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染血的剑
嵩山山脉的某个山谷里,羌人步兵如同没头苍蝇一样狂奔逐突,四处是火光,四处都是埋伏,只有前面一条路,互相践踏,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四条腿。
中国古代战争多半不会夜晚行军,除非必要。
因为即使不受到袭击,掉队的士兵估计也不少,古代汉人是农耕民族,军队多半以面食为主,缺乏维生素所以难免大片夜盲症,夜晚行军就是个大写的死字。
姚苌麾下的羌人军队情况稍好,所以他敢于冒险。
话虽然是这么说,狡猾的赵川却早已在必经之路了准备了很多“小礼物”,比如铃铛,落石一类的东西,惨叫声一起,自然就暴露了目标,被打击也是难免。
黑夜中的混乱还在继续,火光照亮了一些地方,却也让另外一些地方更暗,有人顺着山坡滚落,死活不知,有的勉强用弓箭还击,却连对手在哪里都不知道,滚滚的落石一砸就是一片,血肉模糊。
其实未必有那么多人被杀死,但恐惧的情绪蔓延之后,剩下的就是互相推耸踩踏,士气降低到冰点,已经没有抵抗的心思,停下来又会被慌乱的同伴推倒,踩死,于是也只能往前跑。
让人难以置信的恶性循环,就这样发生在眼前,无论是沈劲也好,诸葛侃也好,他们都不敢相信,会有军队这么脆弱,甚至不需要打,他们自己就会乱起来。
那么姚苌呢?
他在队伍的最前面,早在第一支火箭射下来的时候,姚苌就知道大事不妙!
此刻早已不见踪影。
在第一波打击的时候,队伍就已经不受控制,姚苌认为只要能逃出这段山谷,应该还有机会,但他想不到的是,某个来自后世的人,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为他准备好了大餐!
太子沟,现代去嵩山的人,都会去那里挑战一下极限,那边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走出了路。姚苌自以为是的认为只有他一个人明白这个漏洞,没想到赵川也知道!
一个人最不妙的地方在于自命不凡,那种认为世间都是傻子,只有自己是聪明人的家伙,多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比如说姚苌自以为隐秘的“暗道”,实际上谢玄早有耳闻,也知道大致位置,只是不像赵川这家伙一样了若指掌罢了。
谢玄乃是陈郡谢氏出身,陈郡位于豫州西北,跟嵩山相隔并不算很远,这里仍然是谢家的传统地盘。
其实如果不是那天谢玄提醒赵川,恐怕他还不会想到有人会用这样的办法,很多时候打仗就是猜对方主将的想法,逆向思维,设身处地的站在对手的立场就比较重要了。
太子沟这三个字很快进入赵川的脑海,虽然此时这里还没有太子沟这个名词。
赵川有第六感,这里就是战役的胜负手,就像是天平左右一碗水端平,只要在一边增加哪怕一根羽毛,也能改变这种态势。
恐怕若是不能解决掉嵩山防线的漏洞,晋军的防御会全线崩溃!
不为别的,就因为其他各路晋军都早有防备,姚苌如果不是傻,绝不会自投罗网,毕竟一锤子买卖,押不中就是死。
那么只有防守的地理条件最为优越的嵩山,乃是最大的弱点,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乃是兵法常识。姚苌善于突袭,也敢于冒险,这种可能性不能忽视。
所以赵川料定姚苌或者苻生必走太子沟!
此时猜测成为现实,他心里还是颇为得意的。
一个浑身是伤的羌人甲兵挣扎着爬到山坡上的大石后面,他发现了在山崖上“看笑话”的赵川跟长安君,还有刘轨等人。
这估计就是敌方的大将!
这家伙像是土拨鼠一样缓慢的接近,想要偷袭。
然而在离赵川还有几丈远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冷箭射穿了脑袋,带着不甘,面色狰狞的倒下了!
刘轨乃是赵川在建康城发掘的大将,如果能在绝对优势下让敌人近了主将的身,那他不如去上吊算了!
