只是个身世悲惨的可怜女子的分割线。。。。
龙天赐哑然失笑。
自从在城门与她分开后。他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要知道他甚至于沒有來得及问出她的家庭住址。
鬼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脑中到底是哪根筋出了问題。好像自从他遇见她开始。心就变得格外的柔软。否则怎么解释他能听出她每句话里的意味。听见她的悲伤。看见她的自怜。
可是他更沒办法理解。也更加无法解释的是。明明比铳花更令人同情。更令人垂怜的女子跪在他的面前时。哪怕他正是给那个女人添伤增痛的凶手。却依然能够为了他的目标而毫不犹豫地硬起心肠。甚至能够做到心中毫不留存半分怜悯之心。
龙天赐微微抬头。在东辽落日的天空下伸手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孔。
无论如何。他永远不会让铳花妹子有机会见到他黑暗的一面。他的卑鄙、无耻、阴险和下作。这些事情。他永远不会放在她的面前让她看到。
在他的良心平静下來之前。他能够暂时忍住心中那股想要立刻寻找到她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