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日(二)
风吹过地面,卷起了薄薄一层沙粒,在空中曼舞,最后落下,却是落在了一个人身上,准确的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放眼望去,这路华山顶上一堆堆,尽是这样毫无生气的死尸,原本圣洁的庄严的路华山,俨然成了一个坟场,殷红的血染红了山头,那一日被后人称作血祭日,
幽鸣扶着溟非在白胜的带领下,躲进了附近的一个山洞,经过刚才一战,剩下的都是一些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伤患,
“大伙先在这里休息会儿,”白胜说,
幽鸣赶紧把溟非扶到靠墙的地方坐下,小心地拨开他身上的伤口,手臂、腹部、背部、肩部、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剑痕交错,俨然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你撑着点,我先给你止血,”幽鸣赶忙低头翻找自己的包袱,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给溟非吞下,
“这是师傅给我的七香正气丸,可以止血保你真气不散,你先休息会儿,”溟非皱着眉,痛苦地点点头,
幽鸣又从包袱里找出了金疮药和纱布,可是沒有水,她就沒办法清理伤口,她猛然起身,环顾一周,她下意识地想找煜钊,叫他去打水,可是找了一圈,都沒有发现煜钊的踪迹,
“糟了,煜钊呢,”
几乎是所有人都怔住了,裕亲王不见了,他们的领袖不见了,失去了精神依靠,他们这群人又何以奋斗下去呢,
“你快去看看,把人找回來,快去,”幽鸣失控地对着白胜大吼,白胜显然也吃了一惊,一个大活人沒跟着我们一起出來,竟沒有一个人发现,他极力回想自己见到溟非的最后一刻,一个邪魅的笑容闪过,是王藏,对,是王藏,他跟着王藏走了,白胜匆忙地跑回了路华山,
“好久不见,裕亲王,”王藏笑嘻嘻地对着眼前的男人说道,
“废话,你这个叛徒,竟然妄想当皇帝,”
“哈哈哈哈哈,叛徒,”王藏挑起一只眉,奇怪地看着煜钊,
“我这种顶多叫做叛臣,那你呢,你可是连你自己的亲大哥都背叛了,”
“住嘴,”煜钊气的手微微颤抖,剑气直逼王藏脸上,
“这种事,你我心知肚明就好了,”王藏双手背在身后,丝毫不害怕眼前这个已经快要失去理智的军人,
“当初,不是你的帮忙,我也不会那么快拿下煜铭,只不过,咱们之前商量的结果,我有点不太满意了,”王藏微笑着看着他,
时间迅速地回流,倒退到煜钊被下令驻守梧源的前夜,那夜,煜钊本早早就寝,但是听宫中探子回报,皇兄同幽鸣发生争执,明日便会出台告示要将幽鸣流放,而自己便会被指派去驻守边疆,
煜钊听完,接连向后退了好几步,打从少年起,他就一直忍让煜铭,只因煜铭是太子,所以他能享受父皇的宠爱,宫人的敬畏,父皇越是对他要求严厉,他就越是恨煜铭,明明都是皇子,为什么他天生注定就是一国之君,而自己则一定要成为他的臣子,为他稳固江山,他不要,他不要连争的机会都沒有,就被判了死刑,他心里恨,却只能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因为他知道,要是他对王位有一丝的觊觎,那么父皇,哼,那个老头洞察人心的本事可真了得,所以整个少年时期,他都默默地甘于躲在煜铭的后面,直到,他发现了一个秘密,一向的天之骄子居然爱上了幽鸣那个被捡來的野孩子,虽然在皇位的事情上他不能争,可是在爱情上,他要跟他争到底,所以,煜钊提前向幽鸣表达了爱意,其实他早就看出來幽鸣也是喜欢自己的,那样的少女情怀,估计是煜铭一直想得到却得不到的吧,煜钊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丝带有残忍的微笑,
然而,你不仁,我便不义,老头子死了很久了,我沒必要在让你了,
“于鹏,帮我准备衣服,我要去一趟丞相府,” 一道冰冷的光芒闪过煜钊的眼底,
“丞相,这是陈将军多年來的资料,他的父亲生性风流,他是他父亲同一个妓女所生,小时候被倒卖过做过好几家人的仆人,十岁才被他父亲认回去,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去,竟然跟他父亲的妾侍有染,还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外人说的陈四小姐,其实是他的亲生女儿,陈将军是个要面子的人,你拿这些事情要挟他,他必定会归于你旗下,”堂堂亲王,竟然半曲着身子,恭恭敬敬地对着堂上的王藏,
王藏瞟了瞟煜钊递过來的小本子,也沒打算伸手去拿,
“送这么大分礼给我,不知道裕亲王有何时要找在下帮忙,”
“痛快,丞相果然是个爽快人,”煜钊抬起头,眼里闪耀着灿烂的火花,
“在下此次前來,就是请丞相帮个忙,我们一起推翻煜铭,”
王藏顿了顿,垂下的头终于抬了起來,直视眼前这个异常兴奋的男子,煜铭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种蔑视苍生只求完成夙愿的痴狂,
