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虽然这双步云履是陈浮生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件亲手祭炼的法器,但在交给拉图之后他很快就将之抛到脑后。于他而言,这件试手之作除去给他提供的思路领悟外那些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毕竟这件法器比起他身上的几件来就显得太过粗陋,甚至除去两头雨工之外他动用的材料中蕴含的灵气几近于无。
然而在他走后拉图却是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顾不上打点生意将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面翻来覆去地摩挲着步云履上的每一道纹路。
作为一名合格的商人,在这个大陆出生长大接受教育的拉图在给这件装备评估价值时远比陈浮生要精准许多。甚至他可以敏锐预测到这件装备一经亮相必然要在某个阶层某个圈子里面掀起一阵风浪,而他所纠结的是如何在这风浪里面攫取到最安全也最大的利益。
自从成为一名青铜阶骑士后,拉图自然而然地重新生起了追寻力量的心思,一件可以提前让武者拥有飞行能力的装备对他的诱惑不可谓不大,但是却被他强行用理智压制了下去。
他想得很明白,只要能够继续保持与陈浮生这个制作者保持关系将来总还有希望获得这类装备,当下对他最关键的应该是设法从南特城离开重新返回帝都。
而这件飞行装备则是可以助他达成目的的敲门砖,只是他被流放出来的时候不过刚刚成年,这么多年下来许多情况都发生变化,不是他被困在南特这个偏僻地方的人所能完全知晓。
一面尽可能详细地回忆着那些已经变得有些模糊陌生的名字以及它们背后的关系,另一面则是与这些年主动或者不经意得到的消息进行比对试图找出一个最佳结果。
等到拉图取出羽毛笔小心翼翼地在摊开的信纸上写下第一行字的时候早已经是银月高悬,可是等他结束手上动作站起身后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匆匆离开呆了整整一天的房间。
“耶斯基法师,我希望您这一次返回帝都的时候能够顺便帮我一个小忙。”
等到出现在蔷薇商会临时派来的魔法师面前的时候,从拉图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一天没有进食休息的痕迹,反而显得格外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耶斯基保持沉默,只是当目光放在桌上那个精致的金属箱时不经意地皱皱眉毛。
如果没有提手和那些精细的纹路,粗略看来这和一块铁锭没有什么区别,然而身为魔法师的他在用精神力扫过这口箱子时却是感觉一片晦涩莫名,耶斯基对于拉图的身份经历大致了解,并不惊讶他能够拿出一口可以隔绝气息与感知的封魔箱,只是对于拉图放了什么东西进去却是难免本能生出好奇探究。
不过耶斯基并不打算答应下来,无论是拉图太过郑重的态度还是这个罕见的封魔箱都表明这个忙并不是拉图口中所说的那么轻易。他的年纪足够老到再也看不见任何实力提升的可能,因而早就对未来做好了规划,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绝对不参与到麻烦中去只求安安稳稳地混过最后一段日子,哪怕拉图只是想要让他运送一件货物也不例外。
如果放在以前他一定直接开口拒绝,最多语气温婉一些,但现在他却有些拿捏不定,拉图与那位名声远扬的不死鸟之女的关系如此亲近已经超出他的预计,更不用说一夜之间拉图就成为一名正式的骑士,拉图的体形变化如此之大就算是对魔法斗气一无所知的凡人也能看出些东西来,更不用说瞒过一个白银高阶的魔法师了。
在耶斯基眼中,拉图·兰彻斯特目前的身上就如同笼罩了一层迷雾一样居然给了他些许高深莫测之感。
“这里面是珞琪表妹上次委托我代为收集的一些魔法材料。”看到耶斯基犹豫不决的表情,拉图重重落下这个砝码,“我这里还有一封信,希望您能够代我转交给她。”
在封魔箱里面除去那对步云履外还有另外一叠书信,除去给珞琪的一封外其他几封拉图根据收信人不同语气与内容也相应变化写下的书信。
