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对弈闲谈
赵之岩父子在惩戒台给斩了脑袋的事，在定安城热闹了几天，就淡了下去。若是放在平时，最少得让人谈笑一个月之久，因为没有什么别的话题可聊的，人就喜欢讨论过去的事。
可在这个月里要发生的事太多了，这点事也就被覆盖了，算不得大事。今天已经是十月十四了，明天就是大魏最重要的一天，庆国日。先祖在这一天建立了魏国，所以在一天魏国人都会张灯结彩，好比过年。何况今年天子为公主选婿，迎来了九王家，明日大宴，想想就是个盛况，怎么能不让人兴奋。
天公也做美，虽说天气越发的寒冷起来，可也是天天日照当头，让人心反而很火热。
这几天街道上比起以往更加的热闹，叫卖声，嬉笑声，争吵声，喧闹不止，今日更是人来人往，挤得挪不开步伐，惹的不是谩骂就是道歉，好像天天窝在家里的人都出来了。
定安城的生活比起别的地方，整体上总要富裕一些，贵公子，官儿子今天在大街上走动实在太多了，大多数都想一件事，热闹的日子自然有漂亮美人，于是在热闹的大街，眼神瞧过来瞧过去，来回走动，期待着一场红尘艳遇。
其中一个看上去二十四五岁，长的高高瘦瘦的，手拿一把折扇的男人，看着大街上的情况，不由得的皱起了眉，在这个天摊开了手中折扇，轻轻扇了几下，打了个冷颤，收起了折扇，舒展了眉头，视乎下了个决定。
他将双手放在嘴边，大喊一声，底气十足。
“浮华公主来了！”
所有人停住了步伐，顺着声音看去，折扇男人抓住时机，手执折扇拨开人群，快不向前，一口气的功夫就穿过人群几十丈远，摇头一笑，“浮华公主还真有面子。”
要去的地方并不远，又走了不过两里路，就看见一座大宅院，门头上挂着上东王府四个大字的匾。
这就是天子特意为九王家修建的府邸之一，上东王府。
折扇男人走了过去，大门紧闭，于是伸手拉着门环敲了几下。
不一会就打开了，一个管家打扮，并不算老的人，看向来人问道:“公子有事吗？”
折扇男人看着老人，笑道:“陈叔，看起来是真老了呀，眼神也不好使了，在上东日子是不是很苦呀！”
老人听他这么一说，用手揉了揉眼睛，仔细瞧了瞧，这张比起自家少爷还要英俊三分，且要成熟些的脸，在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先一惊，接着喜笑道:“容世子，你是容世子！”
常容笑着点点头，“你家少爷在府里吗？”
老人连声道:“在在在，容世子快请进，少爷在花园里晒太阳呢！”
“你家少爷真是好兴致。”常容跟着老人来到了花园，就看见潘善躺在一张靠椅上，用书盖着脸。常容让老人先离开了，便走了上去，一脚踢在靠椅上。
“桃花，别闹！”被惊醒的潘善感觉那里不对劲，耳边传来笑声，拿开书，就看见一张笑脸直冲冲的对着自己，吓得往后一缩，差点摔在地上，咬着牙将手中的书甩了过去，“你大爷的，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呀！”
常容头一歪，就躲过迎面而来的暗器，“还这么怕死？怎么在世上混！”
潘善怼道:“不怕死，还混个屁！”
常容看见不远处的石桌上摆着棋盘，走了过去坐下，道:“在等我？”
潘善点了点头，也坐了过去，“有几日了。”
……
棋局过半，常容开门见山道:“赵之岩父子的事，你明明知道就像扔进河里的石头，没有多大的浪花，何必大费周章？”
潘善笑了笑，道:“你还看不明白？”
常容举起一子，“有些地方不明？最不明白的是，你究竟怎么想？”
潘善反问道:“浮华公主你娶还是不娶？”
常容默不作声，对他使了个眼神，意思再明显不过，你猜！
“这个天下，还真是有点不讲道理！”潘善对于这件事也只有这个评价了。
常容微微抬了抬头，被这不耀眼的阳光闪了一下眼，不由得的用手挡了挡，一瞬间，仿佛看见了当时的那个身影，回到那个时刻。
今年二十六，正是大好时光的时刻，他却很难再表现出无忧无虑的姿态了，今天来找潘善，仿佛又有了点回到从前的感觉，潘善是他真羡慕的人，尽管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大，说不大，却也不算小，最起码他很聪明，在那个年纪不该有心态。
而他最欣赏的人，不是什么文比泰山的知识分子，也不是什么武动乾坤的世外高手，他听过不少的名人，也见过不少的高手，十九岁之前，他并不在意任何人，就在那一年，他认识了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是荣幸也是遗憾。
潘念，这个名字，他一辈子不会忘。
潘善见他有些出神，自然有些明了，没有他哥，他不会认识这个，在他眼里就比他哥差一点的常容，能把整个豫州治理的井井有条的年轻世子。他用力的拍了他一下道:“下棋，下棋，瞎想什么呢，难不成在担心那倾国倾城的浮华公主，只是谣言，其实就是个满脸麻子的歪嘴少女，会让你这个最大的赢家，吃一个不算小的哑巴亏。”
常容哈哈一笑，放下一子，“长成你说的那个模样，也不是件不简单的事。哈哈！”
对于这些，所有人心知肚明的唯一情况，在此刻的两人位子，显得多么相像。常容，潘善，两个还未表现出任何，贴近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陛下的心。
