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郅都亡睢阳查案
正在他苦恼不堪的时候,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走了出来,表示有话要说。这个人以前也出过场,他就是中行说,年轻时是刘恒宫中的宦官,因为和亲被派往环境恶劣的匈奴,从此走上了背叛祖国的道路,他的人生目标也从此变成了要跟汉廷作对!而且此人较机灵,很快就被老上单于视为智囊,并留给了他的儿子军臣。
中行说压低了嗓门,向军臣说道:“要解决郅都,其实很简单。”
军臣眼睛一亮,大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中行说不紧不慢地说道:“派人去长安活动,设法把郅都任雁门太守的事转知窦太后就行了”。
军臣有点不理解,中行说便将郅都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军臣顿时喜笑颜开,直夸中行说足智多谋。在中行说的安排下,郅都没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窦太后的耳中。
窦太后听说后,十分震怒。她带着一脸怒容前往未央宫,找到刘启。
“为何欺瞒本宫,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太后吗?”窦太后大声质问道。
刘启木在那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不是把郅都杀了吗,怎么他还在雁门做太守?”窦太后见着刘启茫然的样子,更是生气。
“郅都是忠臣!”
“临江王难道不是忠臣?”
一句话让刘启沉默不语。
刘启看着已是出离愤怒的母亲,又想想惨死的儿子,知道郅都不死,太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当着窦太后的面拟了道处死郅都的旨意,心中啧啧叹息。一队全副武装的使者赶到雁门太守府邸,为首的将圣旨宣读了一遍。
话音刚落,郅都的贴身随从已经嚎啕大哭。而郅都却面无表情。
这一天终于来了!良久,他松了一口气,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向僚属们一一惜别,向前来接任的太守冯敬交待了雁门郡的边防和大小事务。虽然已是三月,但北方凛冽的寒风却仍然冰冷刺骨。
郅都在朝廷使者的陪同下最后一次踏上了城楼,站到高处,向长安的方向拜了三拜。想要我死的人太多太多了,我郅都能死节职下,是死得其所,死而无憾啊,哈哈…
景帝中元六年(前144年)三月,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苍鹰郅都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寒风凛冽,雄鹰依旧高飞。
郅都的尸骨被运回故里,葬在了今洪洞县东南二十里处。后人将他与名将廉颇,赵奢并列,称为“战克之将,国之爪牙”。郅都的死讯传到刘启那里。
刘启还是一个劲地摇头叹息。他叹息的不只是失去郅都,而是失去了一道北方的屏障。不过一月,他的叹息就变成了现实。匈奴人再一次突破了雁门防线。雁门郡几乎被掳掠一空,匈奴人所获颇丰,大摇大摆地退回了草原上开庆功会了。
刘启只能一面继续向匈奴示好,一面在内地紧急征兵前往雁门守边。边防的事已经够让刘启头痛了,突然,内侍呼呼地喘着粗气前来禀报的事情,差点没让刘启昏死过去。袁盎和十几位议臣被人杀了!
刘启极为震惊,天子脚下,大臣居然会被杀,不是在开玩笑吗?
“快说,怎么回事?”
“启禀皇…皇…上,袁太常被刺于安陵门外,另外还有十几位议臣遇…遇害。”
刘启一下子突然感觉有点天旋地转。
他怒道:“你,你,你这狗东西,还跪着干什么,快着人去查!”
