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东都之妖
当在场文武群臣真正明白了那个在龙椅上坐着的君王目的时，已经为时已晚，措手不及之间他们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赞成？那么他们这些达官贵人的后代就将与那些出身寒门的学子一同竞争这朝堂的位置，他们自己比谁都清楚，若是如此以来，他们的后人恐怕必败无疑。
反对？皇上的理由冠冕堂皇，又该从何处反对呢？
但毕竟这是关系到切身利益以及整个士大夫集团的事情，所有臣子都把目光移向宇文师，期待这位丞相在这个时候能够挺身而出，为他们说上几句话。
但是很快他们便发现，这其实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宇文师竟然将眼睛闭了起来，仿佛已经睡着了一般。这就连他的儿子天宝将军宇文轩也有些不解了。
天子看到群臣没有一个说话的，于是高声道：“如此说来，诸位爱卿都是赞成朕的做法的？那就好，那就好啊!”
群臣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其中几个老臣实在有些耐不住性子，不由出班奏道：“回禀圣上，察举之制，实乃先王之古制，沿用至今，为我大隋也着实选拔了不少人才。其选拔之人才，多为德才兼备之人，如今一朝废除，恐怕会在天下士子之中掀起轩然大波，也不会让各州府王公贵族心怀不满，实在不利于我大隋之基业啊。还请圣上三思而后行。”
天子默默听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却没有立刻回答。
而旁边的宇文师却突然高声道：“圣上英明，此举开亘古未有之先河，唯才是举，利在千秋，必当使我大隋永世昌盛，国祚恒绵！”
出班老臣们心中一惊，没想到他们盼望的丞相，最后说出来的竟然是这样的话。
“哈哈哈，好一个永世昌盛，国祚恒绵，丞相不愧为我大隋之肱股之臣，朕心甚慰啊！”天子大悦道。
李白衣在一旁观察着，不由暗自道：“这宇文师果然老奸巨猾，这种时刻他知道反驳皇上一定是自讨没趣，所以宁肯忍受群臣的怀疑眼观，也绝不会对皇上的决定说一个不字的。”
这朝堂之上的事情，看来可要比江湖上的事情复杂多了。
李白衣正在想着，突然听见天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诸位爱卿，其实今日早朝，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你们猜猜是什么啊？”天子好玩的心性又一次表露无遗，可是群臣却哪有心思去猜呢？他们还沉浸在刚才人才选举的变革之中不能自拔。
眼见得群臣一个个默不作声，天子嘿然一笑道：“今日，在这洛阳城中，就在这宝殿之上，朕为大家带来了一位降妖法师！”
群臣虽然之前尚未曾见过李白衣，但是早有耳闻，当下见天子如此一说，不由都回头向站在殿前门口处的李白衣望去。
李白衣坦然自若，付之一笑，心想终于轮到自己登场了，且看这天子又会出什么新花样，若是能有时机将其擒下，那么就不怕他不将雨婷姑娘放了。
“李少侠，请上近前吧。”天子不用太监传唤，自己便招呼李白衣。
李白衣昂然迈步，向殿前走去。当经过两班文武时，李白衣并不在意这些人好奇或者狐疑的目光，但却唯独注意了两个人，那便是丞相宇文师与他的儿子天宝将军宇文轩。
而此时的这对父子，又何尝不在仔细观察着向他们走来的李白衣呢。
“李少侠，咱们又见面了啊，哈哈哈，你是不是特别惊讶啊？”天子仿佛顽童一般笑着说道。
李白衣心中明白，对于这好玩的天子来说，能让别人感到惊讶和意外会让他感觉到最大的满足，但是自己今天偏偏不顺着他说，倒要看看这天子能有何为。
想到这里，李白衣施了一礼，但竟然并不下跪，群臣不由一片哗然，但听得李白衣回答道：“回禀圣上，若说惊讶，在下如何能不惊讶，只是在下这惊讶，却与圣上所说略有不同。”
“哦？什么不同，不妨说来听听？”这次轮到天子感到好奇了，他坐在龙椅上的身子往前微微一探，准备聆听李白衣的解释。
李白衣不慌不忙说道：“在下惊讶的不是昨夜见到的人竟然是今日坐在宝座上的天子，而是这堂堂一国的天子，竟然如此顽劣，天下百姓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他却能玩闹于这洛阳城的宫殿之内，完全不能体恤百姓疾苦，国之安危。”