“不要看,也不要哭,这只是生活的一部分。”
赵川用一只手遮住长安君的眼睛,却被对方粗暴的拿开!
“我杀过人,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长安君小脸气鼓鼓的看着就像半熟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只不过刚刚雄起了一秒,看到那人崩出的白色脑浆,她再次到一边呕吐不止。
赵川摇摇头,受不了的话就不要装大尾巴狼嘛。
“刘轨,你去通知封锁山谷通道的人,让他们都盯紧了,绝不可放走一人!
今天看样子这支羌人打扮的军队群龙无首,很可能是主将姚苌在第一时间就逃跑了。”
赵川有条不紊的传达军令。
伏击太过顺利,这不是姚苌的真实水平,搞不好这家伙在第一时间就断臂求生,扔下麾下的人跑路了!所以羌人们才会像现在这样不堪一击。
“喂,那天在山洞里,咱们虽然都没穿衣服,可也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啊,你这样一直吐个不停,让我很为难啊!”
赵川在长安君耳边悄悄的说道,对方实在是没力气跟他贫嘴,软软的靠在赵大官人怀里撒娇道:“就你最坏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我不管,你要对我负责。”
呃,你还是完璧之身吧?哪来的孩子?…算了,发现耍赖耍不过你!
赵川无语的搂着长安君看着山谷里的厮杀,颇有些“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味道。
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里,估计就他手上没有沾血,但他却觉得自己身上的血腥气最重,令人作呕。
这里每一个死去的人,都可以把账算到他赵大官人头上。
“赵川,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嗯,其实这次的战斗,我只需要杀姚苌,其他人是可以争取过来的,他们是可以不用死的,只是……
每次的杀戮都会积累更多的仇恨,然后无限循环,永无止境。”
赵川感慨了一句。
“郎君,我觉得你说得不对!”
长安君挣脱赵川的怀抱,那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就这样直直的看着他。
“如果我们杀他们是错的,那他们杀我们是对的吗?”
“我的目的……”赵川不知道该怎么跟长安君解释。
“就像你那天说的,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无论是牺牲的自己人还是敌人。梁影姐姐跟我说过,男人要有大智,还要有大勇,还有大仁大义!你刚才的感叹,应该就是她口中的妇人之仁!”
醍醐灌顶!
赵川像是不认识长安君一样,把手按在她肩膀上反复查看。
“怎么了?我长什么样你又不是没看过?”
长安君羞红了脸依偎在赵川怀里。自己的身体,某个坏人确实已经从头到尾“欣赏”过了。
“我是在看你是不是被人换了头,如何聪慧到这样的地步。”
赵川一边夸奖,一边啧啧称奇,用夸张的大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确实,一个鲜卑女子都能看透的问题,却把自己难住了。
新老交替,从来都是伴随着流血牺牲,灰尘不扫,不会自己消失!羌人无罪,但他们跟着姚苌,就是自己的阻碍,这本身就是一种罪!
这些人不死,姚苌就依然有力量东山再起,他毕竟是历史上建立了后秦帝国的人,而且心狠手辣,赵川又岂能姑息养奸?
长安君的意思很明白,要么我们杀他们,要么他们杀我们,你选择哪一个?你有选择的权利吗?
完全一边倒的杀戮还在继续,山谷里的火势却已经渐渐小了,呼喊和尖叫也趋于停滞。
山崖上吹来一阵风,带着焦糊的味道,还有阵阵热浪,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些心有余悸。
出来打仗,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今天是站在山崖上屠了羌人的大军,谁知道哪天这一幕会不会调转过来,自己成为山谷里的倒霉蛋呢?
他们今天都体会到了那种你死我活的残酷。
正当众人思绪万千的时候,刘轨走过来对赵川说道:“大当家,山谷里似乎没什么动静了,咱们要不要派人去清扫一下?”
“所有人都下去搜,五人一组,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去吧!投降的人别乱杀,收缴兵器然后集中起来!”
已经收网,现在就是不让煮熟的鸭子飞掉,赵川觉得这次的行动很稳!