看着内侍屁滚尿流地背影,刘启一时瘫在了坐席上,他的心里不自觉地闪过一个年头,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让自己头疼不已的弟弟,还有谁有这个胆子!刘启很不情愿这样先入为主,但是他敏锐的感到梁王有很大的嫌疑,因为这些大臣当初都曾公然反对立梁王为储。
几日过后,刘启收到了案件的初步结论,而且证实了他的感觉,事情确实牵涉到了梁王。凶手在刺杀袁盎时因为过于仓促,丢下了剑器,而剑器是由一位梁国的郎官所买。
刘启虽然很震怒,但考虑到事情牵涉到弟弟梁王,不能过于张扬。他想起了两个人,一个是刚刚免职的汉中郡守田叔,田叔做了十年的汉中郡郡守,老练持重。而另外一位大臣吕季主则办案经验丰富。
这两个人心思缜密,老成持重,派他们去睢阳查案,最为放心。田叔,吕季主领命而去。去天下第一诸侯那里查命案,对他们来说将是一次莫大的考验。
而这次考验的结局会是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袁盎等多位大臣遇刺身亡不但跟刘启敲了一记警钟,想想看,连朝中的大臣都不能保证人身安全,当街遇刺,治安坏到这种程度,除了用糟糕来形容,还能说什么呢?
这个时候,刘启想念起郅都来了,他打听到济南都尉宁成跟郅都有几分相似,都推崇严刑峻法,便把他调到了长安任中尉。
宁成在济南时显然深受郅都的熏陶,做事果敢,雷厉风行,严刑酷法。然而有一点,这位仁兄显然没有得到郅都的真传人品。
郅都不贪,而宁成贪。刘启选择忽略宁成的人品,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人品,而是京城的稳定。
长安不能再出事了!
刺杀案还没有结论,长安的风言风语就传开了。
还是储位惹得祸!大臣是随便的人能杀的么,而且死者不是一人两人,其中还有名人,换句话说,此人必定非同凡响,甚至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所以,这件刺杀案看似离,而实际上,上到皇帝,下到长安摆地摊的,都在怀疑梁王是主谋。
负责查案的田叔当然也这么认为的,因此,他陷入了两难之中。三十几年前,刘恒把他的弟弟刘长送上了囚车,而这个决定让刘恒内疚了一辈子。三十多年过去了,悲剧似乎要再一次上演。
而这一次的导演是他田叔,结局是喜是悲,全在于他。田叔已经意识到,如果查下来是梁王干的,据实上报,结果是把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刘启,到时候,刘启必须在国法亲情之间作出选择,且窦太后那关也过不去。如果查下来跟梁王甚至梁国没关系,结果皆大欢喜,不了了之,可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明明查出了凶器跟梁国有关。
无论如何,这个案子会非常棘手,稍有差错,他跟吕季主的性命也得搭进去。田叔非常清楚,梁王不能出事,但梁国必须有人负责。因此,田叔在到达睢阳之前,派人向梁王传话,事情到这一步,你必须交出你的宠臣公孙胜,羊诡,舍车保。
没想到,田叔的好心被梁王当作了驴肝肺。他把田叔的传话视作赤果裸的威胁,他更不相信朝廷的人敢动他,为了保全公孙胜,羊诡这两个为他出谋划策的宠臣,梁王非常有义气地将两人藏匿于王府。
梁王的行为实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就差拍胸脯承认是自己亲自让人做掉袁盎等人的了。所以,当田叔等人到达睢阳的时候,双方的焦点已经不是谁做案的问题,而是变成了对公孙胜和羊诡的抓捕和反抓捕的斗争。
田叔把梁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公孙胜和羊诡的踪影,最终,他们锁定了梁王府。但要进入梁王府拿人,田叔和吕季主显然还不够级别。僵持时刻,田叔想了个绝招,他把皮球踢给了梁相轩丘豹和内史韩安国,他们是地方官,更是朝廷命官,有责任监督诸侯王,更有义务抓捕朝廷钦犯。
田叔派人持天子符节命令两人抓捕公孙胜,羊诡归案。轩丘豹接到这个命令,一时哭丧着脸,不知如何是好。韩安国轻蔑地看了看这位只顾唉声叹气的相爷,摇摇头独自出了衙门。韩安国心里清楚问题的关键所在,只要给梁王进行一次普法教育,让他认识到藏匿罪犯的危害性,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韩安国很快见到了梁王。还没开口,韩安国就掉下泪来。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可能是辣椒水的作用。
梁王顿时傻眼了,这家伙当年坐牢被狱吏侮辱没掉过泪,而且很有自信地声称死灰亦能复燃;还有,当年面对二十万叛军的时候没掉过泪。如今一句话没说,就先掉泪,这演得是哪一出啊?
