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迷雾(二)
幸福太巨大了,钟书楷心里、眼里都在阿媛的肚子上,根本沒发觉钟荩就站在门外,
他确实和阿媛断过一阵,他强令自己不再去想她,下了班尽量呆在家中,这期间,阿媛举手投降,主动给他打过一次电话,约他私会,被他硬着心肠回绝了,但他的精神并末因此有所振奋,相反,他感觉自己陷入了少有的沮丧之中,就连书法也不能给他乐趣,每天,如同一具有着呼吸的躯壳,睁开眼就等着天黑,闭上眼时盼着天亮,
他和方仪躺在一张床上,但他满脑袋都是阿媛,她的曼妙,她的一寸一寸的肌肤,她的飘飞的发丝,她娇媚的眉眼,都令他窒息难忍,
他知道,现在的他对方仪仅有的就是一份责任了,
有一天,朋友们约他去打牌,牌局比较纯粹,只有麻将和赌注,沒有女人,他莫名地感到失落,几个月前,他和阿媛就是在牌桌上认识的,
接下來,他的牌技大失水准,成为全场命中率最高的炮手,于是,他成为大家调笑的对象,他腾地就发火了,差点把桌子掀翻,最后,大家不欢而散,
他独自一人开着车在街上乱转,收音机里一个声音粗犷的男人声嘶力竭地唱着“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用你那火火的嘴唇,让我在午夜里无尽的销魂,,,,,,”
他有许多朋友外面都有小情人,她们个个都乖巧、懂事,安分守已,从來不干扰他们的家庭,他凭什么就要矮人一挫呢,
他渐渐心理上就不平衡了,
他看了下手表,已经快午夜了,他的车下意识地转弯,他对自己说,如果阿媛的屋子里还亮着灯,那么他就和她见上一面,
阿媛的屋内一片通明,
他颤抖地敲门,
阿媛穿了件粉色的家居装,头发随意拢成一束,见到他的时候,不言不语,眼中却浮荡中一缕幽怨,
“我來了,,,,,,”他环顾着室内熟悉的一切,油然而生一种归宿感,
阿媛哭了,
他心疼地替她拭泪,她借势抱住了他,
灯光灭了,久违的激情却把整个夜都点燃了,
云散雨收,他搂抱着阿媛,余韵袅袅,“我很想你,但是我,,,,,,这把年纪,真的怕耽误了你,你值得更好的,”
他的眼眶发红,被自己感动了,
“人家八十二岁的老头娶二十八岁的姑娘为妻,你在为你的懦弱找借口,”
他叹气,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所以,,,,,,我准备把孩子打掉,”阿媛嘤嘤抽泣,
他无法相信自己在有生之年还会拥有真正的天伦之乐,他哭了,
“我要娶你,”话一出口,连自己都吓一跳,
阿媛抱住他,哭得更凶了,“这些日子,我一个人怕死了,你偏偏还不理人家,”
他搂住她软软的腰身,柔声宽慰,心想,这是天意了,他和方仪的夫妻情份只有三十年,以后,他有新的责任,
孩子必须和自己的父母住在一起,才能健康地成长,
阿媛翻身坐在他的身上,湿漉漉的嘴唇,一点一点亲着他的裸露出來的胸膛,,,,,,他轻吼出声,这是一种与以往的经验都不同的感受,似风似雨似满天飞雪般周身萦绕,大片的森林,大块的草原,沙漠、湖泊,,,,,,一一从身边匆匆掠过,
他觉得死在这一刻都愿意,
但他终是觉得对不住方仪,一直不敢开口,今天,阿媛把他逼到了悬崖边,为了他的孩子,他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他预先向餐厅订好了餐,然后开车去接方仪下班,
方仪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了,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就是站在二三十岁的女子身边,她的美也毫不逊色,
钟书楷目不转睛地看着方仪,这样的风姿,他以后再也欣赏不到了,心中隐隐有点不舍,但他立刻就觉得羞惭,他不能再贪心,他有阿媛了,
方仪在接电话,向他挥挥手,要他等等,
他把车调了下头,方仪上车了,他习惯地替她系上安全带,把包包放在后座,
“方晴打來的,说关节痛,要來宁城找个专家瞧瞧,钟荩房间空着,我让她不要住外面,就住家里好了,”
“嗯,”钟书楷点点头,“钟荩走了吗,”
“走了,走之前打了通电话给我,她说时间宽裕,明天走也可以,她想把票改签,我说了她几句,先是不吱一声就说要出门,现在又拖泥带水的,这哪里像个检察官,换我做领导,也不会看重她的,,,,,,你的手能开车了,”
钟书楷呵呵笑了两声,“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方仪看看他,“今天有什么事发生吗,”钟书楷是不善掩藏情绪的人,他时而拧眉,时而挑眉,仿佛坐卧不宁,
“到家再说,”
门一打开,方仪吓了一跳,茶几上放着一大束玫瑰花,红得像血般,窗帘拉着,这样屋内先于室外黑了下來,钟书楷沒有开灯,餐桌中央早已摆放着一个银制的烛台,他拿出打火机,点上蜡烛,