“放肆！”天宝将军将那宝戟向地上重重一杵，厉声说道。
“哎，不必不必，让他说，让他说。朕自登基以来，背后骂朕的人多如牛毛，但是胆敢当面数落朕的，他是第一个。”天子竟然对于李白衣的话不以为杵，反而眼中含笑。
李白衣心想这天子果然是个脸皮极厚的人，看来与其多费口舌也是无益，不如开门见山，见招拆招。
“天子将在下不远千里带到这里，不是为了听在下骂人的吧？”
“当然不是，我是让你来降妖的。”
“降妖？”
“是啊，如今天下妖魔蜂起，就连这东都洛阳的首善之区，竟然也出现了妖魔呢。但是这降妖坞偏偏就那么执拗，不肯进入这宫中帮朕，所以朕一直在寻找降妖法师呢。”天子说道。
“可是非降妖坞之人降妖，以妖魔论处，这却是朝廷颁下的法令。”李白衣冷笑道。
“是吗？是寡人颁布的？”
李白衣笑道：“普天之下，能够颁布诏令的还有别人吗？”
天子点点头，轻松说道：“那就好，既然是寡人颁布的，寡人再废除不就是了，来人啊，立刻拟诏，在原来招呼上填上一句：李白衣除外。哈哈哈，这样不就行了。”
李白衣心中暗道：“皇帝诏书，关系国运，此人却视如儿戏，随便拟诏颁诏，真是一个荒唐至极的皇帝！”
“怎样？现在你可以帮我降妖了吗？”天子再次笑着问道。
“妖从何来？在下未曾见过。”李白衣冷冷回答道。
“就在你昨夜住的地方啊，就在那回燕楼上。”天子说道。
“那里没有妖，冤魂倒是有几条。”李白衣说着，目光如电般向宇文师看去。
宇文师苍老的面孔没有一点表情，看到李白衣突然向自己看来，竟然不慌不忙的报之以笑。
“这个老贼，与他儿子宇文成狼狈为奸害死花匠，竟然如此坦然自若，真是良心丧尽！”李白衣心中暗道。
李白衣正在思索，却听见天子说道：“少侠有所不知，那里确实是有妖魔的，若非如此，你看那里为何如此冷清，没有人敢去呢？”
“没人？恐怕天子所说有误吧？”李白衣笑道。
“那你见到过人？”天子问道。
“正是！”
“是否是位身着白纱，在雨花台上抚琴而歌的女子？”
李白衣心想这皇宫是你的，你当然知道的比我清楚，还在这里明知故问。当下也不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唉，少侠有所不知，那姑娘即是妖魔！”天子叹口气说道。
“什么！”李白衣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错，朕没有骗你，那白纱姑娘就是妖魔，任何想要靠近他的人，都没有见到过第二天的太阳。”
李白衣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仔细注视着天子的面孔，却见他已经收起了笑容，好似这次并没有在说笑。
“这件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所以寡人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这次有幸请到少侠，自然是想请少侠除掉妖魔的，只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事恳请。”天子说道。
“什么事？”虽然李白衣到现在也不能相信那女子就是妖魔，但是还是忍不住问道。
“请少侠除去妖魔，但不要伤害那白纱姑娘的性命。”天子正色道。
“这是为何？”李白衣不解。
天子叹口气，却似有难言之隐，这时站在李白衣身后的丞相宇文师忽然开口说话了。
“因为那白纱姑娘，是圣上的女儿。”
这一句话的更让李白衣惊讶，他回头看看宇文师，然后又转身看看台阶上龙椅中坐着的天子，他们两人都表情严肃，似乎真的没有再说谎。
“这姑娘是你的女儿？”
“正是，丞相没有骗你，朕也没有骗你。”
“昨夜我与其相见，可她并没有提及。”李白衣说道。
“那是因为她对我这个父亲恨之入骨，所以心中早已经当我是死了吧。”天子苦笑道。
李白衣快速回忆着昨夜的情景，慢慢觉得那女子超凡脱俗，的确是有一股帝王之家的气度，怨不得她一口说出扮作仆人的人就是皇上，原来她正是这皇上的女儿啊。
李白衣又想到了白纱女子对他的倾诉，不由回头对宇文师冷笑道：“这姑娘是妖是人，尚需确定。但即便是妖，恐怕也是被人所逼吧？”
宇文师看着李白衣，嘴角不由得一阵微弱的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