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百姓告宰相(贵宾加更)
这几天的南京城可谓是风云变化,旬月之间,李罡一连上了十几封折子,不但把江北大营的都指挥使换了个遍,顺带连着六部各衙门也进行了大换血。
礼部尚书李叔正和户部尚书李敏也跟着凑热闹,一道接着一道的举荐折子飞到了江哲的案头,江哲也非常给“三李”的面子,只要有折子递上来,一律批准,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同时,河东道的驻军,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向南运动,一直到了距离京师二百余里的地方,这才驻足不前。这一切虽然是在无声中运作,但是凡是有心人,却都多多少少地能够看出了一点儿其中的玄机。
面对京师的动荡,江哲却恍若未觉,反而是少见的老实起来,一连许多天都没有出过宫。据李罡安排在宫里的眼线汇报,江哲最近正在被两件事烦的不行:一是皇后张静姝不愿意和皇帝同房,江哲整天在坤宁宫腻歪着,试图能让张静姝回心转意;二是负责保护受了伤的江哲的贴身侍卫张晓的两名侍卫,突然被人无声无息的杀掉了,江哲正里里外外的折腾着找凶手呢。
“归根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出了一点儿事情便慌了神,毛手毛脚的不知道要干嘛了。大婚都近十天了,连皇后的床都还没爬不上,也算是一大奇闻了。”李罡一边听着汇报,一边笑着对前来参加秘密小会议的心腹们说道,“一切照原计划行事。”
而此时的紫禁城内,江哲确实也在头疼:皇宫大内,两个活蹦乱跳的大内侍卫居然被人无声无息的击杀,这不能不引起他的重视。现在死的只是两个侍卫,没准再过两天死的就该是自己了。
张晓和诸葛青云都看了那两名侍卫的伤口,给出的论断惊人的一致:一剑毙命,两名被杀的侍卫连刀都没来得及出鞘便被刺穿了咽喉,而且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被杀,所以没有示警。
“这么快的剑,即便是我没有伤,也未必有把握接得住,如果这个刺客在杀完他们两个之后,趁机进来杀我的话,我一定无可幸免。”张晓皱着眉头说道,“但是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不杀我呢?”
“也许是他不愿趁人之危吧!想等到你身体复原之后再当面杀了你吧?”诸葛青云在旁冷冷地说道。
江哲饶有深意地望了诸葛青云一眼,说道:“依青云你看,这个凶手会是什么人,你有没有把握能够抓到他?”
诸葛青云平静地说道:“破案抓人不是大内侍卫的强项,不过依臣看,这个凶手的目标应该是张侍卫,而不是皇上。”
“为什么这么说?”江哲疑惑地问道。
诸葛青云趋前一步,说道:“如果刺客的目标是皇上,他就不该在得手之前杀其他人,这样只会令他暴露,加大他行刺的难度。”
“但是如果说刺客是冲着我来的,为什么只杀他们两个,而不杀我呢?”张晓在旁也皱着眉头说道。
“杀他们两个是在向你炫耀实力。”诸葛青云冷冷说道,“或许这个刺客在此之前并不知道你受了伤,但是在杀了他们两个之后,却未见到你有动静,才不屑于趁危动手吧!”
“那我真想快点儿好起来,当面领教领教这位快剑高手的能耐!”张晓豪气干云的说道。
“应该会有机会的!”诸葛青云握了握刀柄,说道,“他既然杀了人立了威,便应该还会有进一步动作的。”
“青云你的刀也非常快。”江哲在旁说道,“如果你的快刀对上这个刺客的快剑,你有把握赢吗?”
诸葛青云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比过,臣不知道。”
江哲笑着点了点他说道:“你这人,真没趣!”
三人正说着话,何真走进来奏道:“礼部尚书李叔正在外面递牌子请见,不知皇上见是不见?”
