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83 破局六
把异种当做朋友这种事听起来完全就是异想天开。
可是听完了林森的解释之后，东方若忽然感觉这种事是完全有可能的，当然前提是那种“药”是真实存在的，否则，无法管理自我对进化的欲望的话，异种终究还是纯粹的邪恶，那人类也就无法和他们达成合作。
“人类和异种之间……唔……”东方若沉吟一阵后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她苦笑一下道：“现在全世界都把玫瑞和她的异种大军当成了人类最大的敌人，这个时候别说建立合作了，大概彼此之间放下成见都很难吧？”
林森点点头：“是的，以玫瑞对人类的态度，她也不可能放下姿态选择合作，在她眼里这颗星球很小，根本容不下两个种族和平共处，所以……我们要做的并不是和玫瑞合作，而是要想办法把玫瑞手中掌握的力量转移到我们自己人身上来，然后由这个人掌控整个异种群落，这样一来，就像现在的数序世界一样，无论他们怎么看待人类，只要我姐姐还在，这段和平就可以得到维持。”
东方若听罢眼前一亮：“你是说，要扶植一个傀儡政权？”
林森摇摇头：“不，是在特殊时期培养出一个能够整合整个异种群落的‘自己人’，这个人必须对人类存有一定的感恩，但也不必对人类俯首称臣，只要他能意识到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的道理然后和我们共同面对眼前的灾难就可以了，至于以后异种会不会成为人类的敌人，那就留给后人来处理吧。”
东方若长长的“哦”了一声，她现在算是彻底明白林森的意思了。
只不过。
“可是我们自己人中有这样的人选吗？”东方若问。
林森点点头，但他没回答，表情看上去也隐隐有些不安。
东方若见状，不由一惊，跟着讶道：“你该不会是打算让我去当这个异种女皇吧？”
林森赶紧摇头：“不不不，你的存在有更大的意义，更何况你仙姿绰约，我又怎么舍得让你与异种为伍。”
东方若闻言脸上一红，说起来这还是林森头一次这么夸她呢，尽管眼前的这个只是林森的一段意识副本，但对于东方若而言还是不由得心跳加速。
“那……那你打算找谁啊？我们这里还有合适的人选吗？”东方若红着脸问道。
林森点点头，很认真的答道：“有，而且我绝对相信她。”
东方若看林森这幅表情，不由更加好奇：“谁？”
“我！”
……
艳阳天下，海风都是热的。
吹在脸上火辣辣的难受，加上空气中的弥漫着大洋的盐分，才几天的功夫，纳兰玥的脸色就变得奇差无比。
涅云姬带着斗笠，相对要好一些，不过她的表情也很痛苦。
但这倒不是因为坚持不住，亦或者因这阳光太过难耐，而是她的心神与东方若始终是联系着的，东方若所能感知的一切，她都会清晰的体会到，这种心灵上的缔结是她永远也无法摆脱的，但也能够帮助她了解更深层次的秘密。
而现在，涅云姬的情绪正从之前的喜悦和惊喜逐步转变为震惊和痛苦。
罗生天就在她身旁自然能察觉到爱徒的变化，他便分出一些心神来，屈指一弹，将涅云姬心头的阴霾打散。
“云姬，若儿怎么样了？她找打她要找的东西了吗？”罗生天问。
涅云姬的情绪稍安，她平复片刻后，点点头：“师姐已经找到答案了，但她却不愿意离开那里……”
“哦？”罗生天皱起眉。
纳兰玥闻言一惊：“哎？为什么啊？！”
“因为……”涅云姬的情绪再度低落，这种悲伤已经不是罗生天能够从旁干预的了，因为这是源自涅云姬自身的情感迸发。
“因为离开那里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涅云姬答道。
“什么代价啊？说清楚一点啊？！”纳兰玥是个急性子，听到这不清不楚的回答就上火。
罗生天立即从中干预道：“收声，玥儿，听你师妹把话说完。”
纳兰玥不敢对罗生天不恭，当即闭嘴。
可涅云姬却没了下文……她表情十分的痛苦，隐隐的像是有一种崩溃的前兆。
罗生天见状深深一叹，自语道：“傻孩子，你这又是何苦呢。”
……
“谁？”
“我！”
东方若诧异的转过脸，正看到一人从光影中缓步走出，她的轮廓逐渐清晰，直到来到近处时，她很自然的在林森身旁站定，然后目光沉静的看着东方若。
“你！？……林雪？！！怎么会是你？”东方若的确想不到会是林雪，因为她清楚的记得林雪当初被韩空文带走了，并且自此下落不明，而现在她的突然出现让东方若感觉简直比之前听闻可以和异种做朋友还要难以接受。
林雪微微一笑：“姐姐看来很惊讶。”
东方若哑然失笑，她看了看林森，然后道：“这算什么？惊喜中的惊喜吗？你居然打算让你妹妹去当异种女皇？！你疯啦！！”
说道你疯了的时候，东方若已经气得不行，她站起来，目光冰冷的看着林森。
曼妮见状赶紧拉住她同时解释道：“姐姐！这一切是有原因的，不是森哥想要这么做才把雪儿妹妹推出来的。”
东方若一听这话表情更是古怪。
因为很显然了，现在这里对一切最不了解的可能就是她了，而这三位貌似都揣着秘密装糊涂呢。
“姐姐，你听我……”曼妮看东方若情绪稍安，正要解释一番。
东方若去一抬手示意她安静，跟着冷冰冰的看着这对兄妹道：“还是你来说吧，我想听你说。”
