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阿达尔 大喜大悲 上
在安格尔城午后的大街上,阿达尔用马鞭狠狠得抽打坐骑,奥奇里菲的声音被他远远的甩在身后。
‘怎么会?我出征前还特意赶去见了一面,那只是小病而已。阿米许的身体结实的好像钢铁一样。他怎么可能死呢?这该死的的奥奇里菲,如果他胆敢骗我……’
阿达尔骑得飞快,他耳中隐约听到路上行人匆忙躲避时发出的惊呼和咒骂,眼中所见则是两旁的建筑物不停地倒退。
但他还是觉得太慢了,真希望马儿生出双翅,立时飞到圣手峰去。在连续闯过了三个关卡后,阿达尔在阿米许家的大门口停了下来,那是一个古老的大院子,以前属于这里的一个富人。因为阿米许的战功,国王把这里赐给阿米许作为居所。
现在一大簇雪白的白欸(ai一声)花正摆在门口的石阶上,这宣布了家里主人的逝去。阿达尔下了马,感觉脚下有些发软,管家跑过来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去听。
灵堂就设在前厅里,白欸花拼成的花床中间,阿米许静静的躺着。阿达尔忽然发现原来他真的老了,钢针般的头发虽然依然倒竖着,但是已经变成了白色,褐色的脸庞也早已不似以前那样的线条坚硬。
阿米许现在仿佛睡着了,非常的安详。也许下一刻他就会醒来,拉着阿达尔给他讲讲这次出征的战况,他是元帅,理应过问这些。灵堂里没有其他人,陪伴他的只有白欸花,这种只在北方生长得花死者之花。波斯蒂亚特人很尊敬白欸花,他们相信只有最勇敢的战士才会在死后变成它。阿达尔虽然明白以后再也见不到自己的老师了,不过他并不想哭,他觉得眼前的场景很美,美得让他有些忘记了悲伤,忘记了哭泣,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生怕自己的任何动作亵渎这里的神圣。
阿达尔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阿米许的情景,是霍克总督拉西克把他介绍给了父亲,当时阿米许是拉西克的卫队长。再以前他是当时波斯蒂亚特南部第一大匪帮钝斧帮的传奇头领,他把钝斧帮由一个二流帮会变成当时的东南方霸主,要不是后来被同伙陷害入狱,也许现在他还是雄霸一方的枭雄。
那个时候的阿米许身姿挺拔,目光逼人,棱角分明的脸上留着一抹钢冉。多年的首领生涯让阿米许颇有威严,他不像其他来见父亲的投机者那样侃侃而谈,而只是说自己厌倦了南方四国的生活,弱肉强食,不讲荣誉,他想去米德尔加。
父亲看中了他的军事才能,让他统领整个军队。
阿达尔也记得去找阿米许拜师,自己稚嫩而又坚决的话语把他逗得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他还记得阿米许出师后的第一战,他们当时还没有真正统治安格尔,父亲虽然娶了安格尔的未亡人,但是同样有继承权的安芮希尔子爵不请自来。阿米许手里的兵力非常有限,只有从波斯蒂亚特雇佣的骑兵。
而有备而来的安芮希尔则带着米德尔加闻名的重装长枪阵,还有只在米德尔加南部边境地带才有的长弓手,他们都是对付骑兵的好手。
当时阿米许主持战前会议,他命令头曼带一部分的人马作为先锋,阿达尔带领轻骑兵埋伏在侧翼的战场以外,他自己则带领剩余的人马镇守中间。
战争打响后,头曼按照命令把自己骑兵的马尾上全部绑上树枝,排成松散阵型,冲锋时扬起的沙尘造成了浩大的声势,直扑对方的长枪阵。在战场侧翼游荡的长弓手被吸引了注意力,他们全力射击,但是造成的伤亡却很微小。这时阿达尔从长弓手的身后出现,排山倒海得冲锋击溃了敌人。
头曼那边虽然成功得冲到了对方的阵前,但是被长枪手打的损失惨重。阵阵烟尘中阿米许杀了过来,他命令属下收起波斯蒂亚特马刀,拿出系在鞍带上的标枪,绕着圈子投射对方的长枪阵。对方视线受阻,又苦于阵型密集难以闪避,没坚持一会儿边四散奔逃。
战争以一场屠杀告终,整个米德尔加为之震惊,阿米许的大名也从此在米德尔加被传开。
“殿下,殿下?”阿米许的管家走了进来,把阿达尔从回忆中叫醒,“国王陛下的事务官刚来过了,他说陛下要见您”
“嗯,知道了。我先去见见头曼。”他说着就要穿过灵堂往里面走。
“头曼少爷在您来之前刚刚去王宫了,国王陛下叫去的。”
阿达尔停下脚步,“好吧,那我现在就过去。”
他跟着管家走到灵堂的门口。
“葬礼哪天举行?”阿达尔问道。
“明天一早。”
“在皇家墓园还是在这?”
