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葬身之地(十一)
她突如其來弄这么一出,我说:“啊,”
她倒被我弄糊涂了,手放在我肩上继续不是拿开也不是,那个神情,颇似拾金不昧等着表扬结果对方说你搞什么啊这根本不是我的,那种自觉多情的尴尬,
我生生被她看紧张了:“你说什么,”
“喔,沒事,”
“不带你这样的,这我还能干的下去什么啊,说呗说呗,”
这位姐姐明显在犹疑,她要不要做这个信息链上关键的节点,,一般人都不愿意直接传播坏消息给当事者,搞不好就被对方连消息带人一起记恨,
权衡的结果,是她坐下,肘弯搁在桌沿上,用尽量听上去像闲聊的语气跟我把她所了解的大致说了一遍,说完还安抚一句:“其实也沒什么,她们沒证据,”
我连接话的心气都快沒了,姐姐,你当是民事诉讼,谁主张谁举证,流言向來软而溜滑,它需要什么证据当筋骨,
此事起于上周的一个电话,
本來是那位王律师手头的案子,结果当事人打來说,已经找到新的委托律师,就不麻烦她了,王很不高兴,你们这唱的哪一出,质疑我的能力呢,
对方支吾一阵,说了实话,其实呢,我们本來就打算找那一位,他在业内口碑是公认的,问題是人家忙嗬,看不上我们这个小案子,现在难得他找到我们,说愿意帮这个忙,您看,我们这不也是想打赢官司嘛,
王律师挂上电话,心里这份挫败就不用提了,差不多是心灰意冷,她从原单位辞职回家生个孩子,前后也就两年的时间,她以前的努力和业绩却已经被这个行业遗忘干净,
沮丧归沮丧,她到底还能调整心态,回來前不是沒做过心理建设,对这种情况多少也有准备,但等知道是同所的李律师接了这宗案子,她无论如何就想不通了,找上门去抢活,他跟她也沒什么宿怨,她又抹不开抵到面子去问,
事情到这一步,跟我还扯不上什么关系,但偏偏王律师想了一圈,这个客户她一直算抓得紧的,怎么就流失到别人手上呢,她把白助理叫过來,后者想了半天,吞吞吐吐,上次带资料跟庄凝一起吃饭來着,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
在律所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抢案源,哪里会有人愿意做这么绝,所以她放松警惕,算不上犯错,听的人都觉得,错就错在,她对面坐的是一个居心叵测的我,
我听着,瞠目结舌,简直想要笑了,这什么荒年,被害妄想症多发到此等地步,
“我再过两天就回陵城了,整这么一出,我闲的是不是,”我说出话來才发现我还是相当愤怒的,为这么荒谬的一桩是非,
“我知道我知道,”消息來源者赶快表明立场:“确实太无聊了,”
无聊又怎么样,照样有人会这么猜想,质疑过后再下结论,这一系列流程,我都沒办法进行任何导向,我想象自己逮着每个见着的人辩解,我真沒有,真的,然后让对方自以为了然却宽宥的一笑膈应死我,
祥林嫂当年也是这么干的,至于么,不爽我今天下午就可以买张火车票回陵城,对谁我都不欠解释,
********
这一天接下來的时间可想而知我有多郁结,你知道一般人都会犯一个毛病,当假设周围都对自己印象变差时,往往会干脆彻底放弃取悦他人,我就是这样,把电脑打开,上网,旁若无人,
沈思博的QQ头像亮着,却不说话,他保持沉默也正常,之前几次试图跟我聊一聊,结果完全被无视,
后來有个女孩曾这么跟我说,她说男人有时候自作多情起來远比女人更甚,特别是那种责任感和保护欲过了头的,爱不爱你都要操心你因为他而过得不好,她前男友有一次在网上死活缠着她问现在有沒有恋爱,等她承认了他才挺随意地來一句,喔那什么,我下星期办事,你也來吧,
你看,就怕我听了以后,万一又沒寄托,就要去寻死觅活似的,
我笑,笑完了想,2002年夏天的沈思博也不外是这个心理,他得确定他离开我我还能跟以前一样成天傻乐,他才能沒有罪恶感的去进行他自己的感情,
直到我有一次忍无可忍、差不多是怨恨地回道,沈思博,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要管我,
我不是绝对真诚的,我巴望奇迹出现他说,庄凝,我其实后悔了,
结果他沒再回任何一个字,
而此刻我看着他的头像,软弱从旧伤口缠绵地生长出來,我真想跟他说一说啊,
“我心情不好,”我打出來,默念一遍,再一个一个字删掉,我知道他会关切,朋友般的,让人温暖又不甘,
我白费了一个暑假,还沒能把炽烈蛰伏,马上就要灰溜溜地回去啦,那时看见他又怎么办呢,
说起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难道姿态始终是逃兵,像小一生又小一生,却老不能安心的再世为人,
哪有这样的道理,
站起來,我把裙子上的皱褶拍掉,几分钟以后,我在茶水间门口截住当事人之一:
“白律师,我想跟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