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雪
一片雪花从天而降，像个精灵一般，轻轻在空中舞动着，缓缓落在一盏酒杯中。老者低头看着那片雪花落酒及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悲凉。他的头发、胡子已然灰白，高束着一个马尾，身体硬实得像一座石碑，穿着一身破旧的灰布袍，年约六十岁左右。
老者坐在一个墓碑前，抬头仰天叹了口气，一双锋利的眼神，仿佛要把这天上的乌云刺穿一般。
“好久不见啊，刹羽。”老者突然说道。
话音刚落，背后的林中站起来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正是弓神石刹羽。手中握着一把黑弓，低带着斗笠盖住了面孔，穿着一身银灰色大衣，布袍下能听到甲胄与箭矢间碰撞的轻响声。
石刹羽走近恭声道：“武神。”
这位老者正是武神沈烈。沈烈道：“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不肯在人背后放箭。”说着脸上闪过一丝温暖的笑意。
石刹羽看着墓碑摘下斗笠，与武神肩并肩坐了下来，接过一杯酒，武神自己也满上了一杯。
一件件往事，像这天上的雪花一般，在他们的记忆里闪现而过。“原来。。。他真名叫龙云笑。”刹羽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怔怔出神。
天气阴沉沉的，林中无风，安静的就像这雪一样，轻轻地，悄无声息地下着。
沈烈抬头看着天空道：“当年北武南门联手，集结天下英豪，百武仗剑于华山峰下，志在匡扶天下，誓要结束这场三百多年的恶战，可惜啊，再回首，人已不在。”
“慧龙也死了。。。”
“白公慧龙是个忠臣，愚钝，不怪他。”
石刹羽看着龙云笑的墓碑，眼神透露着些许思念，轻声道：“到头来，这场战争打了几百年，只有他看的明白。”举杯一敬。
沈烈吸了口气道：“如此天下均势以破，你有何打算？”
石刹羽并没有回他，伸手指了指领口的方形花印。
沈烈看了一眼道：“你真傻。”
“总得有人看着赤峰。”
“你是怕他朝老夫来吗？”
“不会。铲除掉英豪一代之后，需要有人支撑大局，没人比武神更合适了。”
“哈哈哈！”沈烈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得甚是豪气。“刹羽，你闻到了吗？”
石刹羽转头看着沈烈，只见他眼神中透露着一种独有的桀骜。
沈烈沉声道：“血的味道！”
石刹羽叹了口气，在面前凝结成一团白雾，说道：“南门北武，看来要就此决裂了。”
“以后见面就是敌人了。”
“啊。。。”
沈烈突然想起一事“对了，这次比武，那孩子也来了，你不去看看吗？”
“不了，我从没来过。”说完石刹羽将剩下的酒环洒在地，放下酒杯，带上斗笠，起身朝武神恭敬一拜。
沈烈看着他，心中一股怀念之情，一阵风吹过，吹动着树叶，吹动着雪花，仿佛奏响了那些逝去往事。看着石刹羽转身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起身喊道：“刹羽！”
刹羽并没有回身，侧头看着武神。
一个温和的声音道：“活下去。”
刹羽心中明白武神的意思，只是轻点了一下头，继续向前走去。
看着石刹羽离去的身影消失在林中尽头，诸葛子真从不远处的树后面走出来，到武神身后，持剑抱拳道：“师傅。”
沈烈并未转身：“怎样了？”
“抓捕了三人，不过服毒自尽了，其余的都不知所踪。”
“蛇吞象。。。赤峰这是在示威，告诉我们他已完全掌控了义门和御史台，现在。。。甚至连陛下那边恐怕都已经打开了缺口。”
“陛下。。。那边怎么说。”
沈烈抬头回想了一下发生的这些事，道：“陛下跟赤峰恐怕早就认识了，十武杀令的目的应该也不是为了除掉赤峰，铲除义门那么简单，总之我们都小看了陛下还有赤峰。”
子真：“龙云笑的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应该跟义门的老门主相识，是不是再顺着这条线去查。”
沈烈转身看着子真，严正道：“龙云笑的事，事关龙门宝库，涉及我们跟义门订下的规矩，此事谁都不碰不得，一切到龙云笑此为止。”
“可是。。。义门为什么要遵守这样的规矩？”
沈烈笑了笑道：“这不是他们愿意不愿意遵守，而是不得不遵守，他们已经在龙门宝库折了两个司，虎司更是全军覆没，我们也死了不少人，却连个宝库的影都没看到。谁都不愿意再冒这么大的风险，把自己的一切赌在一个看不见摸不到的传说上。这件事只有龙云笑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要他不说，宝库之谜这天下就没人能解。此事也到此为止，以后不得再提。”
“子真明白了。”子真低头想了一下，忽然想起一事道：“还有一事，龙云笑的那个弟子，是否一定要招收到北武峰下？”
“不是已经让你去招他来了吗？”疑惑地看着子真。
诸葛子真一脸尴尬的回到：“弟子是去招了，可是他。。。拒绝了。。。”