“是在城外,老爷死前曾经吩咐过,要按波斯蒂亚特的仪式来办。”
“波斯蒂亚特的仪式?要拿阿米许去喂乌鸦吗?”阿达尔吃了一惊。
“这个我也不是很能理解,但头曼少爷说这是波斯蒂亚特勇士的荣耀,死后还要躺在舒适的墓园里是懦夫的方式。”管家耸耸肩,无奈的说。
“真是胡闹!等我晚上和他说下这事。我去完王宫就回来,今晚我会替阿米许老师守灵。”阿达尔又看了一眼灵堂,然后骑上马往王宫去了。
这一路阿达尔越想越生气,昨天自己回来见到那么多人,为什么没人告诉他。阿米许是堂堂的安格尔陆军元帅,为安格尔立下了这么多的功劳,为什么昨天父亲什么都没说?还有诺波利,难不成那件没说出口的事就是阿米许的死?他为什么就不能不有话直说?这个该死的南方佬。
阿达尔在王宫跟前下了马,随手把马交给了守卫。不远处头曼骑着马正冲着这边过来。
“头曼,我在这!”阿达尔大喊。
但头曼似乎没听见,直直的从旁边跑了过去。
‘哎,他肯定难过的要命。’阿达尔摇了摇头,进了王宫。
议事厅里,国王在王座上坐着,两边站立着护卫和仆人。
“国王陛下,您找我有事?”阿达尔跪下行礼后问道。
“快起来吧,我听说你已经知道阿米许的事了,真是不幸,他跟了我们家这么多年,哎。”父亲边说边擦拭着眼睛。
阿达尔没有答话,他只是默默得看着唐,回想起昨天晚上欢天喜地的庆功宴。
“不过……”国王恢复了威仪,他居高临下看着阿达尔。“国家的安危是更重要的,我们不能没有元帅。”
阿达尔默默地站着,没有回应。
“我任命你,阿达尔,为安格尔王国的元帅,负责安格尔全境以及兰特堡的安全。”国王继续说道。
这个阿达尔已经料到,他是阿米许最得意的学生,其他有战斗经验的将军要么改行做祭祀,要么则回家务农了。
“遵命,国王陛下。”阿达尔又一次跪下,平淡的答道。
也许国王预计的不是这么一个平淡的回答,他皱眉思考了一下,屏退了其他人,然后走下了王座。
“快起来,我的儿子。”唐拉起了儿子。
“多谢陛下。”阿达尔突然感到有些局促,父亲这是怎么了?他从没有这样对待过自己。
“叫我父亲就行,这没别人。”唐微笑着说。
“是,父亲。”阿达尔更加局促了。
“你知道教皇最近颁布的关于对四神的信仰自由法案吗,阿达尔?”唐问道,看到阿达尔点头,他便接着说道,“那你知道我的忧虑喽?”
“这对我们不是好事吗?”阿达尔不解。
“当然不是了。我颁布了强制信仰拉塞尔的法令,才使得整个安格尔全国上下改信武神。但这里的人心里其实都还悄悄的信仰修士。也许人们不会那么快的意识到,他们甚至会觉得这是教皇对我的一种妥协。
不过事实是,现在人们确实有推翻我们国教的法律依据了。根据对四神的信仰自由法案,他们可以自由的去信仰修士。
这条法令来自教皇,比我颁布的法律更加权威。他肯定是故意的,针对的就是我们。还有就是你知道的,我们虽然是正统的米德尔加贵族,因达王室的后裔,家谱和教皇国大教堂里的挂毯一样长。但我们是从波斯蒂亚特回来的,用的波斯蒂亚特雇佣军征服了这个国家。所以教会恨我们。”
阿达尔点了点头,这和他想的差不多。
“所以我们要时刻准备好战争,安格尔不能被外敌所扰,也不能被内乱所动摇!”唐意味深长的看着阿达尔,“我已经老了,实际上我也对以后的事情有所考虑,考虑了很多。我觉得我们的国家需要一位强硬的国王,能征善战,必须战无不胜。姆林斯他……他很有头脑,但是他只是位谋士,不是将军,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阿达尔?”
阿达尔心中一阵温热,他没有想到对话会突然拐到这个方向。
“阿达尔?”
“是……父亲,我明白你的意思,完全明白。”阿达尔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正在不由自主的上翘,该死,他真应该学着矜持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