他作为蔷薇商会的管事不能轻易离开,更何况比起他来珞琪的身份无疑更加适合运作这件事。
当然他也给珞琪详细而真实准确描述了陈浮生如何帮助他突破到青铜阶以及这件飞行装备的神奇效果,其中所占篇幅最大的则是他对于陈浮生所要求的那项古怪东西的看法和推测。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思绪激荡,种种念头早已反应到了那颗斗气种子之中,陈浮生对他的想法说是了如指掌也不为过。
只可惜在克劳迪娅这里陈浮生却是遇到了阻碍。
陈浮生这段时间给人下魔种下得手滑,在见识了克劳迪娅身上携带的磅礴气运之后,下意识就想要在对方身上也打入一颗魔种,只是这招以往百试百灵的的手段却是结结实实地碰了一回壁。
魔种方一接触克劳迪娅体内的斗气就如同薄雪入沸水被彻底化于无形,如果不是陈浮生反应及时迅速斩断那一根相思线,只怕就要有滔滔反噬之力随之而来让他吃上一个小亏,显然这个克劳迪娅身上另有玄机,不是那么容易窥伺。
不过此举但也不是全无收获。
“这是怜悯的味道啊,里面似乎还掺杂了些许牺牲的铁血与烈焰,为了怜悯而牺牲吗?”
陈浮生闭上双眼,微微抽动鼻翼,感受着那股并非真实存在而是直接作用于心灵神魂的味道,缓缓点头,明白了克劳迪娅在八美德为支柱的骑士体修行系中选择了什么作为信仰源泉。
对于绝大部分骑士而言,首要的选择就是忠诚,忠于种族,忠于国家,忠于封地,忠于家族,忠于主人,忠于爱情,或者就是选择为荣誉而战,而借助源源不断的战斗更可以从英勇的源泉中收获足够的反馈。
相比之下怜悯,诚实以及牺牲则无疑要冷门许多。
至于虔诚与公正骑士更是自古罕见。
有骑士在经历无数苦难挫折之后或许会更改信仰支柱选择怜悯与牺牲,然而作为一名锦衣玉食的贵族小姐,如同克劳迪娅一般从一开始就能感悟到怜悯与牺牲一分真意的实在很是少见。
“维托,你的武技不错啊,居然能够在我手下坚持这么长时间,单论技巧,水平已经不比有的白银阶骑士差了,不过温德叔叔最擅长的不是双手剑么,怎么现在你用这种刺剑,风格倒是和我父亲有些类似难道你打算成为一名剑客不成?”
手中银白长枪随手一荡将维托刺来的一剑震开,克劳迪娅看向敖璃,一脸的跃跃欲试。
在某些方面武者的先天灵觉比起魔法师的精神力感应还要敏锐,虽然敖璃自从下船以来一直没有出手,但克劳迪娅根本不需要看她背后的那一对长刀就无比确定敖璃是一名远比自己强大的武者,与更强者作战切磋本来就是武者快速提升实力的不二法门,这也难怪克劳迪娅会有如此想法。
连退三步,将剑身传来的巨大冲力卸去,维托抖抖刺剑,一脸不甘,克劳迪娅与他切磋时自然是将自己的实力压制在了与维托相同的地步上否则以两人间位阶的绝对差距根本没有比试的必要。
两人动用的斗气相当,虽然维托知道克劳迪娅对能量的理解与控制远超过自己,但也不认为自己没有一点儿希望,毕竟在步战中刺剑天然比长枪占据巨大优势,而他这几天时间对于陈浮生传授的截脉点穴的手法已经有了不少理解,在他看来就算不能取胜但坚持几十个回合总是不成问题的,却没想到自己在克劳迪娅手下根本没有一点儿还手之力。
这一点儿也不奇怪,维托之前的战斗理念与风格与截脉点穴的手法相差太大,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根本无法将其中的精髓彻底化为己用,用来对付弱于自己或者同等阶的人物自然是无往而不利,但落在真正的高手眼中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看来维托不是能够坦然接受被未婚妻轻易打败的人。”
感受着魔种中传来的纷乱思绪,陈浮生悠然想到,相对于敖璃,克劳迪娅对他的关注明显要小上许多,毕竟吟游诗人这种职业看起来也有些不伦不类,远不如纯粹的魔法师或者武者来得强大,克劳迪娅想要找人印证武道,敖璃显然是比他更加合适的选择。
不过敖璃却是没有一点儿兴趣,克劳迪娅的修为在她看来还是太弱了一些,龙族的肉身本就强悍,再加上玉肌琉璃体一旦小成说是万法不侵,刀枪不入也不为过,就算她站在那里不动用丝毫法力护身任由克劳迪娅进攻,对方也不可能在她的肌肤下留下任何伤痕。
“维妮卡小姐曾和我提起过欧文家族以剑术著称出现了好几位强大剑客,不知道克劳迪娅小姐能否告诉我们是在谁的引导下走上骑士的道路?”