沈烈听完愣了一下，哑然失笑道：“你亲自去，他拒绝了？”心想天下还有这种人。“他怎么说的？”
“是。。。他说‘我师父已经死了，天下没有第二个师父。’”
武神听完，心中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道：“好！。。。很好！”
“弟子暗中派人查过，他只是名义上的弟子，龙云笑除了教过他基础的兵法枪以外，就再未教过他任何东西。”
沈烈仔细想了一下问道：“龙云笑可曾教过他兵法吗？”
“据探查来的消息，并未教过兵法谋略之类的，搜索其住处也未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他只在李家的书塾学过几年书，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此人功夫差点紧。”
沈烈笑道：“以前龙云笑功夫也差的紧，可他在江南义门时，可见他吃过一次败仗吗？当年义门的老门主感动的，就差点就把位子传给他了。”说完仰头一声叹息，心中既有感慨又有疑惑，问道：“他。。。真的让自己的弟子去那帮儒生开的书塾去读书了？他这人可是最看不起儒家这套的，你确定李家的那个书塾？”
“据查从龙云笑来到这，帮李家看管常平仓开始，就已经安排他去书塾了，而且跟李家大公子的关系不错。”
“这就奇怪了，龙云笑平生所学，兵家、法家，唯独鄙视儒家学说。常说‘儒家只讲内德，不讲外争，是最大的愚蠢。’他竟然会让自己的弟子去当个腐儒？太奇怪了。”
“这。。。”诸葛子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
沈烈叹了口气道：“罢了，或许。。。这也是云笑所希望的吧。”
诸葛子真问道：“那这次赤峰的事是否还继续追查下去。”
“查是要查，但是武帝说了不许动他。北派各门各派，所有人马先休整一年，之后再看情况吧。”
诸葛子真惊讶道：“可当初。。。十武杀令。。。。”
沈烈摇摇手打断他道：“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诸葛子真心有不甘的道：“这个赤峰，难道就这么难对付吗？连天子也要放任他？”
“你可知道他厉害在那吗？”沈烈问道，看子真一头雾水的样子。
“因为，我们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就没有筹码，这才是让他成为真正难缠的对手的原因。其实赤峰也是我们自己一手创造出来，没什么比经历过死亡的人更可怕了，因为是我们让他学会了无情才可以生存。”沈烈拍了拍诸葛子真的肩膀，“你得搞清楚，我们面对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敌人。”说完径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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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神石刹羽跟武神道别后，来到坡下的路口，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站在两匹马前，看到石刹羽走来，朝他招了招手。女子容姿貌美，长眉弱肩，脑后束着个长长的马尾，背着一张猎弓。正是石刹羽的妹妹，石小燕。
石刹羽走过来道：“久等了吧。”
石小燕摇了摇头，马尾随着窈窕的身姿一齐摆动着。“见到武神了吗？”
一边说着两人骑上马，边走边继续聊。
刹羽道：“让你一起去，你不去，现在到关心起来了？”
小燕一脸气嘟嘟的样子：“这不是怕你跑不掉吗。。。”
刹羽听完笑道：“你还真当他是吃人的猛兽了吗？”
“哪有，他可是我心中的大英雄，你不知道天底下多少人都以能与武神一战而为荣啊！你刚才怎么不跟他打一场呢？”一脸期待的看着刹羽。
刹羽心想原来这丫头在这等着我呢，苦笑一声：“这个天下哪有什么英雄啊，英雄都是被人捧出来的，真正的英雄都是被人拿去喂狗的。”
小燕感觉当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哥哥。。。难道也不是英雄吗？”
刹羽摸了摸小燕的头，微微笑道：“英雄是幻想的朋友，敢于逆境前行的，都是自己的英雄。”
“那哥哥就是我的英雄。”小燕骄傲地道。
两人正说着，对面过来一个队人。一辆拉货的马车旁边跟着两匹马，一行四人，都十几岁的样子，两男两女。看到前面驾车的马夫少年抓着跟他平排而坐的女子的腰，那个女子正转身跟后面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打闹着，旁边一个腰别青峰长剑的青衣女子，则掩嘴偷偷笑着看着他们。
两行人，交错而过，各自朝着自己的方向远去。
这个天下哪有什么英雄啊，英雄都是被人捧出来的，真正的英雄都是被人拿去喂狗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