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头曼 意外的现身 上
‘似乎回到这里的感觉也没那么糟。’头曼尝试着积极地面对眼下的问题。他并没有完全忘记普埃尔作乱的那个夜晚,在记忆中,波斯蒂亚特从未有过像那次那么漫长的夜晚。
那时的头曼还是个小男孩,印象中那也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父亲阿米许展露武艺。之前阿米许从来都是在大队人马面前指挥若定,即使冲锋在前时,也有亲卫队保护。
他眼见着平时经常笑容可掬的副帮主普埃尔手拿狼牙棒,和惯用双手大砍刀的前锋营副将平托一起围攻自己的父亲。阿米许当时正在吃饭,他的武器只是一把随手从脚边尸体旁捡起的普通马刀,看起来似乎落尽下风。
但是当生死缠斗开始之后,这种视觉上的先入为主就被证明是错的了。阿米许刀下生风,快速走动时几乎脚不沾地。没有十个回合,功力明显不济的平托就被砍伤了腿。而后普埃尔捡起他的双手大砍刀开始挥舞双刀流,企图用密不透风的攻势摆脱被动。
头曼记得当时自己就在翻倒的饭桌后面躲着,他露出双眼紧紧地盯着格斗中的二人。父亲的双刀以诡异地走位缠住了普埃尔的双刀,然后刀柄上配重用的金属球在下一个时刻砸进了副帮主正愁眉紧锁的脸。
他们父子俩在当夜逃出,然后在小阿巴特港被当地的治安官抓住并投入大牢,一直到两年后才被霍克总督拉西克用钱赎出。头曼在稍微大点儿之后就发誓要报仇,不过父亲阿米许在这一点上和他有着不同的意见。
“报仇?不,头曼,我们翻过这一页,不要再往回看。”父亲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看不出一丝仇恨。
面对阿米许的无动于衷,头曼一脸的忿忿,“难道我们就要忍下这口恶气吗?他们背叛了你呀!父亲。”
“嗯,说到背叛,谁又没有遭遇过呢?其实即使他们不在那天夜里发难,我也有意退出钝斧帮了。”
“退出钝斧帮?为什么?那可是您一手扶持壮大的波斯蒂亚特最大的匪帮之一呀!”
父亲只是无奈地摇头道:“这才是问题的根源。只有在无秩序的国度,才会活跃着如此庞大的匪帮。而真神所构建的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啊……”
头曼也信仰拉迪诺,并视之为唯一的真神,但他总觉得自己对信仰的领悟远远不及父亲。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这有什么不对吗?
赫巴托就在这时大踏步地走来,他麻杆般的身形左右摇晃,随着摇晃的还有那飘在胸前的黑须长冉。
“头曼,真的是你吗?”赫巴托的声音尖利刺耳,头曼记起这就是自己为什么在小时候不喜欢他的原因。
不过当年一干他所喜欢的叔叔们都背叛了他们父子,唯一这个说话总是呛声的精瘦汉子却守住了自己效忠帮主的誓言。
“赫巴托帮主,别来无恙啊?”头曼双手抱拳,头颈微低,目光向下看着对方的脚面。这是觐见帮中高位人士的规矩,头曼一直都记得。
“嗯,别动,让我看看先。虽然这一别有二十年了,不过我还是记得你当年的样子的。”钝斧帮帮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的脸。
虽然被这么盯着很不舒服,但赫巴托一向以谨慎著称,头曼在小时候就知道这一点。于是他把身子挺直,回敬以同样严肃的目光。
“果然是你,头曼。欢迎回来。”帮主说着收回了抓着他肩膀的手,转而伸出另一只手和他的手握了握。
“我是受阿达尔……”头曼刚说了一半,就被赫巴托伸手拦住了。
他眉头微皱道:“这些闲事一会儿再谈也不迟。我听说老帮主他……他死了?”
头曼不懂为什么他会把谈判称为闲事,不过既然话题转到了父亲身上,他没有理由不继续,“是的,家父他是年初的时候死的,被人陷害的。”
“死在床上?”赫巴托的眉头更紧了。
头曼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父亲应该死在战场上,这是他应得的。”钝斧帮帮主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嘲弄,他一直都是阿米许最忠贞的部下,“我从未见过什么人有阿米许帮主那样的魄力和战魂,也从未见过他那样的心胸。可如今他却死在了床上,以最不名誉的死法。唉,即使如此,你还是坚信那个江湖骗子的说辞吗?”
头曼的心里“咯噔”一下,他几乎忘记了钝斧帮中的人都几乎都不信拉迪诺,赫巴托显然也不例外。不过好在真神是宽容的,面对这种程度的挑衅,虔诚的教徒不应去激化它。于是头曼再次没有开口,而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见赫巴托没有继续挖苦的意思,头曼想着该说说此行的正事了。不过又在他刚刚开口时,赫巴托再次打断了他:“谈判的事已经被安排到了明天的晚上,到时参加的除了我之外还有帮中的几位头领。所以,我觉得我们在那之前还是不要讨论这件事为好。”
可能是看出了头曼脸上的不快,钝斧帮帮主把他尖利的嗓音中夹杂了一些愉悦,说道:“我先带你去吃饭吧,虽然从赫萨卢卡这一路过来虽不遥远,但毕竟你我已经这么多年不见,我理应为你接风。”
头曼本来想速战速决,他甚至都没让自己的人马进营地,盘算的就是今天谈完就可以打道回府。但既然对方已经说出了这至少为期两天的安排,那他只有从命的份了。
“那就有劳赫巴托帮主了。我的从人都在营地之外,请您派个人把他们接进来吧。”
头曼边走边悄悄地四下张望,看到钝斧帮的营地里一片井然有序的样子。不过,令他稍感“遗憾”的是,他一个老朋友也没有看到。
一走进大帐,迎面便摆着一个长方的大桌。看来钝斧帮在此地发展不错,所以桌上的美食丝毫不逊于他在新圣城中的酒宴。不过唯一让头曼感到意外的是,硕大的桌面旁,仅仅摆了两把座椅。
头曼稍一犹豫,便被赫巴托看了出来,于是后者稍显尴尬地咳嗽了一下,然后说道:“今天的宴席只有你我二人,毕竟当年完全效忠于老帮主的人几乎全被杀了。现在所剩之人多少都有些对你不起,所以我就没有冒昧让他们作陪。”
头曼微微挥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不过他还是在坐下的第一时间,问出了自己从刚和赫巴托见面时便想问的问题:“帮主,恕我直言,我记得当日叛乱的是普埃尔一系,而叛乱成功后我也听说他坐稳了帮主的宝座。你在当日来给家父报信,有恩于我们父子。按说你没有被杀,已是万幸了。
可这不过区区二十年而已,普埃尔本人应该也不过刚刚花甲之年,他的嫡系则更加年轻。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为何现任帮主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