“见!”江哲脸上一副不耐烦地表情说道,“这三李哪一天不过来几趟?朕躲了这个,躲不了那个;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的。索性,来了朕就见。你们两个先下去吧。”
张晓和诸葛青云退下去之后,李叔正也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
何真不知道李叔正和江哲说了什么,只是知道李叔正走了之后,江哲非常高兴,兴冲冲地吩咐准备天子卤簿,明儿要出宫,然后便奔坤宁宫去了。
何真被江哲没头没脑的一句圣旨给整蒙了,皇上说的倒轻巧,准备天子卤簿,可是这天子卤簿也是有区别的啊,你这是到底让我们准备大驾、法驾还是銮驾啊?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再跟着去问明白喽。
十二月二十三日,恰好是张尽忠的头七,江哲决定带着张静姝出宫祭拜。
诏令头晚便传达至在京大小王公和三省六部各级官员,这一下顿时让京城大小的官员们着了慌,不管以后怎么样,起码现在江哲还是这大唐朝无可争议的皇帝。皇帝正儿八经地出宫祭拜老丈人,下面需要准备的事情多了去了。仓促之下,很多衙门都是连夜加班进行着准备,终于在天光放亮之前,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摆上了鲜花或锦帛,一路上摆满了香烟缭绕的桌案。
登基以来,这是江哲首次如此兴师动众的出宫,也是首次亮相于京师民众的面前。一时间,得见天颜的兴奋之情令每一个寻常百姓激动的整夜无法入睡。上次皇上大婚的时候,那热闹就看了个过瘾,但是终归是没见到皇帝和皇后长个什么样啊,这次怎么着也得看看这大唐朝的新君是个怎生模样不是?
辰正时分,皇城之中的鼓楼便开始钟鼓齐鸣,午门之外更是乐声大作。
先是一名手持三丈长的静鞭的精壮太监走了出来,“啪”、“啪”、“啪”三声静鞭响过,午门内开始缓缓行出遮天避日的黄伞旌旗。
最前头的是五十四顶华盖,四顶明黄九龙曲柄盖打头。紧跟着是两顶翠华紫芝盖,二十四顶直柄九龙盖。再后面,什么纯紫,纯黄伞盖扈随而行,招摇若黄龙一般铺天盖地的压来……
虽然是身在南京城,但是寻常的百姓一辈子能见过几次如此浩大的场面?江哲之前的两位皇帝,爷爷武宗常年征战在外,一年之中待在京师的时间都不多,老爸穆宗虽然在位二十多年,却基本没踏出过皇城半步。
如今这场面,南京城里只有年过七十的老人才隐隐约约地记得五十年前真宗皇帝盛大出巡,前往泰山封禅的时候有过如此的场面,但是五十年多年过去了,如此盛大的场面,早已忘的差不多了。
如今再一次见到这种盛大的天子卤簿仪仗,一些老人们隐隐的觉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百姓跪在街道两旁,眼见着头里仪仗的十六根信幡,豹尾龙头杆,还有一面面的龙旗在微风中栩展。
这头里的仪仗过去,就是二十四面宗旗大纛,十六杆羽杖大纛,全部用纛车驮载,辚辚潇潇怒马如龙。
再往后,则是四十面销金大纛,旗上绣有祥禽瑞兽,仪凤、翔鸾、仙鹤、孔雀、游麟、彩狮。
前面的仪仗足足摆了了二里地,江哲乘坐的金辇这才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前面是二十名身穿明黄服色的大内侍卫,跨骑御马开道。中间则是三十六名腰胯长刀的侍卫簇拥金辇,张晓和诸葛青云则分立在金辇两侧。
突然间,缓缓徐行的金辇黄帐一挑,江哲昂首从中走了出,立于金辇鞍桥之上,神色显得无比的祥和。一身淡黄色九龙皇袍迎风而动,脸上柔和的笑容,别有一番超凡脱俗的意味。
当江哲缓缓向跪在街道两旁的百姓挥手致意时,人群沸腾了,山呼万岁之声直冲九霄之外……
这声音听在李罡等人的耳朵里,显得是那么的刺耳,他们没想到江哲只是简简单单地露了一个面便在百姓之中产生了那么的反应。
江哲站在金辇保持着一脸淡淡的笑容,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的向两边的百姓点头示意。那柔和的双眸扫过,顿时令人产生一种如沐春风般的和煦温暖。
金辇过后,则是由羽林卫组成的方阵,他们手持五色销金旗,节绒,黄绒,卧瓜,立瓜,大刀,弓矢,豹尾枪,金铁之色在朝阳下光烁烁,亮闪闪,气势辉煌。
此时,送驾的百姓们再也无法抑止内心的激动,再次山呼海啸般的齐声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坐在金辇之中的张静姝,耳听着车外那山呼海啸般的呐喊,脸上也不由得露出灿烂的笑容。百姓如此拥护他的夫君,她作为皇后又怎么会不高兴呢?