“明天,煜铭便会下令派我去梧源,到时候,苍星除了他自己的护卫队,便再沒有兵马,你去召集陈将军,逼他倒戈,你便可率领大军攻城,占领苍星后,你就飞鸽传书给胡人,让他们出兵,我会适时与他们周旋,给你足够的时间,清理苍星内外残留的势力,然后我再举兵回朝,以清君侧之名,把丞相你拿下,之后便可名正言顺地当上皇帝,”煜钊说着他心里伟大的计划,眼里流露出的是无尽的渴望,
然而片刻过后,也沒有听到王藏的回答,煜钊心头一紧,
“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亲王的意思是要在下背负乱臣贼子的骂名,我为什么要帮你,”
“这……”煜钊支支吾吾,他总不能说,你的所作所为跟乱臣贼子有何区别,何必在乎这虚无缥缈的名声,他踌躇了片刻,开口,
“丞相多年來,为国尽心尽力,多年劳碌也该是时候清闲了,到时候,如果我登上皇位,便赐南边十座城池给你,封你为王,并且每年送你黄金万两,粮食万担,作为本王的小小心意,不知道丞相意下如何,”
哦,条件开的很丰厚,似乎沒有什么理由拒绝,王藏思考了片刻,最终答应了对方的要求,那夜,便揭开了举国上下乱世的开篇,
王藏昂起头,來回踱步,嘴里悼念着:黄金万两,粮食万担,城池十座,封地为王,沒念叨一句,煜钊的脸就苍白一份,
“但是,不够啊,”王藏忽然叫了出來,冲着眼前空荡荡的大殿狂笑起來,
“你知道么,站在金殿上,享受着一抬手,便能决定人生死的感觉是怎样的让人欣喜么,你知道被万民臣服,百官跪拜的那种骄傲么,你知道,那种天下尽在你手中的那种感觉么,”王藏的表情如同妖魔一般,权利显然已经侵蚀了他的骨髓,让他迷失了灵魂,王藏忽地伸出左手,五指一个接一个地收拢,最后捏成一个拳头,
“你看只要这样,所有人就会被我拧成碎片,”他轻轻地一吹手上的空气,好像有千万个碎片落在地上,噼里啪啦地打地煜钊耳朵生疼,
“哈哈哈哈,哈哈哈,但是,”王藏话锋一转,
“这还不够,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杀煜铭么,”
煜钊蹙了蹙眉头,沒有回到,疯狂的男子继续说下去:“因为,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一个连你也不知道的秘密,”他凑到煜钊面前,小声地说,
“你们的祖先,烈耀,曾今聚集了各家的力量铸造了一柄剑,叫做龙吟,得到它就等于拥有了全天下,记住是全天下,不仅仅是盛煌,”他特意笑了笑,以示强调,接着继续说:“烈耀把藏宝剑的地方绘成了地图,一分为二,一半放在玉玺里,另一半,我就不知道了,”王藏无辜地摊开手,冲着发愣的煜钊做了个鬼脸,便沒了下文,
可恶,身为皇族的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知道这件事,
“有沒有办法知道另一半在哪里,”
王藏摇摇头,忽然一拍大腿,“有个人可能知道,”
“谁,”
王藏冲着他不正经地笑了笑,“你的小情人,那个被废的占星圣女,” 幽鸣,
煜钊的脑袋像是被雷劈过一般,乱糟糟的一团,
“裕亲王,裕亲王,”
“糟了有人來了,你快走,”煜钊紧张地看着王藏,王藏看了看门口,赶紧从侧门溜了出去,
脚步声越來越清晰,煜钊情急之下用了捅了自己左肩一刀,随着长剑猛地抽出身体,鲜血迸发出來,煜钊一个踉跄坐到了地上,
“裕亲王,你沒事吧,裕亲王,”白胜赶紧把人扶起來,看着他左肩的伤口,紧皱着眉头,
“我……我沒事,只是……只是让王藏……那个狗贼,跑了……”
“沒事沒事,你沒事就好,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幽鸣他们还在等我们呢,”
虚弱的人儿在听到幽鸣的名字时,身上猛地一惊,但是伤口的疼痛让他不敢有过多激烈的动作,
被白胜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到了伤兵们躲避的洞穴,
幽鸣这边刚给溟非和一些伤病包扎好伤口,一回头刚好看到身上重伤的煜钊,
“天哪,这只怎么了,赶紧坐下來,”幽鸣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给煜钊,然后动手开始帮他疗伤,
“伤的这么深,尽然穿过了整个肩胛骨,太狠了,”幽鸣紧皱着眉头,不忍心地看着,
“我先给你上些药,你这伤要恐怕会落下毛病了,”幽鸣刚准备转头,手却被煜钊一把抓住,
“你干什么,”幽鸣不解地看着他,煜钊苍白的脸上,血色在一点点地流失,但是眼神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幽鸣,
“鸣儿……”一声低低地呼唤,幽鸣冷不丁感到一身酥麻,
“之前是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吧,”
幽鸣蹙了蹙眉,心里有些别扭,她不想提到这个话題,如果煜钊了解她的话,应该明白,自己的性格根本不会记得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情,如今他再次提到这个话題,不免让幽鸣有些疑惑,他是真的了解自己么,
挣扎了一下,把自己的手从他满是血的手掌里逃出來,幽鸣自顾自地翻找着药包,
“这些事,等伤好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