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难过
离我五步远的地方。一俱黑色身影正静静地立在那。一身溶于夜色的黑色衣裤。在这灯火通明的马路上。却凭空增添了浓郁的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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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陈年往事已如结了疤的伤口。虽已不再痛。不再流血。可每每去触摸。便疼入心脾。让我恨得要命。呕得要命。却又无可耐何。
柳之郁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骂道:“那死贼婆子---”然后一把搂过我。安慰我。“子露。想哭就尽管哭吧。”
本來不想哭的。但。气氛太过美好。回忆太过痛苦。他的语气太过煸情。
伏在他肩上。我哭得个稀里哗啦。
哭过伤心过后。又振作精神。继续钓鱼。望着柳之郁欲言又止的神色。我扬眉:“有什么话就尽管问吧。别吞吞吐吐的。”
他迟疑了下。“你说。你还有前男友。”
心。蓦地一沉。他俊逸的面容看不出思绪。只是一双细长的眸子闪烁着令我看不懂的光茫。我唇角浮现淡淡的微笑。“是啊。我以前交了个男朋友。”
他眸子闪烁着令我不解的光茫。沉默着。
我转头。不再看他。望着池子里飘浮的小小泡沫。泡沫在水上微微飘动。或随吹动。或随池水动。总之。沒有自己作主的权利。
一阵微风吹來。我对柳之郁道:“忽然有些冷。我想回去了。”
他沒有动作。我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被他抓住手。他握的很用力。“子露。你是喜欢我的吧。”
我微微一笑。“是。我喜欢你。”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多陪我一会。”
我沉默。
“你刚才也说了。今晚要做鱼给我吃。不能反悔的。”
我张着嘴。望着他温润的脸。不知该说什么。
他露齿一笑。雪白的牙齿在这阴沉的天气里。格外的惹眼。
“傻瓜。”他握着我的手。放在唇边细细轻啄。“你的过去。我沒能够参与。确实有些遗憾的。但。能拥有你的现在和将來。我也满足了。”
我承认。我是个沒骨气的。还特别喜欢温暖。哪里有暖意。便会自动往哪里靠去。就算那个温暖只是短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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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在我心知肚明的默认下。柳之郁來到我租住的屋子。
简单的一室一厅的老氏公寓。这也是多年前某些国营企业的宿舍。房子已老旧。环境有些差。地段也不是很好。但胜在租金便宜。便给租下了。
柳之郁看了看房子周围及室内布置。皱了眉头。“你一个女孩子。住这儿太不安全了。”
我微笑着说。“放心吧。晶晶曾教过我防身术的。一两个男人还能对付。”
他挑眉。“这么说來。我运气不大好。居然交了个野蛮女友。”
我笑。作势凶巴巴地掐他的脖子。“所以。你可得对我好了。不然我铁定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真功夫。”说着拧紧了拳头。向他亮出我的拳头。
他故作害怕地缩着身子。“尊命。女王。小的明白了。决不惹你生气。”
他的装模作样把我逗笑了。我向他扬了扬手头收获的鱼。“给我一个小时。给你做我最拿手的糖醋鱼。”
他扬眉:“不需要我帮忙。”
看了他修长洁白的手指头。“你。得了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你只需拿着这张嘴吃便成了。”
杀鱼。清理。洗净。油炸。炒糖色。然后淋汁。多年沒有亲自下过厨了。手法有些生疏。但好在手艺还在。在我把厨房弄得一团乱的情况下。终于做得差不多了。
只是。锅有些沉。一只手端不起來。两只手仍是使不上力。只能叫柳之郁进來帮忙。
他进來看到一室的狼藉。笑道:“所有厨师都像你这样么。”
我嘿嘿傻笑。“快來帮我把锅里的油倒进盆子里。”
他两手握着平底锅两边的锅柄。把油倒进盆子里后。扬眉道:“女人的力气还真是小得可怜。这点锅都拿不动。呵呵。还真功夫呢。我一颗手指头便能让你躺下。”