餐厅内立刻柔情四溢,
“请,”他朝震惊不已的方仪欠了欠身,
方仪沒有动弹,她打量着钟书楷,心,不是激动的,而是一点点的变凉,
三十年的枕边人,她怎会不了解他呢,他的一举一动,一声叹息,她都可以读出丰富的内容,
暴风雨终于來了,这是最后的晚餐,
她在沙发上坐下,沙发足够宽敞、柔软,可以承受她所有的情绪,“你可以开始了,”她听到自己平静地说道,
钟书楷紧张地直搓手,情况和他设想的有点不同,他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送餐的人在敲门,
扬州餐馆的特色菜,鱼香肉丝、红烧狮子头,翡翠白玉羹、清蒸鲈鱼,,,,,,每一样都让人垂涎欲滴,
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今天真是用了心,方仪不禁自嘲,
钟书楷付了钱,关上门时,他久久都不敢回头面对方仪,
“方仪,你,,,,,,不仅长得漂亮,而且人也贤惠,”钟书楷艰难地开了口,衬衣在去接方仪时,就已湿透,现在不过是又湿了一层,
“你准备给我颁奖吗,”眼前的男人完全成了一个演技不高明的小丑,方仪黯然攥紧了拳头,
“尽管外面诱惑很多,尽管你不能生孩子,我还是想和你到老,”
“然后呢,”
钟书楷深吸一口气,突地扑通一声跪在了方仪面前,“她,,,,,,怀孕了,是我的孩子,,,,,,我沒有办法,传宗接代是男人应尽的义务,求你,放了我,”
方仪并沒有勃然大怒,相反,她完完全全镇定下來了,“我们不是有钟荩了吗,”
“钟荩是和你有血缘关系,但是她和我沒有半点关系,这个孩子是我的血脉,不一样的,只要你同意离婚,你提什么条件都行,”钟书楷双手合十,不住作揖,
方仪闭上了眼,“你今年多大了,”
“呃,五十七,”
“孩子今年出生,读小学时,你该六十五,接送他上学放学,行动不太灵便了,那时你也退休了,沒有奖金沒有偶然收入,一月几千块,在宁城可是要省着点花,”
“这不是你担心的事,我,,,,,,和阿媛给他最好的生活,”
“她叫阿媛啊,”方仪的嘴角荡出一丝诡异的笑,“你从海南回來,我去机场接你时见过她,很年轻,”
钟书楷面如死灰,“你早已知道,”
“得知老公出轨,我宽容过、妥协过、装傻过,想着人生有什么江山可打呢,凑合过一辈子吧,显然,你沒有这样的想法,我想我懂你的意思,我就是像你这样跪下來,哭到要断气,或者以死威胁,你也绝不会回头了,是不是,”
钟书楷头耷拉下來了,
方仪挺直了身子,“人生还是太长了,所幸我已走了一半,你起來吧,把你的鲜花、蜡烛,那些盘盘碟碟都带走,从今天起,我们正式分居,等我清点好了家中的现金和资产,拟好离婚协议书,我给你打电话,”
钟书楷嘴巴张得很大,他沒想到方仪会这么好说话,惊喜之余,又有点失望,到这个时候,她连一句软话也不肯说,好像巴不得他走是的,
他揉揉酸麻的双膝,费力站起來,不想,脚下一软,人往前一倾,他朝沙发上的方仪伸出手,方仪沒有接,他扑地又跪坐在地,
方仪看都沒看,优雅地起身,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屋外新鲜的空气飘进來,屋内的气流太混浊了,
“如果可以,,,,,,资产给你,我拿现金,” 这些年,方仪掌握家中一切经济大权,钟书楷从沒过问过,
方仪回眸一笑,“行,”
钟书楷走了,
钟荩去旅游了,
方仪一个一个房间地走过,她想起方晴明天來,要收拾下房间,从柜子里拿出床单时,不知怎么停电了,她抱着床单在黑暗中坐着,眼泪就这么下來了,
钟书楷一路欢歌赶到扬州餐馆,阿媛在那等他的消息,
“怎样,”阿媛迫不及待地问,
“她同意了,”钟书楷用力地抱了阿媛一下,
阿媛眼睛一亮,“财产也是一人一半吧,不,你应该多点,我们有孩子,她那个女儿是抱的,不配得到任何财产,”
“我说要现金,”
“你疯啦,如果她把存款转移,你,,,,,,你还有个屁呀,”
“她不是这种人,”
“那我是什么人,她好,你和她过去,我去把孩子打掉,”阿媛气呼呼地就往外跑,
钟书楷慌忙去追,“我人都自由了,你还怕什么,”
阿媛速度挺快,出了门就沒人影了,钟书楷找到白色高尔夫,看见阿媛板着脸坐在车内,他走过去,发觉不远处的路边还站着两人----汤辰飞和花蓓,
钟书楷估计钟荩以后也不会理他了,他也就沒机会和汤志为做亲家,还是有一点遗憾的,
“叔叔好,”隔着一株棕榈树,汤辰飞朝钟书楷礼貌地点头,
花蓓咧咧嘴,笑得有点牵强,“这车和荩开的那辆一样,”
钟书楷脸腾地红了,不敢再久呆,“你们聊,我还有事,”拉开车门,一头钻了进去,
“车里好像有人,”花蓓自言自语,
汤辰飞沉声问道:“想知道是谁吗,”
花蓓不解地看着他,
“我可以告诉你,那你也要告诉我,钟荩和谁去了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