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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带有原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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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带有原始味儿

火塔子底座是圆的。一层一层逐渐缩小。最后到了顶部。用一小块炭盖顶。中空部分填满大小长短适中的劈柴。风口上填塞豆秸之类作为引火柴。点火时。先点引火柴。然后人力扇风。使里面的劈柴着火。由劈柴再点燃炭块。这时整个火塔子就熊熊燃烧起來。

王慧看着垒好的火塔子说:“明白了。所以叫火塔子。形状就像塔。还要点火燃烧。这不就是火塔了吗?”

丁国义点点头:“你说得对。火塔子是因形命名。还有的地方叫旺火。点火后。熊熊燃烧。火势很旺。预示着这家人的运气也会一年旺盛。取其意。所以就叫旺火。”

李來福说:“老丁到底是当过领导的人。我们心里是怎么想的。都让你给说出來了。”

丁国义说:“这倒与当领导沒啥关系。我一向对民俗很感兴趣。每到一个地方。都比较留心。不懂的就问。有时还查资料。搞点追根溯源的研究。我的笔记本上。这方面的东西记了不少呢。”

火塔子要垒两个。一个晚上九点左右点火。火着过去时再加炭。一直得维持到凌晨五点钟将另一个火塔子点火。这样两个火塔子就把过去的一年和新的一年连结起來了。

每家的火塔子一点火。村里就热闹了。鞭炮就在此时燃放。每家起码要放一串500响或是1000响。劈劈啪啪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孩子们一群一伙。奔跑着呼喊着。从这家到那家。都是冲着火塔子和鞭炮來的。看谁家的火塔子大。谁家的鞭炮响。丁国义夫妇也來到院里融入快乐之中。而且巡视了左邻右舍几家院里的热闹情景。王慧看得很是兴奋。说道:“哎哟国义。如果在直升机上把此刻的情景录下像來。一定很壮观。虽说沒有城市礼花那种绚丽。却也别具特色。我觉得是一种……带有原始味儿的壮观。这么描述准确吗?”

丁国义笑道:“一位市报的老编辑能不准确吗?何止准确。如果放在一篇文章里。简直是难得的佳句。”

王慧说:“谢谢老公的恭维。咱们进屋休息吧。”

两人回到屋里。王慧问胡三梅和李來福。这除夕之夜还有什么活动?李來福说。沒啥活动了。接下來就是熬年。年轻人是通宵玩牌。主要是打扑克。而且是带钱的。李來福一提带钱就來气:“带钱就是赌博。赌博自古以來都是最坏不过的事。怎么现在都不当一回事了?人家说。现在是十亿人民九亿赌。这成什么事了?”

胡三梅说:“赌不赌这是你管得了的?老王妹子是问你除了熬年还有啥事。不是问你赌博。”

李來福说:“我是说。年轻人都是玩牌熬年的。老人、妇女包饺子。准备年夜饭。吃过年夜饭。岁数大身体不好的。就早点睡了。其他人起码得熬到第二个火塔子点火以后。顶多囫囵身子睡两三个钟头。”

王慧突然想到春节文艺晚会。这是城里人大年三十晚上主要的几乎也是唯一的活动内容。就问:“村里现在还看不上电视?”

李來福说:“原來能看。现在不行了。”

李志全叹了一声说:“村里糟糕得沒法说了。原來卧虎岭上安了个差转台。能收十几个台。前年差转台坏了。电视屏幕道道点点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这样有电视的人家就把电视机放箱子里打包起來了。要能看春节晚会。谁还打扑克。要打也得等晚会完了。”

丁国义问:“差转台坏了。村里也沒有修修?或者干脆换一台机器也用不了多少钱呀!”

李志全说:“说出來不怕叔叔笑话。农民负担重。村里连提留款都收不起來。村委穷得当当响。”

丁国义心里“啊”了一声。沒有再问下去。

王慧原先也想体验一下熬年的滋味。跟着李志全夫妇熬到第二个火塔子点火。但年岁不饶人。吃过年夜饭之后。也觉得有些累。作为首批退出熬年的人。便和丁国义來到西窑里休息了。中间窑里志全夫妇和另外两个年轻人的牌局已开场。说笑争论声不断传过來。李來福又给火塔子加炭块。火焰再度升腾起來。映得门窗上通明透亮。使投在窑顶的亮光一闪一闪的有了动态。

王慧有点兴奋。望着窑顶。突然用胳膊支起身子瞧着丁国义的脸问:“你瞌睡了?”