林森依然平静的坐在那，他微微一笑，拍拍身旁的空地道：“坐下来听吧，这段故事也挺长的。”
东方若冷着脸坐下了，不过她坐下后就说道：“那就简单些，没必要把缺失的环节补的那么仔细，反正你已经隐瞒了，不是吗？”
这话让林森听着十分尴尬，他微微苦笑，然后让林雪也在身旁坐下来。
“的确……我隐瞒了很多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关于林雪的那部分，不过现在想想，如果这一环节是完整的，可能玫瑞就不会如此放心的把格局推动到今天这一步了，所以……我才有意识的把这一步棋留在了最后，但当然……这么做无论是对你，还是对雪儿，都是不公平的，我辜负你对我信任，更辜负了雪儿对我的期待。”林森说着话的时候，林雪悄悄的握住了哥哥的手，她的安静背后是一种淡淡的悲伤情绪在复苏。
林森感受到了那股温暖，他回以林雪安心的笑容，然后看住东方若道：“所以……在说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之前，我想先对你说声……对不起。”
东方若听完神色淡淡的回答道：“对不起什么？你有什么可对不起我的？你做的很好了，你一个人凭借着超越级的力量在时空隧道里徘徊了那么久还没有忘记这个世界，你是个大英雄啊！你干嘛要对我说对不起呢？对不对？所以，别说那么多废话了，直入正题吧。”
“姐姐……”曼妮闻言一惊，心中更是一痛，她担忧的看着林森，又悄悄拉了拉东方若的手臂。
可是东方若此时此刻的心情已经糟糕透了。
林森听到这种回应后，表情更是苦涩，不过很快他就平静下来，并说道：“好吧，其实我……”
“啪！”
林森还没说完，所有人都愣住了。
曼妮吓的闭上了眼睛，双手蜷缩胸前成小猫状。
林雪先是一惊，跟着立马上前拦在东方若和林森中间。
“你干什么！”
东方若收回手，眼中噙着泪，她狠狠的冷笑一声，然后看住林雪道：“问你哥哥自己好了，问他为什么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这样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救星，还有，既然他喜欢这样，又何必来麻烦别人，让别人为他担心，他却背地里偷笑！”
林雪无言以对……这些话也曾是她想问林森的。
因为没有谁比她和林妍更了解林森了。
从小林森就是这样，他喜欢热闹，但从不加入其中，而只是默默的看着，林雪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玩，他的回答的是，一个微笑。
但就是这样看着很羞涩的林森却又喜欢舞台和被万众瞩目的感觉。
这很矛盾吗？
以前林雪不懂，可后来当她自己登上舞台之后她才隐约明白那种感觉……那种天生的孤独者，永远都活在一个属于自己的安心的角落。
林森其实从没有相信过任何人，包括东方若。
但他亦恨自己的这种不安，所以才表现的如此逞强。
可到头来，当东方若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林森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变成了令人厌恶至极的做作。
虽然林雪已经预感到东方若会后悔，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但是她没有开口，因为她已经和哥哥约定好了。
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林森知道一切解释都是多余的。
但他还是拉开了林雪，让她站回自己身后，然后看着东方若道：“时间不多了，我简短点来说明我的计划吧，这样或许一切还来得及。”
东方若也有点后悔了，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可是姿态并没有放下，她看着林森道：“说。”
紧张的气氛来得突然，消散的也很快。
林森目光低垂的，他想了想，然后抬头道：“其实一开始，我和帝亚被困在李博安的记忆牢笼中的时候，走不出实验室的我逐渐意识到了‘圆’的存在，于是在我后来发现很多线索，并觉得有必要和玫瑞面对面谈一谈的时候，我开始想方设法回到那个圆，这样玫瑞才能放下戒心和我谈话，而事实上我们的确又遇到了她几次，可是全都失败了，后来我思考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很蠢，因为玫瑞放下戒心的原因是因为她高高在上，而强者是不会和弱者谈判的，只有凌驾与被凌驾。”
东方若冷哼一声：“前奏部分少一点，直接告诉我你后来做了哪些有意义的事情就行了。”
这态度冰冷非常，林森虽然已经很镇定，但面对东方若如此情绪，还是不免黯然。
“恩，好，我就直接说后来的事情吧。”
东方若白了他一眼：“这些话也省掉！”