“谁在那里,出来!”这是赵川麾下一个士卒的声音。
“大哥,不要放箭!我这就出来!”这是半生不熟的汉话,估计是个羌人士卒喊的。
这一仗姚苌输得一塌糊涂,而且此刻他也失去踪影,羌人们如果还想着抵抗,那大概是脑残神附体!
赵川递给长安君一根草茎说道:“试试看,有点涩,有点甜,穷人家饥荒的时候,可少不了这东西呢!”
这不是事实的全部,因为这在长安的品香居是一道名菜,不过忽悠长安君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果然,傻乎乎的接过赵川递给她的草,长安君带着崇拜看着自己的情郎,草茎嚼在嘴里里,心却要甜化了!
正在气氛有些轻松甚至暧昧的时候,赵川一把将长安君扯到身后,动作太大,美人胸前的衣服都被撕破,白晃晃的一闪,随即她双手抱在胸前遮挡住乍泄的春光。
“赵川,你太粗鲁……”长安君的骂声还未出口,一柄长剑悄无声息刺向赵川的心脏,这个角度很刁钻,还不能后退闪避。
一后退,长安君非死即伤!
赵川双手握住长剑的剑锋,鲜血挥洒在地上,袭击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一个身材高大的羌人,头发都烧得卷曲,但看上去鹰嘴鹞目,正愤恨的盯着赵川。
长剑在两人之间,谁也不愿意松手。
“一万将士,死于你这黄口小儿之手,我好恨啊!”
这个羌人抽出长剑,大开大合,迎面朝着赵川砍过来,又是之前的卑鄙招数,长安君在身后,赵川不能闪避,一闪避,这鲜卑傻妞就要被一分为二。
赵川双手将长剑夹住,高举头顶,对面那羌人也是经过了山下的几番厮杀奔跑,气力不在最佳状态,两人再一次僵持!
忽然,赵川感觉自己的腰间有动静,没想到长安君如同猎豹一样,低着头朝着那羌人冲过去,顺手抽出赵川腰间的短剑,随即将羌人的腹部捅了个对穿,形势在一瞬间再次逆转过来!
这一下非常致命,鲜血从腹部喷涌出来,赵川立刻就能感觉到长剑的那头失去了气力,那把分量不轻的剑,也顺手丢弃在地上,这羌人非常硬气的靠着一棵树,似乎气若游丝。
“你就是姚苌?”赵川也顾不得收拾手掌上的伤口,目光灼灼的看着对方。
他此番最需要确定的事情,就是姚苌必须要死!此人不死,祸害极大!
“呵呵,你…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的。”这话很让人无语,但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生命力在飞快的流逝,且不说赵川盼着姚苌死,就算此刻他想救,也是来不及了,这种伤势就算送到现代,也是无药可救,早死早升天的那种。
“我想艹……”这位气若游丝的羌人,临死前指着长安君,怨毒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断气。
他大概是想到临死都没玩过长安君这种绝色美人有点遗憾吧,确实是可惜了。
“你知道吗,你的身子不能露出来给别人看,除了我以外,不然谁看谁死。”
赵川脱下自己的披风,将长安君包裹好,刚才还英姿飒爽的鲜卑妹子,此刻已经是吓得瑟瑟发抖。
不得不说,刚才那一下的拔刀斩,真是帅呆了,一气呵成,赵川自信自己用短剑都没到这种程度。
“我一直以为你是三脚猫的功夫,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
根据之前他们在一起斗那条大蛇的经验,赵川觉得长安君的身手是很菜的,远远达不到刚才的水准。
“刚才情势很危急,我什么都没想,衣服都顾不得穿好,下意识的就直接拔剑了,现在还吓得腿软呢。”
“这再次证明了每次出事,你都要收拾一个人的本色,嗯,就像你手中那枚漂亮又会让人去死的珠子一样。”
“哪有像你这样说人家的啊!”长安君嘟着嘴不服气的说道,心里却也默认了赵川的说法,她确实是走到哪里都会引起风浪的“不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