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斩草除根
夜色如水，濠州城的街道上人烟稀少，刚刚下过雨的青石板地面又湿又滑，连野猫都不愿意出来。
几个刚刚被罢黜官职的千户醉醺醺的坐在路边，脸上失望与郁闷之色渐起。
“王哥，你说孙副帅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他最近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是啊！郭子兴派我们几个去寻找失踪的圣女。那圣女又不是我们弄丢的！怎么到头来反倒成了我们几个的责任？免了我们几个的职务？”
“对呀！一向强势的孙副帅竟然也不吭声！难不成是他有什么把柄落在郭子兴那里？”
“唉！可怜我们几人，从起义开始，就一直竭尽全力的守护着这座城池。没想到到头来，咱们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喝喝喝！”
几人端起酒碗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灌下烈酒，放下酒碗之后，每个人的眼圈都是红红的，也不知道是被酒呛的，还是心里难过。
远处，一行士兵齐步跑来，停在几人面前，带队的人一挥手：“把这几个逆贼给我拿下！”
几人大惊，随即抽出佩剑，怒目而视，大声吼道：“混帐东西！我是濠州城起义的元老！谁敢拿我！？”
这些士兵有些不太一样，他们并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拿出铁链，精准的缠上几人手中佩剑，一拉一拽，佩剑落地，紧接着一拥而上，将几人捆个结实。
被按在地上的几人大声呼喊：“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们？我们要见孙副帅！”
王千户喝的有点多，并没有参与刚才的争端，他醉醺醺的坐在一边，眼神迷离，凉风吹过，一个激灵之下，见到众位兄弟已经被人拿下，醉意瞬间清醒几分，在士兵冲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一把掀了桌子朝士兵砸去，趁着对方一停顿的空当，起身便跑。
士兵追了一阵，终究比不上王千户的轻功，他左钻右躲，凭借着对濠州城的熟悉，甩掉了紧随其后的追兵。径自朝孙府跑去，到了孙府门前，王千户留了个心眼，他仔细瞧了瞧门口站岗的士兵，不觉得吓出一身冷汗。这些士兵，竟然没有一个是自己认识的！孙府，早已经落入郭子兴的掌控之中。
门前的士兵似乎察觉到响声，手执长枪朝王千户的方向跑来。
情急之下，王千户双腿发力，跃上房顶，看着脚下偌大的濠州城，这个自己抛头驴洒热血，牺牲青春保护的地方，如今竟然没了自己的容身之地，凄凉与落寞侵蚀他的心房，事到如今，还能去哪里呢？
不远处，汤和带着人巡逻至此，王千户眼睛一亮，汤和的好友，那个闻名江湖的侠盗，可能是整个濠州城内唯一一个敢收留自己的人了。
圣女殿旁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朱重八手拿兵法，时不时扫一眼面前的沙盘。如今元军围而不攻，无非是牵制濠州城兵力，等到主力收拾了张士诚之后，在掉过头来猛攻濠州。逐个击破，步步为营。朱重八不禁感慨万分：元军之中，竟然还有能够做出这种精妙计划之人。他放下书卷，想起武功霸道的八思尔不花，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一行小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知者，不妄动。”
马春花从后厨走来，手里端着几块糕点和清茶轻轻放在朱重八面前，转身要走，被朱重八一把揽在怀里。
“哎呀，别闹。”马春花面如桃花，嗔怒的轻打朱重八臂膀。
朱重八嘿嘿一笑：“郭元帅把你藏在我这里，还不允许我揩点油，收点费用？那他也太抠了吧。”
马春花轻啐一口：“呸，整天没个正行。哎，你说义父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当初让我藏起来，是为了找借口对付孙德崖，可是现在，孙德崖已死，为什么他还是不让我露面呢？”
朱重八拧起眉头思索片刻：“我也猜不透郭元帅的心思啊。”
围墙外，极轻的脚步声引起二人注意，马春花转身回房，朱重八右手摸向后腰匕首。
“谁！出来！”朱重八一个箭步冲上墙头，一把揪住王千户的领子，锋利冰凉的匕首抵住他的喉咙。
“朱兄弟！别动手！是我！”王千户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朱重八转头看了一眼，马春花已经安全回房，这才收起匕首，拎着王千户降落到院子里。
“王千户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要事？”谁都知道，王千户是孙德崖的人，朱重八对他，并没有太多的感情。
那王千户“唉”了一声，颓然坐在地上，一个面临尸山血海从不退缩的男人，竟然委屈的哭了起来。
“朱兄弟，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郭元帅了。今晚，我们几个兄弟聚在一起喝酒，突然来了一群士兵，二话不说就要拷我们回去！我到孙副帅那里，发现门口的卫兵全部都换成了陌生面孔。朱兄弟，你说我们几个都已经乖乖把军权交了出去，为什么郭元帅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朱重八默然，孙德崖死前，自己曾经向他做过承诺，一定会保护这些将领的安全。郭子兴也向自己承诺，只要这些将领交出兵权，绝不为难。可是现在，郭子兴竟然还是要下死手！朱重八深吸一口气，扶起地上的王千户：“你先回去。我保证你们不会有事。”
看着王千户落寞凄凉的背影，马春花轻叹一口气：“都是为了起义流过血受过伤的好汉。怎么落得如此下场？”
朱重八披上衣服：“我这就去见郭元帅。”
郭府，一些比较精明的将领敏锐的察觉到近期的变化，成群结队的来向郭子兴表衷心。
郭子兴总是眯着眼睛，装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糊弄群众：“什么？牛千户啊？你说什么？效忠？哎呦，老喽，听不清喽。”
大部分将领悻悻而回，只有那些狠下心来全盘托出孙德崖计划的人，才能见识到，郭子兴那双闪耀着寒光的眼睛。
会客厅上，家丁急匆匆跑来，附在郭子兴耳边轻声说道：“元帅，朱将军到了。”
郭子兴点点头，轻声说道：“叫他去后堂等我。”
说完起身打了个哈欠：“哎呦，真是老了，不中用了。你们都请回吧。我这把老骨头，再不休息就得散架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