声势浩大的队伍还没全部从午门内出来完毕,金辇却突然间一振,骤然停了下来。围观的百姓和列队的文武百官按捺不住好奇,都纷纷朝前面望去。
江哲皱了皱眉头,冲着正急急地跑过来的先导太监,沉声喝道:“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了?”
“启禀皇上,前方道路之上,突然出现大批百姓跪地拦路,求见皇上!”那名太监听出了江哲话语中的不满之意,声音略带惶恐的说道。
因为事发突然,无人敢出声喧哗,所以声音可以远远地传出去,很多的官员和百姓都能够听到江哲和那名太监的对话。
“百姓拦路?”江哲眉头皱的更深了,沉声喝问道:“哪里来的百姓?这京师的百姓不都在这儿吗?”
“他们说是京郊紫金山下六合村的村民。”那太监惶恐的回答道。
站在百官前列的李罡在听到六合村的名字时候,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皱了皱,他觉得这个名字自己好像在哪儿听过,可是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江哲抬头望了一眼文武百官和众百姓,口气略缓,又问道:“可知他们为何拦住仪仗?”
那太监却又犹豫起来,半天没有回话。
江哲皱了皱眉头,又问了一遍,那太监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启禀皇上,百姓们说要,要,要告御状!”
告御状?这个词从那名太监的嘴里一出来,立刻在百官和百姓之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好嘛,百姓拦住天子法驾,当街告御状,整个儿一出戏词啊。很多百姓开始缓缓地朝前移动着,试图更近距离了解事情的发展。大家也都期待着江哲如何处理这起突发事件。
江哲站在金辇之上,眼光缓缓扫过围观众人一圈,这才沉声接着问道:“他们可曾说要状告何人?”
“李罡……”那名太监压低了声音奏道。
“谁?”江哲皱了皱眉头,身体略向前倾,沉声说道:“大点儿声,朕听不清楚,百姓到底要告谁?”
“他们要状告当朝宰辅——一等忠毅伯李罡!”那名太监提高了声音回答道。
“哗”的一声,文武百官和众百姓都无法再保持安静,纷纷议论了起来:这出戏是越来越精彩了啊,百姓当街拦住皇帝仪仗要告御状本就很富有戏剧色彩了,现在他们要告的人竟然是权倾朝野的第一人——李罡,那就更有意思了。百姓们不知道,文武百官可是非常清楚,这李罡可是连皇帝也惹不起的权臣啊。
李罡虽然知道百姓告不倒自己,但是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告了,这脸上是怎么也不好看的,所以那眉头不知不觉间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他也想知道江哲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所以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江哲的眉头也皱成了一团,他手扶金辇的鞍桥,陷入了沉吟,仿佛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抉择。
“混蛋,李相是他们能随便状告的?命羽林卫立刻将他们趋散!” 站在金辇下面的秉笔太监何真看到江哲的脸色愈发的阴沉,没等江哲开口,立刻大声的冲着那名报信的太监训斥道。
“狗奴才,你要让朕成一个被百姓唾骂的无道昏君吗?”江哲走下金辇,脸色阴沉的看着何真,怒声的喝道。
“奴才不敢!”只觉得一股威严之气骤然自江哲身上发出,随着他缓缓的走下金辇,那无形的威压令何真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可是见识过江哲对待太监的手段的,连忙伏身跪地,声音颤抖的低声说道:“奴婢绝无此意,只是担心扫了皇上的兴致,所以才……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江哲阴沉的脸色微微的缓和了一些。他来到何真的身前,沉声说道:“何真,你是朕身边的大太监,是早晚服侍朕的贴身近侍,应当知道,朕虽然刚刚登基不久,但是却始终心系苍生百姓!”
江哲虽然不懂武功,身体也谈不上强壮,但是毕竟也是一个健康的年轻人,中气还是挺足的,这番慷概激昂的演讲还是几乎传到了在场大多数人耳朵之中。
顿了一下,江哲接着说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让老百姓说话,只会断了言路,阻塞视听,长此以往,会酿成大错的,朕不做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皇帝。”
“皇上圣明!”何真惶恐的高声应道。
文武百官和众百姓一个一个都是抻着脖子,屏住呼吸,等待着江哲的最终决定。
江哲抿着嘴,右手不停地搓弄着腰间的佩玉,突然一咬牙,彷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冲那名先导太监说道:“带路,朕去见见这些告御状的百姓们!”
说完大步向仪仗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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