陈浮生一面顺着空气中那根无形丝线隔空传递过去一道法力平复维托激荡的心情使得魔种与维托的斗气结合的更加紧密缓缓向着小腹处那颗斗气种子游移而去,尝试着让两者如同拉图一般融合为一,然后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好奇向克劳迪娅问道。
克劳迪娅固然天赋惊人,但是能够在这个年纪就获得如此实力,并不是一句单单天分能够解释得通,背后定然还有一个至少黄金阶的明师指点,可是陈浮生却不曾从维托兄妹这里听到欧文家族与这样的人物有着关系。
“浮生阁下不知道克劳迪娅姐姐可是真正的天才,除去最开始凯尔叔叔的引领之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将武技练习到这个地步,曾经有一位巅峰时期半步踏入黄金位阶只是后来因为年迈重新跌落回来的强大骑士因为喜欢红酒曾短暂在凯尔叔叔家的庄园中停留过一段时间指点姐姐的武技与斗气修行,可是他不过只经过半个月就被姐姐击败。”
不去理会维妮卡话中的钦佩赞叹感慨,陈浮生眼睛一眯,若有所思地看向克劳迪娅。
在陈浮生问出这个问题之后看起来克劳迪娅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但是她对着敖璃发出的那股战意却是忽然消散了许多,等到维妮卡说起的时候气息更是微微浮动起来,显然并没有她表示得那么平静,不过陈浮生不太明白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敖璃眼睛一亮,显然她也感应到了克劳迪娅身上的气息变化,本来她不觉得克劳迪娅有什么太过值得自己看重的地方,现在却是有了些兴趣。
不过她依旧没有打算自己出手。
“这算什么天才。”敖璃摇摇头,微微露出些许不屑,“就算我不动用任何武器装备与斗气她也根本禁受不住我一个拳头,至于招数更是粗陋的可笑不知道有多少破绽,放在那些厉害人物眼中随手就能破去。”
听到敖璃如此言语,克劳迪娅深呼口气抬头看向敖璃,长枪一挥,身上原本已经沉寂下去的战意再次喷薄而出,沉声道:“敖小姐是黄金阶的武者,眼光自然厉害,还请您为我们展示一下何为真正精妙高明的武技。”
“武技真正厉害的可不是我。”敖璃随手一点,指着一旁的陈浮生道:“你们都是有眼不识泰山,这位浮生先生所在地流派本就十分擅长刀剑之术,传承有无数精妙剑术,而他则已经将其中最为高深厉害的四项成就中修成了三种,在这方面胜过我这个只会用蛮力的不止一筹。”
正含笑准备看着敖璃下场的陈浮生怎么也没想到战火居然又重新引到了自己身上,暗自苦笑,飞剑倒也可以说是刀法剑术,不过这个世界虽然修行体系别具一格但修士却祭炼不出与主人心意相通的法器自然也不可能诞生出御剑千里杀人的飞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