韩安国动情地说道:“主子受辱,臣子该死啊,大王身边没有良臣,才至今日。现在不能拿到公孙胜,羊诡,老夫请辞,大王赐我一死吧!”
梁王惊呆了,他没想到韩内史也来以死相逼这么一招。
他故作轻松道:“何至于此?”
韩安国继续哭道:“大王想想看,你和临江王,谁与皇上的关系亲?”
“不如临江王!”
“临江王是旧太子,因为言语不当,就被废了;修宫殿占了祖庙,最终自杀于中尉府,”韩安国见着梁王有所思,继续说道:“何也?治天下用公不能用私啊!大王位列诸侯,以身犯法,皇上因为太后的缘故,不忍问罪于大王。我听说太后日夜以泪洗面,希望大王改过。如果大王终不觉悟,一旦太后眼驾崩,大王靠谁呢?”
一番话,说得有情有理,梁王不免受了触动,也是哽咽起来。他的理智最终战胜了冲动,他随即向韩安国表示愿意交出公孙诡和羊胜。结果,两个炮制者主动背上了黑锅,在梁王府自杀了,梁王将他们的尸体交给了田叔。
田叔和吕季主带着查案的成果一堆罪状和两具尸体,返回长安复命。当他们路过霸王厩的时候,有消息传来说,窦太后日夜为梁王的事哭泣不安。田叔思前想后,下令把拉回来的梁王罪状全部烧掉。
回到长安后,刘启首先召见了田叔,他见田叔空手而来,感到很怪。你们查了个把月,怎么连一份卷宗册子都没有?
我烧了!
刘启有点愕然。梁王乃太后爱子,他定罪,梁王难逃一死,太后则日夜悲泣。陛下也要背上杀弟的恶名。
刘启点点头,挥手道,“你们去跟太后禀报吧。”
田叔领会了刘启的意思,他见到太后时,一口咬定梁王毫不知情,都是公孙胜,羊诡干的,与您的宝贝儿子没任何关系。
话音刚落,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窦太后一扫连日来的阴霾,马上正常进食,恢复了平常的气色。窦太后对田叔和吕季主大加赞赏,把吕季主留在身边侍奉。
田叔也获得了鲁国相的新工作。大汉的第一个刺杀大臣案就此盖棺论定了。
但刘启经过了此案,生了一肚子闷气。现在可以杀大臣,将来说不定就能杀储君,杀天子了。远在睢阳的刘武听说了这个事情,非常惊恐,他派出身边的文臣邹阳去长安游说皇后长兄王信,鼓动他去跟刘启为梁王说句好话。
即便如此,梁王还是惴惴不安,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得亲自请长安请罪。梁王风尘仆仆地到达长安关隘,一位叫茅兰的梁国臣子将梁王拦了下来,他建议,大王您这样去上朝不妥。您得粗布轻骑,去您姐姐长公主那里住下来,静观朝廷局势,再侍机入朝。
梁王本来就心里打鼓,于是听从了茅兰的建议,撇下梁国浩浩荡荡的倚仗,走小道去找长公主了。这么一来,朝廷迎接梁王的仪仗队左等右等,看到了梁王的仪仗队,却没看到梁王的影子。
事情报到刘启那里,刘启不免生疑。他跑到长乐宫想把事情告诉母后,他前脚刚到,就听得太后的哭骂声,皇帝果然杀了我的儿子(帝果杀吾子)!
刘启一听惊恐不已,赶忙前去说明,下达了死命令去找梁王,但是老太太却始终不肯相信刘启的话。看到这一幕,我不禁感慨同样是儿子,差距确实太大了。
第二天东方刚露出鱼肚白,在长公主的陪同下,梁王刘武出现了。他出现时的样子还相当的复古,他背负斧质,反绑双手,跪倒了一夜未眠的兄长刘启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