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免费)
我绝不是一时赌气,这个念头已在我的心里闷了好长时间,只.是没有勇气去实施。舍不得孩子打不得狼,现在理想变成了现实,我已无退路可走,我一下子体验到了丧家犬的滋味。怎么办?我又想起了天鹅,天鹅的咖啡厅肯定需要一个帮手。我这么想着就朝天鹅家的方向走去。天鹅家离这儿不远,顶多有四站的路程,我就懒得去挤公共汽车,徒步走着。在百货大楼附近,我碰见了中学的同班同学王小东。
王小东从出租车里出来,正好跟我打了个对面。王小东穿着很入时,身着羊皮大衣,头顶俄罗斯式狐皮帽,一个很娇艳的女子挽着他那并不宽厚的臂膀,脚前还有一只狮子狗在东闻西嗅。
“刘风,”王小东说,“在哪儿发财呢?”
在王小东的面前,我觉得自己像个叫花子,一个班的同学,从一个门口走向社会,几年以后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一点不假。
“发财,等我发财的时候共产主义就到来了。”我说。
王小东仔细地端量了我一眼,我的一身穷酸气使他相信我还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
“刘风,别他妈的想不开,钱不是个坏东西,一百的面值上原先还印着四大伟人呢,我说,就冲着对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敬仰,你也该琢磨着多收藏一点才是呀!”他说。
马瘦毛长,人穷志短,我不能不向富贵低头:“小东,别他妈的光说嘴,扶贫也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给咱找个差事,也叫咱一个月挣上个三头二百的。”
壬小东听罢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哥们儿,这几年你他妈冰冻起来了是不是?现在一百一百地挣已经来不及了。”
我听着挺激耳,就在心里骂道,你真他妈的财大气粗,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王小东言犹未尽,掏出一包大中华扔给我一只,自己也叼上一只,说:“毛主席领导中国人民打倒了老一代资本家,***领导中国人民脱贫致富,又产生了新一代资本家;所以我对两个伟人抱有同样的无产阶级革命感情。如果不是毛主席把那些已经成长起来的资本家不失时机地打倒,就轮不到我们去发财,如果不是***提出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我等贫下中农子弟恐怕还要在致富路上摸索好多年,真是天赐良机,我出生的是个时候,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刘风,你要是再错过于这末班车,就一辈子也赶不上了。”
我被王小东说得心跳,就像是迷失方向的小舟远远地看到了航标:“小东,给指条路吧。”
王小东说:“我现在搞装修,你就不能再干了,你能干什么呢?”王小东身边的女子有点沉不住气了,一个劲儿地扯他的衣袖。王小东就不得不走了,“刘风,条条大路通罗马,致富路上无先后,有事儿你就找我,咱以后再说。”
王小东挽着那个女子的腰走进了百货大楼,我还站在原地发怔。我觉得自己活得根本不像个人,连他妈人家那条狮子狗都不如。
5
我心灰意懒地来到了天鹅家。天鹅给我开门的时候看都没看我一眼。我想一个屁大的玩笑至于你他妈的发这么大的火么?
