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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风满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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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十六日,康熙一行回到北京。十八日便昭告天下,宣布废太子,并将废太子囚禁于上驷院,由直郡王胤褆、雍郡王胤禛和九阿哥胤禟共同看管。为了肃清胤礽党羽,康熙下令由八贝勒胤禩署理内务府总管,查办内务府原总管凌普贪赃枉法的罪行。

太子被废后,诸皇子心里都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一时间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都希望在此非常时期捞一点政治资本。直郡王胤褆更是沾沾自喜,以为皇太子之位非自己莫属。他故意将废太子的告天文书拿给废太子胤礽看。

胤褆得意道:“二弟,皇阿玛已经下了告天文书。你看看,这文书是大学士马齐亲自撰写。”胤礽一向看不起胤褆的愚昧懵懂,不屑一顾的冷冷道:“那真要恭喜大哥,看来你要顺利接我的位子了。我的太子地位本就是皇阿玛给的,他想废就废,我绝不说半个不字,何必告天,又何必给我看。”说罢轻蔑的将文书扔到一边。胤褆见他傲慢的样子,气得拂袖而去。

胤禟见状,忍不住呼哧笑出声来。胤禛瞥了他一眼,胤禟低声道:“大哥真是自讨没趣。如今他倒得了志,拽的什么似的。”胤禛沉吟片刻,向胤禟道:“你我奉皇命而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哥想怎么着,随他。”胤禟嗯了一声。

在乾清宫,胤褆添油加醋的向康熙汇报了此事,康熙听后火冒三丈,“自古皇帝称天子,受之于天命,怎么能不告天。胤礽冥顽不灵,满嘴胡言乱语,以后他的话不必回报给我。”胤褆得意洋洋的应了一声。

康熙哼了一声,见胤褆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心中厌恶不已,当着众大臣的面斥责他,“胤礽不忠不孝,朕下令废了他,是胤礽自己不争气。朕命你保卫朕的安全,是你为人子理所当然应尽的孝心,并不是朕想立你当皇太子。你一贯急躁顽愚,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哪里堪当大任。”胤褆被康熙数落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仿佛被霜打的茄子般,一下子耷拉下来。十阿哥偷看他一眼,向胤禵撇撇嘴。胤禵面色凝重,眉头轻锁。

胤褆本想彻底打击一下胤礽,谁知竟被康熙看出心思,数落的一无是处,垂头丧气的走出乾清宫,越想越生气。他来到上驷院,见胤礽躺在炕上,心想他倒有心思睡觉。胤褆提着气,把康熙的话向胤礽一一转述,只隐瞒了自己被斥责的事。

胤礽闻言一愣,辩解道:“这些天我也想了很久,皇阿玛说的那些我的罪证,所言皆不虚。但是大逆不道的弑君忤逆之事,我实无此心,也没这个胆。你们务必将这一条告诉皇阿玛。胤礽虽然不孝,却不敢犯上作乱。”胤褆听后,冷哼一声,想起康熙的话,火不住往头顶上窜,“皇阿玛的命令谁敢不从,你的话以后不必转奏给他了。我看你消停点,别再想什么好心思,妄图皇阿玛能回心转意。”

这时,九阿哥胤禟在一旁听了这话,心念一转,进言道:“二哥这话关系重大,咱们还是转奏给皇阿玛比较妥当。”“切!”胤褆不屑的白了胤禟一眼,心想老九你别落井下石,以为皇阿玛数落了我,你就可以趁机踩我一脚。他怒道:“刚才你们也在场,皇阿玛说的那些话你们也都听到了,不是我信口胡扯。皇命难违,你们想捅娄子,可别连累我。”

胤禛一直在一旁听着两人争执,此时插了一句:“九弟说得对,此事关系重大,务必奏报给皇阿玛。二哥纵有不是,也不能枉担了谋逆的罪名。这话你不去说,我去说好了。皇阿玛要怪罪,大不了我担着。”胤褆听他这话,心中大怒,拍案而起,“老四,你是什么意思!”

胤禛冷哼一声,“抱歉,职责所在,就算得罪大哥,今儿这话我也得转奏给皇阿玛。”说完,胤禛扭头便走。

胤褆知道胤禛一向谨慎,虽不多言语,却绝对是个难惹的人物。这节骨眼上,要是给老四在康熙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反显得自己不是,忙软了声上前拦住胤禛,“也罢,还是我去好了。”他悻悻的看了胤礽一眼,夺门而去。胤礽感激的向胤禛道:“老四,还是你最仗义。”胤禟看着胤禛,也觉得他的态度与往日不同,不由得心里疑窦顿生。

当日,朝会散后,康熙在南书房单独召见胤禩,询问凌普的案子进展如何。胤禩思忖着,凌普是胤礽乳母的丈夫,和胤礽关系一向亲厚,康熙对胤礽尚有父子之情,自己若是严办了凌普,恐康熙不喜。他心念一动,“回皇阿玛,凌普确有贪赃枉法、徇私行为,但多证据不足,且一些证人的说辞也难以自圆其说。儿臣想,此事恐怕以讹传讹的多。”

