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阿达尔 险境 下
指挥官看着此刻眼圈微红的贝拉,面露微微的歉疚之意,“女士,放下报酬不报酬不说,我们教会骑士绝非见死不救之人。”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是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又有要犯要看守,不如这样,你们两位和我们一起在这扎营休息,等到明日再说讨贼之事。”说完他不等贝拉回答,就命手下接过两人的缰绳,把马牵走喂草料去了。
当晚大队人马就在路边宿营。
教会骑士在营地外围派出了人手巡逻,他们的防御圈子缩得很小,把菲利特的商队排除在外边。
阿达尔依靠在木笼边上,受伤的左腿这两天越发麻木,他久经战阵,知道这不是好兆头。今晚的肃杀之气让他心里阵阵地紧张,虽然他知道以菲利特的智谋,肯定会有凌厉的后招。但显然计划的第一步行动进行的并不顺利。
夜已经很深了,阿达尔蜷缩在木笼中半梦半醒。轻微的沙沙声不时传来。当阿达尔注意到这异响时,一个蒙面的身影已在囚车之侧。
“谁?”阿达尔警惕的看了一眼来人。
蒙面人露出面罩的眼睛里发出矍铄的光,他做手势示意阿达尔不要出声。另一只手上则拿出了在月光下隐隐放着金属光泽的一把铜钥匙。
阿达尔当然认得这把钥匙,它从不离指挥官身侧。只有在想要戏弄阿达尔的时候,他才把钥匙交给那个寇特。
沾满油泥的无袖麻布上衣,溅满泥水的破洞短裤,看这人的打扮无疑是菲利特手下那些所谓的奴隶中的一员。这些人都是原波斯狄亚特第五骑兵军团的将士,阿达尔能认出好几个。不过眼前这个他并不记得,当然,他也许是菲利特请来的帮手。阿达尔觉得自己的军师果然是个奇才,居然这么短时间里就想出了第二套方案。
钥匙在生锈的锁孔里转动,发出了细微的摩擦声。在寂静到可以听到马蹄轻踢泥土声的夜晚,这个响动也足够让阿达尔紧张的屏住呼吸了。
睡得最近的那个骑士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响,阿达尔看到蒙面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自己此刻也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还好,那骑士只是翻了个身,并没有醒过来。
阿达尔悄无声息的爬出木笼,他本以为救他的这人会一并帮他把手铐脚镣打开,可是蒙面人只是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表示并没有搞到那么多把钥匙。只见他背过身去,双膝一曲,示意阿达尔爬上他的后背。
阿达尔紧张的看了看四周,还好,他打盹前还在四处巡逻的几名骑士现在都靠着树干或路边的大石睡着了。
借着月光,阿达尔看见蒙面人在往田野方向疾走,他身手矫健,背着阿达尔这么个大汉依然健步如飞。阿达尔想问为什么不是去和其他人回合,但转念一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菲利特肯定自有他的道理。
一直跑出去有几里远,蒙面人终于减慢了速度。前面田野已到尽头,光秃秃的地面上满是半人高的大石。
阿达尔还在纳闷菲利特怎么选这么个地方接头时,蒙面人突然站直了身子。阿达尔伤腿猛地挨地,一阵钻心的痛楚让他往后急退两步,重心不稳的栽在了一块大石上。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溃烂的伤腿不知何时又开始流血了,只是他的疼痛已不来自伤口,而是来自伤口深处的骨头。
“你怎么不知会一声就把我放下来?”阿达尔怒道。
蒙面人摘下面罩,发出刺耳的狞笑,“你怎么不确认一下身份就跟我走了呢?”
阿达尔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但阴阳怪气的语调告诉他此人是敌非友。
“你如果不是我的朋友,却为什么要救我?”阿达尔充满警惕的问道。
“救你?”那人终于转过身来,“确实,我是在救你,以免你腐烂在教皇那无底的黑狱中。”
“影子!”阿达尔惊呼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来帮你减轻痛苦喽。”影子一步步走近。
“减轻痛苦?”
影子的身影遮住了月光,“你哥哥怕你死不了,所以让我来祝你一臂之力。”
“姆林斯!”阿达尔感到一阵冲冠的愤怒,“为什么!他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影子已经伸到怀中的手突然停住了,阴影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戏谑的话语却从阿达尔的头顶传来,“你当真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只知道我已经让他做了国王!我也向他效忠了!我本有机会得到他现在的一切,但我却没有做任何反抗!而且我他妈的还是他的亲弟弟!”阿达尔感觉自己憋闷了太久,既然难逃一死,不如干脆说出来痛快。
影子犹豫了一下,在身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好吧,我总是想,如果哪天我死了,也肯定想做个明白鬼。”影子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阿米许是我的手下杀的,你父亲也是,当然这都是遵照你哥哥也就是现在的国王姆林斯的命令。”
“什么……”
“闭嘴,我还没说完。”影子粗暴的打断了他,“你的波斯蒂亚特第五骑兵军团也是我带人剿灭的,你的人很勇猛。我有四倍于他们的人,还是突然发动的前后夹击,却还是无法全歼他们。”
“你……”
“最后一点,贝拉是‘鼠群’的人,从很久之前就是。至于你所问的为什么,我觉得这一切显而易见。还不都是为了王位吗?即使现在你哥哥已经坐上了王位,但是你特殊的地位和反对教皇的极端观点仍然给他的统治造成了威胁。历史上所有留有隐患的王朝都没有好下场,所以……他希望我来确保不会有这样的历史在安格尔重演。”
阿达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感到喉咙里甜甜的,胸腔中沉重的心跳催动着鲜血一点一点的上涌。
“至于你所谓的兄弟情,既然你哥哥为了王位可以杀父弑母,我不觉得那对他来说是什么牵挂?”说完影子发出了放肆的大笑,“好了,没时间继续耽搁了。”
阿达尔双手死死得抠着地面,鲜血从腿上溃烂的伤口处流出来,浸湿了身下干涸的土壤。
影子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弯刃的匕首,这种刀最适合割人头颅。他一步步的靠近,直到阿达尔的眼前只有漆黑如夜的刀锋。
“别恨我……”
嗖的一声,是锐器破风的声音。
影子的话以一种近乎窒息的语气戛然而止。
穿透他心口的标枪离阿达尔的双眼只有一尺远,敢这么掷标枪的人,阿达尔只认识一个。
“呕……”阿达尔再也无法忍住,鲜血一股股从口上喷出,“头曼……头曼……”
在阿达尔要栽倒在地的瞬间,头曼有力的大手撑住了他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