“天鹅,”我说,“我不是有意的。”
她还是不说话。
我又说:“我辞职了。”
这时她才抬眼看了我一下,不咸不淡地说:“你辞职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想这真不是人说的话,就说:“没关系!”说完就不再跟她说话,掏出一只烟来大口大口地抽。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我听到了哭声,我抬眼望去发现天鹅那浑圆的肩膀在颤抖。
我想我该表示一下我的亲热了,就走上前去扶住她的肩膀,把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上。
天鹅没有反应。
没有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我的手开始往下移动,最后在她的胸前停了下来。
这地方我并不陌生,几年前,我的手就常到这里作客,我心里有一种旧地重游的感觉。我的手很凉,她的胸口很热,我很凉的手放到她胸前的时候她就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低头看着她。
她的眼里还是充满了泪水,她的嘴张了张,我知道她要说点什么了。我想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我就用我的嘴把她的嘴堵住了。
这时,我却想起了我和赵红一起**的情景,我想我与赵红**纯是出于一种动物的本能,而现在却不同,我毕竟是人而不是动物。我的脑海里出现了莫名其妙的空白,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有一种感觉,—种由高处向低处滑落全身处于半麻醉状态的感觉,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无比了,它使我体验到了什么叫作忘我的境界。
天鹅的身子在扭动,四肢软绵绵的就像被一名高明的骨科大夫卸了环,她的呼吸异常地短促,她的双眼微闭,已不再有泪水流出。
我想世界真是个不可思议的怪物,几年前本应该进行的事情终于进行了,时间的推移反倒为其增加了许多意想不到的色彩和冲动。
天鹅仰面躺在床上,嘴里发着一种渴望的呻吟。
我想寻找一个东西,知道这个东西的人以及知道这个东西在什么地方的人肯定不会有几个。那是两个一大一小的黑痣,两个黑痣的独特之处就因为它长在了天鹅紧靠心脏的左**上。它们是几年前我们热恋时我无意之中发现的,而且我还给它们下了特殊的定义:大的是我,小的是天鹅,它们是我们相爱的象征和见证。我如愿以偿地找到了我要寻找的东西,我的手就在那地方停下来,久久地抚摸着。
我想这时天鹅肯定已经想起了我几年前的那番美好的话语,她的身子再次有节律地扭动起来,沙发床发出吱吱的声响,好像是一支美妙的歌曲在为我们伴奏。
我们歇息了一会儿,又重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天鹅的脸上泛着红润,神情不再是恼怒而是兴奋。我想性真是个伟大的东西,它可以化于戈为玉帛,可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我对此深信不疑。刚才与我针锋相对的天鹅现在成了我的俘虏,一股前所未有的占有者的自豪感在我的心底油然而生,这时我想起了一部电影里希特勒双手抱着画有地球图形的气球的镜头,我想他那时候的心情与我现在的心情肯定不会有什么两样,我他妈的也当了一回真正的男人!
这时,天鹅的眼慢慢地睁开子,双手搂着我的脖子问我:“刘风,你在想什么?”
我没有马上回答她,我想我得意的神情肯定已引起了她的反感,天鹅变化无常的情绪使我不得不处处设防。
“想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日子。”我随口说道。
“不会吧,”天鹅说,“我想这时候你应该想起赵红。”
我不能说是还是不是,我承认我与赵红**的时候我却在想着天鹅,在与天鹅**的时候却在想着赵红,这很正常,不能怪我,我想人人都是这样。“我要和赵红离婚。”我说,又点上二支烟抽着。
天鹅听罢我的话一点都不感到惊奇,说:“辞职,离婚,不会是为了我吧。”我不能否认,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但是与赵红离婚又不全是为了她,这种水深火热的日子我早就他妈过够了。所以,我要彻底改变它!
6
我知道我已经失踪了好长时间了,赵红在找我,我的车间主任在找我,赵红在盼着我死了的消息,车间主任却每天都在祈祷着我千万别出事。
车间主任没想到我真会一去不复返,我走后一个星期,他不得不把我辞职的事儿告诉了厂长。
厂长一听急了,高叫道:找,快找,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宣传保护职工的合法权益,你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你怎么能有权力辞退一个国家职工?找不回来,一切后果由你承担!
于是,车间主任就到我家去找我。
赵红得知我连班都没上,就说,我还想找你们厂要人呢,,要是死了你们厂可要负责,他可是上班去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肯定是在想着抚恤金的事儿,死在单位上跟死在家里或者马路上可大不一样。
车间主任一看赵红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掉头回厂,发动全车间的人到全市各个角落去找,并说谁找到了奖给谁五百块钱。
车间主任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我刘风就值五百块钱?我失踪后到了哪里我想我不说大家也知道,我觉得我过得挺愉快。不幸的是,我还是被找到了,并得知了上述这一切。
我很后悔那天不该上街去买烟,我刚掏出钱来交给守烟摊的老太太,就被我们车间的张大嘴逮住了。
“刘风,”大嘴一把抓住我的胳臂,喊道,“原来你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