林森苦笑一下：“好，后来我就开始想着怎么用自己人接管异种，但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直到我发现玫瑞正在利用类似雪儿这种特殊的被感染者制造被称为‘慈悲之柱’的东西，我便开始调查有关‘慈悲之柱’的由来以及玫瑞的最终目的，然后我发现，原来所谓‘慈悲之柱’是《死海文书》第三卷第七章中记载的一种罪业受罚者用来向神明祈求宽恕并忏悔的方碑，而玫瑞借用了这一概念，神念化并伪装了自己制造那种‘药’的实验机器，这样一来既可以迷惑我们，又能让刚刚有些气候的异种群落产生敬畏，可谓一举两得。”
“哦？呵……这个玫瑞还真聪明啊，那你是说，林雪的之所以会被韩空文抓走就是因为她的基因比较特殊，是用于制造压制异化体征特效药的原料咯？”东方若问。
林森点点头：“对，其实这一点可能很早之前就被人发现了，毕竟能够在被感染后不异化，甚至还可以永葆容颜，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异化，只是一开始我们都忽略了这一点，甚至还把类似林雪这样的情况当成了不稳定的异类，可其实救赎的钥匙就在他们身上。”
东方若听完长叹一声，她没说什么，也不知道叹的是人类的可悲，还是这一切听上去的那么嘲讽。
“有了这些发现之后，我其实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如何利用慈悲之柱的力量夺取玫瑞的女皇之位，而是想着怎么破坏掉这些东西，并把这一切推向结束，所以……”林森说到这停下了，他看了看东方若，又看了看曼妮。
东方若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
她扶着额头，闭上眼，很自然的就回想起了当初齐轩前往玄奥大宗，随后带领人类残余精锐突袭瓦沙利尔的事情……
以及最后那个被救回的小男孩突然失控并炸毁了整个最终战线基地，曼妮也惨死其中……
这一幕幕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但是直到现在东方若才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不过想着想着，东方若忽然一惊，跟着没有先去问曼妮当初看到了什么，而是直接抓住林森的领口问道：“你是不是早就把师傅他们拉进了你的计划之中？！恩？！”
林森虽然想否认，可是已经没有必要了。
“恩，其实我在进行超元介入之前就和我姐姐以及玄奥大师罗生天见过面了。”
“你！！！！！”东方若心口一疼，随后气笑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从头到尾，她才是最后知道一切的那个人。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是对的，如果林森真的把一切都告诉了她，那她的作用就不再是负责指引林森回归正轨的声音了，而是成了他计划中的绊脚石也说不定。
所以东方若松开了手，她无声的坐回去，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林森：“抱歉，我并不是有意想要隐瞒，只是……”
东方若摆摆手：“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还是好好说你的故事和下一步的计划吧，毕竟……我不能再耽搁了。”
林森身体一僵，随后点点头：“恩，好。”
接下来，林森道出了从慈悲之柱的秘密被破解后发生的事情。
原来在超元介入之前，虽然还没有清楚将要面对什么，但林森知道只有时局足够混乱他才能有更多的机会，所以从一开始他就让姐姐林妍和罗生天帮助他放下迷雾，以分散注意。
这其中的迷雾指的就是“无光之城”和东方若的师兄弟入世。
不过这些迷雾最终也有了自己的探索和发现，当然这些是题外话，暂且搁置。
回到正轨。
说起曼妮对小男孩的研究并最终引发冲击这件事。
曼妮在研究过程中已经基本确认了小男孩的实际年龄是远超他的外貌的，并且他被无质化的状态其实是一种假象，事实上，已经和“慈悲之柱”完成全面融合的小男孩已经成为异种群落的意志核心之一，这一点有点类似人类制造的数序思维核心，区别只在于，小男孩的思维是完全独立的，他化身“慈悲之柱”后可以压制并驾驭很多异种，让他们在相对温和的状态下服从命令，这一点又和林妍的数序大军有点类似。
区别是，这是母体对次一级个体的凌驾。
而之所以会引发冲击，是因为小男孩本身已经是意志的超高级凝聚体，他的个头虽小，但所蕴含的幽能波形却是前所未见的高。
在脱离慈悲之柱后他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并最终爆发引发毁灭一切的冲击。
而曼妮在这道光中发现的并不是什么复杂的基因序列之类的，而是透过它看到了小男孩所驾驭的那千千万万的意志体，而他们正安静的围坐在以光铸之卡巴拉为核心的，拥抱着无限之光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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