康熙冷哼一声,见胤禩低眉恭谨的样子,忍不住道:“证据不足?举报凌普贪得无厌、横行不法的折子朕这里有一大摞。朕派你去彻查此事,是要定凌普的罪,不是叫你去收买人心。想不了了之,哼,欺君罔上的罪名你担待的起吗?”胤禩心里一惊,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脚上,不禁暗怪自己一时糊涂,居然没看出康熙是要拿凌普开刀,忙道:“儿臣这就去严查,绝不敢有所疏失。”康熙这才嗯了一声,胤禩偷瞧他一眼,见他仍是面无表情,不由得心里一紧。

晚上,在胤禩府中,九阿哥胤禟将胤禛和胤褆为太子起争执的事原原本本的转述给胤禩。“八哥,四哥为人深沉,凡事深思熟虑,咱们不得不防啊。”胤禟不无担忧的说。胤禩听了他的话,不禁对胤禛加深了一份疑忌。胤禟又道:“皇阿玛今儿那番话是彻底打击了大哥的气焰。”

胤誐闻言插了一句,“八哥,你是没看见,大哥今日在乾清宫被皇阿玛数落之后,在殿外和隆科多说话时的倒霉样子,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哈哈,我瞧着怎么那么解恨呀。”胤禟看他幸灾乐祸的样子,忍俊不禁,“在别人面前可别把这副嘴脸露出来,幸灾乐祸的跟打了鸡血似的,传到皇阿玛耳朵里可不好听。”胤誐不服气的白了他一眼,啐道:“呸,鸡血上脑的是大哥好不好,自从二哥被废之后,他就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走路也要横着了。”

胤禩没理会十阿哥等人打趣的话,眉头仍紧锁,胤禛的反常举动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想到康熙在南书房训斥自己查办凌普不力的那番话。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猜到康熙是想通过严惩胤礽周围的“***”从而保住胤礽,也就是说,康熙对胤礽并未完全绝望。想到这里,他不禁叹了一声。

胤誐见众人皆沉默不语,想打破这种紧张的气氛,没心没肺的插科打诨道:“八哥,说件事儿给你乐一乐,前两天我在顺承郡王府上遇到一个相士,叫张明德,如今这厮名满京城,多少王公亲贵都找他去相面,据说特别的准。我也找他看了相,他说我明年要封郡王,哈哈哈哈,可不是一派胡言,你和九哥都没封王,我最没用的,哪能轮得到我。”胤禟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调侃道:“那也说不准,皇阿玛一向对你不错,说老十心眼实诚,没有那些花花肠子。”

胤誐听了这话,知道胤禟是在打趣他,也跟着笑。胤禩忽然道:“我也听说过这个人,好像真是有些能耐,改天把他找来,给我也算一算。”“八哥,你也信这个?”胤禟不解的问。胤禩淡淡一笑,“他不是去过好多亲贵府上吗,想必各府的人见了不少,也知道不少事,我倒想会一会他。”老九老十这才明白他的用意,不得不佩服他的用心。

胤禩在京里乃至外省都颇有声望,那相士张明德一看到贝勒府送来的帖子,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当着胤禩等人的面,天地玄黄、五行八卦的乱扯一番,还似模似样的拿出一本泛黄的古书向胤禩献宝,说是太乙玄门的奇书。

胤禵不屑的哼了一声,“皇阿玛当年命钦天监的传教士南怀仁、汤若望和杨光先比试历法,大统历大败而归。如今连《洪范》五行都不足信,你跟我们扯这些玄门左道干嘛。”张明德见在场的几位爷都有点不耐烦,胤禩更是心不在焉的喝着茶,见风使舵的话锋一转,“小人瞧八爷广颐宽额,此面相主富贵,八爷日后必定大贵。”

这本是相士的讨好阿谀之语,谁知在场的人听了竟面露喜色,胤禩的表情虽不甚明朗,态度却比刚才多了关注。张明德最擅察言观色,暗暗观察九爷十爷等人的表情,就知道马屁正中下怀,心想果然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巴结好这几位爷,日后的富贵指日可待。

存了故意讨好的心,嘴上的话也就不着边际起来。张明德久居京中,来往于各个富贵宅门,对朝中大事小情自以为门儿清。他知道现在什么话最能触动这些天潢贵胄的心思,那就是储位。俗话说,酒壮怂人胆,爷们给了几分薄面,三五杯酒下肚,这位张相士飘飘然忘乎所以,酒桌上跟胤禩等人说话也随意起来。