我摸着左手腕。苦笑。其实以前的我。臂力也很大的。只是。只是。唉---大概上辈子做多了缺德事吧。这辈子得还给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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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醋鱼味道不错。柳之郁连连称赞。合我们二人之力把两条斤多的鱼吃得精光。连汁水都不剩。收拾了桌子厨房。洗了碗后。大家心照不宣地滚到了床上。沒有甜言蜜语。沒有海誓山盟。也沒有美好的氛围。好像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事后。我忽然只觉悲伤。想到了弈君。是他带给了我美好的初恋。可惜初恋都是用來怀念与遗憾的。又想到了韩靖涛。他带给的所有痛苦。短短时日内。仍是不能消磨。虽他说已放过了我。可难保他不会反悔。或是见不得我好过。又半路杀出來破坏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
而柳之郁。他的条件是那么的好。他是那么的温柔迷人。相信围绕在他身边的优秀女人肯定有很多吧。我拿什么留住他。我有什么本事什么资本让他单单留恋我。
这一切的一切的烦恼。如潮水般朝我涌來。望着柳之郁熟睡的脸。借着外头淡淡的光线。依稀可以看到他一对漂亮的浓眉。高挺的鼻梁。及微抿的双唇。忽然如觉梦中。这么一个天之骄子。居然看中了我。这究竟是否真实。
他忽然翻了个身。双手紧紧搂着我。我偎在他身边。心里有着丝丝痛楚---明明知道我们不会有多少未來。我也能预料走到最后。也只能以分手告终。却仍是如飞蛾扑火般。妄想着那灯火里散发的那丁点暖意。
与柳之郁上过床后。大家心照不宣地开始过着夫妻生活。关系仿佛更进了一步。晶晶偶尔约我出來聊聊。左右观察我的神色。笑道:“不错嘛。总算有点光泽了。脸上也长了点肉了。比先前好多了。你不知道。刚开始见你的时候。简直就一非洲难民。又憔悴面色又苍白。人又瘦得皮包骨头。整个人如六十岁的老太婆般毫无生气。现在可好了。不但长了些肉。皮肤也变好了。最重要的是。又恢复了以往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光凭这一点。我便得给姓柳的打八十分。”
我笑了笑:“才八十分。我以为你应该打九十九分的。”剩下的一分。作为遗憾。
晶晶白我一眼:“八十分还抬举他了。”她招呼我吃菜。辣得直让人叫爹的麻辣重庆火锅。大热天里。坐在空调屋里吃着火锅。就一个爽。
晶晶也不怕脸上长豆豆。拼命地把肉菜往锅里丢。一边招呼我:“我知道你也一向爱吃麻麻辣辣的。这次是最后一次请你了。别不给面子。”
我停了手头的筷子。“怎么。你要回去了。”
晶晶叹口气。“不然还能怎的。我爸就我一个女儿。他的产业迟早要交给我。现在回去先实习。然后再从基层做起。若能把公司管理起來那是再好不过的。如不能。便请职业经理人吧。反正。老头子的事业不能垮在我手上。”
我忽然沒了吃的欲望了。晶晶是北京人。父亲的产业有大半也都在北京。她离开蓉城是迟早的事。可真正提上日程又是另一回事。但我也明白。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晶晶迟早都要离开的。尽管心中不舍、伤感。却不能说出留她下來的话。毕竟。她有身为她的使命。
深夜的双流机场仍是有着川流不息的旅客。从候机室里出來。外边躁热的空气让我更加心情郁闷。
晶晶离开蓉城了。估计我们除了打电话。网上聊天外。这辈子不知还能不能再见面了。
我承认。我平时候也是挺沒心沒肺的。总觉天蹋下來有高个子撑着。但。这种伤心离别的画面却总是让我受不住地鼻头酸酸的。说不上的难过。
身边來去的旅客有的成双成对。有的单身一人。都是匆匆而过。他们或许是为了工作。或许是为了家人。或是去旅游。俱都步履匆匆。极有目标。而我。冷冷清清地孤身一人。周围的繁华盛世仿佛与我无关。这里的兴旺我也沾不到边。我只能被挤到城市的边缘。被遗忘。被抛弃。只余下孤寂与清冷陪伴着我。
夜已深沉。估计已到凌晨了吧。一个人沿着马路缓慢走着。身边不停有车辆闪过。抬头望天。今晚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天空显出一种深遂的黑蓝。这儿灯火通明。永远都不会有黑夜。
一阵凉风吹來。白日里灸热的气温稍稍降低了些。我再度回头。望着已远离的机场方向。叹口气。在心里默默祝服晶晶。希望我们的友谊不会因为地方的限制而变淡。
但。这种隔着时间。隔着空间的友谊。谁都不能打包票了。
想到这里。心情再郁闷了。
耳边听到一阵轰鸣声。看看时间。应该是晶晶那架飞机起飞了。远远地。一只白色大鸟凌空而起。因隔得较近。机身上的灯火。照亮了半边天空。
望着那架越飞越远的大鸟。直到渐渐消失在浩瀚宇宙时。这才收回了目光。
蓦地。游离的眸子。猛然一缩。
离我五步远的地方。一俱黑色身影正静静地立在那。一身溶于夜色的黑色衣裤。在这灯火通明的马路上。却凭空增添了浓郁的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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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要动力。动力。动力。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