现在的潘善是绝无可能，那些陈年旧事，以及自己的爹与那位天子的矛盾，他爹把问题交给了他。其实有一件事，所以人都不明白，如果他哥不死，还活生生的站在那片上东的土地上，无论他爹和天子只间有多少不可化解的问题，上东都会在他爹让位给他哥的时候，靠近那位天子，用听话的心态，守着上东，这是最好的选择。
可他哥死了，死的不清不白，好无意义，他潘善不管了，天子你不讲理，我潘善更不讲理，在我的手上，这辈子你是看不到上东对你俯首称臣了，上东可以永远做大魏的臣，但在潘善手里是绝不会成为你潘阅的臣。
常容的处境比起潘善要好，也要差，天子用一个倾国倾城的公主，去换一个向他低头的豫州，答应了，常容就是明面上第一个靠近皇家的世子，这位未来的关中王，打破了豫州与皇家不和的“传闻”，多好的例子，别家再不听话，小讲是无理取闹，大讲就是与国不和，藏有谋乱知心。
多狠的刀！
只是别人不知道，现在的状况，现在其实就他们俩了，难兄难弟，先帝封的九王，多么的威风凛凛，现在在这个有手段的天子面前，一个个暗地里低下了头。
九家，有五家已经算是皇家的，还有两个无足轻重的两家，在天子不给一丝压力的态度下，左右观望，只要常容低头了，他们必然跪着，求着靠近。
对于常容，潘善觉得他应该顺着时势，站过去吧，对于豫州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他自己不一样，上东也不一样。
常容举着一子，久思不落，片刻后，摇摇头，“我输了！”
潘善突然伸手将棋盘的棋子，一扫而光，棋子一颗颗的落在地面上。潘善舒了一口气，正色道：“你是我认识人中最会算账的一个人，无论你怎么做，我潘善都会支持你。”
常容此刻露出一个心安的微笑，接着大笑，心情豁然开朗，他站起身，道：“那你呢？”
潘善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我总归不一样的。”
常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说道:“当真要逆天而行！承受的住吗？”
在这个年代，不是什么事你想做就代表你做的了，做的到。而且这个人还是潘善，他相信潘善的决心，不是一时兴起，即使是一时兴起，他做这个决定时，也绝对不是说说而已，只是抗的吗？
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潘善此番来定安城，不仅仅是皇家没有想到，天下人没有想到，他常容也没有想到，有人猜潘善也是想讨那个倾国倾城的公主当媳妇，也有人说潘善是为了，只来过定安城两次，却把命留在了这里的前任上东世子。常容想到的是，他潘善也许只是想告诉别人，上东还有人，所以上东不需要别人操心着。
常容兢兢业业，只想着一件事，怎么对豫州好，他就怎么做，他没有底气和那个大魏的皇家叫板，不是不敢，只是不能，他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他肯定是最自在的江湖人，凭他的本事，在江湖中定是一号人物，而且是很有名的一种。可惜此生估计无法入江湖了，连战场也没有机会上的可怜人了。
“贪生，你说我去闯一次护国塔怎么样？”常容沉默片刻，不经意的脱口而出。
潘善眉头一皱，望了望他，“你疯了不成？”
常容显得风轻云淡，微微道:“生门而已？”
潘善咬牙切齿道“也会死的！”
“是呀，也会死的，可是不去，这一生就太可悲了，我常容这一生没有几个朋友，要说上几个，也就三个人，一个是你哥，今生遇到他，是最大的幸事，可惜走的太早了，说好的第七战，也没了机会，还有一个叫于童，从小长到大的朋友，我一刀砍了他的脑袋，只因为他要叛离豫州。还有你，我还记得初次遇到你，那天下着大雪，我骑着马入幽州找你哥。你站在幽州城的城墙上，当时你还是还是小屁孩，我却感觉到你有着，不同于和一般大小孩子的心思，一脸认真的看着白茫茫的远方。一个比你高出半个头的丫头，帮你撑着一个油纸伞，呆呆的看着你。”
潘善自然也是颇有印象，那时他哥还在，桃花也还在，可现在他们都走了，都是因为自己，他有些伤感，他不想常容也不在了，毕竟他是我哥的朋友，也是自己的朋友。
“你是不是常容？怎么看起来像个女人。”潘善对他笑道。
常容呵呵一笑，“这叫帅气！”
两人突然一起笑了起来，就像第一次见面一样。
差了雪？
常容伸出手，反起一掌，然后又缓缓的落下，本来还有些暖和的天气，突然冷了起来，片刻间竟然就下起了鹅毛大雪。
“漂亮！”说的不仅仅是雪，还有常容的修为，潘善现在知道了，常容为什么要闯一次护国塔，瞎了这一生的修为，不值得，以后是用不上了，还不如疯狂一把。
“送你个礼物吧，让你的路，有着我的影子，我也欣慰了。”
说罢，伸出一只手，挽起另一只的袖子，一只****的胳膊出现在潘善的眼前，一条引人注目的紫龙纹身，缠绕着整条胳膊，紫龙双眼怒睁，霸气外露，潘善惊道:“醒了！”
常容点点头。
真龙气，天给的恩赐，能有几个人有，现在的皇家也就一条，在命中注定的未来皇帝，现在的太子潘笑身上。
这份福气，不是说你想有就能有的，常容想把这份福气交给潘善。
潘善愣了一会，苦笑道:“我潘善何德何能。”
常容随意道:“同我要进一次护国塔一样，留着没有什么用，还不如帮帮朋友。再者说桃花可是我的好妹妹，我想她此刻在天上一定在笑，笑着说哥哥你真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