“八爷,不瞒您说。如今京里都传遍了。太子失德无能,被废那是早晚的事,康熙爷一世英名,能把这么大的家业交给个败家子?放眼天下,有名望和能力接这个班的,非八爷您莫属。您也别说我这是拍您马屁,小人行走江湖多年、阅人无数,别的不敢说,识人的眼力还是有的。”他饮了一口酒。

胤禟听他说的露骨,忙喝止道:“嘿,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有些话闷在肚子里别人不会知道,喷出来就危险了。”老十听了这话,笑得差点喷出口中的酒。张明德也不介怀,偷觑着胤禩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并无反感之状,心里便放下一大半。很显然,他看得出来,这一桌人里胤禩是个头儿,只要他不发话,别人不过是牢骚。

张明德喝红了脸,仗着酒劲道:“九爷这话差矣,俗话说得好,大丈夫当建功立业,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此时不发更待何时。几位爷别笑我吹牛,江湖上奇人异士、草莽豪侠我认识不少,只要八爷一句话,便可将他们招致麾下。”胤禩微有些笑意,“我招这些人干什么,又不是四哥那样的礼佛之人,要作道场。”

张明德神秘兮兮的四处扫了几眼,见家人、奴仆都在屋外候着,凑在胤禩耳边道:“太子虽然已经被废了,留着终究是祸患,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小人有法子把这事做的一点痕迹也不留。”胤禩心惊,下意识的看其余的几人,胤禟、胤禵脸色皆变,胤誐更是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胤禩瞥了张明德一眼,见他獐头鼠目、言语粗俗,心里说不出的嫌恶,后悔自己一时欠思量,竟将这跑江湖的骗子召到府里来。这要是传出去什么话,在座的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他向管家秦福使了个眼色,秦福会意,上前道;“爷,福晋请您过去商量点事。”胤禩站起来向胤禵等人道:“对不住,我去去就来,你们陪张先生先吃着。”胤禵心想:八哥你见状不妙找个借口先走了,剩下我们几个陪这个蠢货,真真令人好生无趣。他坐了一会儿,也推说府里有事先告辞了。

老九老十陪着张明德多坐了一会儿,十阿哥倒好,胤禟早就坐不住,但也只得耐着性子陪坐。张明德酒足饭饱后,抹了抹嘴,起身告辞,胤禟如释重负,忙要将他送出去。

出了堂屋,迎面遇到八福晋。八福晋好奇的胤禟:“九哥,这么快就散了?我们爷呢?”她是胤禟生母宜妃郭络罗氏的侄女,自幼和胤禟极为熟络,嫁给胤禩后仍没有改了称呼,称呼胤禟为九哥。胤禟知道胤禩是借故走开,当着张明德的面不好说破,只得道:“八哥找你去了,你不是说有事儿和他商量。”他向八福晋使眼色,八福晋会意,也就没多说。

张明德眯着醉眼在一旁听他们对话,猜到眼前这位美艳贵妇就是京城有名的美女八贝勒福晋。一见之下,果然名不虚传,忍不住瞥了她好几眼。八福晋自幼美貌,见惯了男人的艳羡目光,可毕竟是大家闺秀,哪里看得惯这种粗俗小人的猥琐样子,嫌恶的柳眉倒竖。若是换了别人,早被她一耳刮子甩过去了,可是这位张相士在京中颇有些名声,又是她府上下帖子请的,八福晋也不便和他一般见识。不然传出去她怒掴张明德,只怕双方脸上都挂不住。

她向胤禟低声道:“那人一副色鬼样子,不知道你们几位爷找他来商量什么国家大事。趁早撵了走,若是再让我瞧见,非挖了他眼珠子喂狗不可。”胤禟也瞧见了张明德色迷迷的看着八福晋,心中正不自在,他八嫂发了话,少不得拿着鸡毛当令箭,呵斥张明德道:“张先生,走吧。喝多了外面吐去。”张明德风闻过八福晋的厉害,也不敢造次,灰溜溜的走了。他走之后,胤禟站在府门口狠狠的啐了一口,“真他妈晦气,竟遇到这么个主儿。”

胤禟往胤禩的书房去,看到胤禵和胤誐早已和胤禩在一处说话。胤誐看到胤禟,忙问:“那厮走了?”胤禟点点头,一脸不情愿道:“可不走了,你们都不愿和他啰嗦,倒叫我去送客,还白搭了一百两银子。”胤禵笑道:“九哥和这些贩夫走卒打交道在行。”“怎么说话儿呢,敢情你们就是主子爷,我就该应付这些倒霉催的。”胤禟撇撇嘴,心疼那一百两银子。

胤禩在一旁笑道:“这事赖我,谁知道会是这么个主儿。”胤禟想起一件事,笑道:“我送他出门,遇到八嫂,那小子也不知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对着八嫂瞅了好几眼,差点把八嫂惹毛了,要抠他眼珠子去喂狗。”他说到一半就笑得不行,其余三人面面相觑,终于,四个男人爆发出一阵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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