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二十一)
这一场闹剧來得突然,也十分紧凑,前后不过三四分钟,散场的及时,我们两家都幸免于被围观,
这是惟一值得庆幸的事,
其余的呢,其余的当然也沒有什么大不了,他人之所以为他人,就是你同情也好怎么样也好,总不会为他的痛苦耽搁太久,甚至不会影响你少吃一顿饭,
沈思博现在是我的他人,我首先不能忘了这一点,
而且我觉得有必要向齐享解释:“刚才你都听见了,”
“一部分,”
“沈伯伯,就是沈思博的爸爸,出了点问題,沈伯母想找我爸看他有沒有办法,”我说:“我们两家关系一直很好,”
“嗯,”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沒,他们……”
“老实说我并不关心他们,”齐享接过我的话头:“我只希望他们不要影响到你,”
“你是指我的考试,”我向他保证:“不会的,怎么会,我知道轻重,,你不信,”
“我信,”他看看我:“考完试要做什么,想好了沒有,”
“好好睡一觉,”我说:“对了,我要去逛街,我要买衣服,”
“两个人做的,”
“那,打牌,”
“算了,”他笑:“还是先吃饭吧,”
之后齐享送我回学校,寝室沒别人,我冲了个澡就上床睡了,
我的安睡时间大概不超过三个小时,很快就开始做梦,不是那种清楚,线索分明,你能具体说得上來在害怕什么的噩梦,而是黏糊糊的像一团黑胶质,缺乏最基本的逻辑和解释,但是它的恐怖一点也不含糊,我挣扎着醒过來之前,有人在耳边轻轻用气声道,这是你的报应,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头疼不已,手脚麻痹,整个人如同变成一团海绵,正被不断拉扯,全身皮肤像严重烧伤,爬下床我沒有把自己摔死真是个奇迹,刚冲到卫生间就吐了一地,
我趴在洗脸池边缘,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一起一落,一起一落,我心里又恐惧又愤怒,只是后者完全被前者所压倒,,别这么惩罚我,我又不是故意的,真的,要我说对不起么,好啊,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是他们先对不起我的对不对,,,好吧沒什么,我什么都不辩解,我那件事是错了,我不辩解,只要别这么惩罚我,
如果你从沒有在半夜打噩梦中醒來,发现自己难受得要死,此时这空间里只有你独自一人,黑暗和寂静沉甸甸地压在你背上,你就不会明白我为什么软弱成这样,
我缓过來一点,去找了一片胃药來吃,然后重新爬到床上,睁着眼睛一直到凌晨,
八点半的考试,齐享大约会提前一个小时來接我,但我六点稍过就起來了,实在睡不着,
迎面而來微微的曙色给了我勇气,我为昨天半夜对怪力乱神的妥协而羞愧不已,我错了,哼,我哪里错了,不就是肠胃炎吗,我放了一整瓶胃药到包里,
虽然现在头很疼,但我对自己几乎整夜沒有阖眼并沒有太大的担忧,念过中国大学的人都知道,考试前通宵几乎是常态,一上考场就精神了,怎么也得把今天扛过去,
于是齐享看到我的时候,我除了眼底有点发黑,大概并沒有太大异常,
他送我到三中门口,离开考还有四十分钟,校门锁着,寒风里黑压压站着大批考生,我对齐享说,你先回去,再休息会吧,不用陪我,这门就快开了,
他说,那你好好考试,别紧张,我下午过來接你,
我说好的,
他离开以后,我靠在墙上休息,有人在我旁边念念有词,一边扒开塑料袋,菜包子浓浓的馅味儿飘过來,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捂着嘴蹲到了地上,
周围人都看过來,那个吃包子的吓了一跳,轻轻拍我:“同学,同学,沒事吧,”
我胃里强烈的烧灼感蔓延到全身,我按一按自己的额头,拿出餐巾纸把手擦干净,再掏出药吞了一片,不管怎么样我也得扛下去,我还不信了,
上午的考试我是写一会儿迷糊一会儿,最后整个趴到了桌上,
“同学,”监考老师推我:“怎么了,不舒服,”
“哦沒有,”我咬着牙说:“沒事,”
她就走开來,转了一圈回來我又趴下了,这是个女老师,她一句话也沒有多说,而是招手请另一位过來,他们商量了几句,那一位年长的对我说:“这位同学,无论这场考试对你有多重要,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这个情况写到铃响也最多只能有一半,是不是,还是赶紧交卷,去看一看,”
你知道吗,在他说这句话之前,我心里还有指望,也许歇歇就好,就能做完这张考卷,结果有人过來说,不行了,就真的,一点力气都沒有了,
三中过了马路就有一家大医院,医生把我的胃药拿在手里:“你吃得这个,”
“嗯,”
“你们这些人吧,怎么瞎给自己诊断呢,普通胃炎会发烧吗,会肌肉酸痛吗,你这是典型的肠胃型感冒,知道吗,瞎吃药,延误了怎么办,”
我点头,
“沒什么大碍,回去以后呢好好休息,注意精神方面一定要放松,另外按时服药,很快就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