丁国义说:“不。”

王慧:“我见你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想什么?”

丁国义:“两件事使我心里沉沉的。一是马吉祥的死。他身体很好。年龄比我只大一两岁。怎么就死了?二是村里贫穷到连修差转台的钱都拿不出來。这出乎我的意料。我怎么也沒想到东峪会是这样!”

王慧说:“人死不能复生。想也沒用。至于村里的事。你已告老还乡。想也白搭。所以你干脆啥也别想为好。”

丁国义说:“问題是我在任的时候。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这里是我工作过的地方。是我的故乡呀! ”

王慧用食指在丁国义鼻子上轻轻点了四下说出四个字:“官。。僚。。主。。义!”

王慧注意到。这大年初一城乡也是大不相同的。在城市或者说在他们景风市。正月初一沒有什么活动。一切如常。熟人见面。互道一声“过年好”。亲朋好友间也是足不出户。电话拜年。因头天晚上看春节晚会节目睡得迟了。都感到疲惫。萎靡不振。休息休息是人们普遍的想法。而东峪却不同。尽管人们通宵熬年。但依然精神饱满地欢度这新年第一天。

青少年们尤为活跃。他们是轰轰烈烈拜年活动中的主力军。本家同姓或外姓亲戚家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都得登门拜年。单李來福家。小辈拜年者先后过了三拨儿十五人。王慧发现。这里的拜年实际是一次敬老活动。而且不说空话。全來实的。一进门。嘴里喊着辈分称呼说。给你老人家拜年。同时双膝下跪。实实在在磕两下头。然后小坐一会。喝一杯米酒。或吃两个红枣。或抽一支烟。小孩子还额外赠送一对好看的花馍。就匆匆而去。因为他们时间紧。任务重。按乡俗本村内的拜年活动午饭前必须截止。如果抓不紧。就有可能落下某位或某几位长辈。这是最大的失礼。是绝不允许的。

午饭后。正坐在一边喝茶的丁国义夫妇听见李來福和老伴在议论上午的拜年。胡三梅说:“除军军。别人都來过了。”

李來福说:“对。就军军沒來。”

“他当官时也沒摆架子。每年总要來的。今年沒官了。倒不來了。咋回事?”

“沒官了。心里不好受。说不准蒙头睡觉呢。”……

王慧听到这里。就朝老两口说:“看來你们还很在乎年轻人來拜年。是不是?”

李來福说:“这是村里人的礼数。一年也就这么一回。我们年轻时就这么做的。如今老了。也希望年轻人懂点礼数做下去。”

王慧问:“今天沒來的是哪一位呀?”

李來福:“老丁知道。就是李天佑的二儿子李军。”

丁国义想了想说:“噢!对。李军!”他想起來了。就是罗山镇中学的那位留着寸头的学生。不多说话。举止稳重。见面喊他书记叔。有一次他把书记叔挡在路上。表情十分严肃地说。他有重要意见要提。问他什么重要意见。他说中学校长不是东西。赶快开除他。一年后。校长果然被开除。而且是双开除。当然不是因为李军那笼统的“重要意见”。但说明李军对那位校长的看法是对的。这给丁国义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后來他离开罗山镇。再沒见过李军。因而对他的情况就一无所知了。

李來福接着告诉他。李军中学毕业后考上农大。农大毕业后自愿回县工作。又自愿回到罗山镇。先是副镇长。两年后就成了镇长。镇长只做了两年。于去年辞职回家。

丁国义一听。有些惊讶:“辞职?为什么要辞职?”

李來福说:“听说是和书记尿不到一个壶里。详细情况说不來。”

胡三梅也说:“是呀。公家的事。说不來就不敢瞎说。”

丁国义感到有点奇怪。村里出了个从镇长的位子上辞职回家的人。这可是街谈巷议的话題。眼见的。道听途说的。总能说好多好多。可李军的事。本家同姓的李來福夫妇都只有一句话。别的就啥都不说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个疑点使他们提前了半天。初二早饭后就到李天佑家去了。

进了李天佑家。丁国义刚落座就问:“老李。我想知道的是李军辞职问題。李军进步快。进展顺利。为什么要辞职呢?”

李天佑心情压抑。吞吐其词:“这孩子脾气怪。不合群。就辞职回來了。公家的事。咱老百姓沒文化。实在说不清。”

高凤娥一个劲地催他们吃红枣、核桃、柿饼之类。好像要以此打断刚才的话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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