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我的寒野是好人 5K
角落里的糜宴，仍在继续。
金色靠垫里的男人，眉头却揪得更紧了。
恰时，一个穿着一身皮衣，气质与宴会场迥异的男人走了进来，俯身在男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男人立即起身，由妖娆女子穿上了同样的皮制长衣，在胸口的位置，扣着一个同那下属一样的黑金属胸钉：怒吼的金毛狮子。
一行人转身进入密门，下行，层层金属门后，霍然是一个装备齐全、满壁皆是电子屏幕、监控仪器、还有特殊放射射线的地下指挥室。
这里的人，更多地显露出了身为异体的形态。尤其是在全面屏监视器前坐着的年轻人，生了八只手，同时在巨大的虚假操作屏上飞来舞去，场面真是叹为观止，能令普通人类大开眼界。
男人被所有人都唤为“头儿”，他走到一个特殊的平台上站定，随着一道绿色光幕升起，扩散开来，一个巨大的立体空间显露出来，那应该是通话对象所在的空间。
一座比刚才的宴会场地，还要高大、奢华，还要金壁辉煌的宫殿。
立在头儿面前的男人，身着一袭华丽的金色长袍，滚黑色水纹边，胸口绣着一个闪着淡淡银光的图案：怒吼的毛狮子。
头儿见到来人，立即右臂曲拳，放于左心口，单膝跪下，态度恭敬异常，低声唤道，“亲王殿下，鲁鲁特向您请安，请示下。”
亲王殿下挥了下手，口气完全不若他刚才的高大冷形象，急道，“情况怎么样？抓到人了吗？”
鲁鲁特做为芙蓉城的反拳军头目，此时内心是有些崩溃的，但是面对艾克斯帝国的亲王殿下，他也只能俯首听令，“殿下，咱们的行动计划还是太仓促了，并没有抓准最好的时机和地利。要是……抱歉，殿下，我军折损了七名长年埋伏在芙蓉城的高级特工，仍是没能抓到那个基因大师。防暴兵的力量，实在是非常强大。芙蓉城的防御网，也遍布各个区域。如此大的抓捕行动，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失败就失败了吧！我也知道，基因大师不是那么好抓的。当年，那个迟文渊要不是作死，也不可能被我们击中受到重创。那么，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鲁鲁特想了下，便把围捕当日发生的一则“意外”说了出来，正是寒小麦与萨尔娜身处同一架飞车里，萨尔娜却被炸死，寒小麦被变异的寒野成功挽救的实况录相。
“这里有些疑点。当时虽然情况混乱，可是萨尔娜是我旗下最好的卧底特工，却败在一个小姑娘的手里，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当时，公司的安全主管已经被萨尔娜弹飞出去，飞车上只剩下那小姑娘和萨尔娜，以萨尔娜在军中的身手，怎么会那样被炸死，这里必然隐藏了什么秘密。”
不过，亲王殿下对于寒小麦的兴趣却并不浓厚，只盯着屏幕上的那个，巨翼飞展的身影瞪大眼，充满了兴致，“哎，这个家伙，居然能瞬化飞翼，不会是我们天空族的人吧？他是什么身份，你们有调查出来吗？给我一个正照。”
随即，屏幕上显示出一串“寒野”的生平，内容同向城主拿到的差不多。
“啊，这个家伙，难怪我说那么眼熟。”
亲王殿下注意到了那行“西北军营”的经历，恍然大悟般以拳击掌，“就是他。没错，就是这个人。”
鲁鲁特心头负气，但面上依然只能恭敬地询问，“殿下，您发现他是什么人了？”
亲王殿下脸有些红，“那个，对，本殿下知道他的真正底细。不过，这些你们不用过问啦！现在只需要做到一件事，帮我抓到他，送到艾克斯帝国来。要活的，尽量保持全身健康状态。对对，要鲜活的！”
“这，殿下，抓这人到底有什么战略意义？”
“真正的战略意义你不用明白，只需要照我说的做就行了。哎，不用啰嗦了，让你们抓个咱们的同类回来，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比基因大师应该容易很多啊！每年，你们不都会偷渡很多异体，还有人类来咱们帝国吗？回头我会再给你们拔些优秀的特工，还有资金，就这么定了。”
通讯立即被掐断，仿佛对方是个很有决断的人似的。
鲁鲁特低低地吭哧一声，站起了身，一把将绕到身前的皮衣狠狠甩向后。
该死的，要不是因为这个亲王一时兴起，突然决定要抓什么基因大师，他们也不会仓促应敌，搞得一盘乱不提，还害他损心了最得力的心腹卧底萨尔娜。
而且，女性本来就少，不到万不得矣，他们也不想牺牲自己的女性下属。之前朱雀基地那边也传来消息称，他们放在那个村子里潜伏了好多年的变形体雌性卧底成员，也被基地抓住了，至今生未卜。
可惜，他们限于权职地位，又不得不听从亲王殿下幼稚的指挥，实在是教人郁闷至极，又不得不认命。
谁叫亲王殿下是他们行动的最大资助者呢！
再强悍的战士，也要为一粒米折腰啊！
事实上。
亲王殿下内心是果果的不痛快的，不过他又不能在下属面前表示出分毫。
之前，还是因为亲爱的准岳父大人，寿辰将近，他就想着送个什么大礼？突然听到下属报告西南地区终于又有新的基因大师入驻了，想当年那个迟文渊的存在，可让他们西南这片的异体战士们吃足了苦头，那根本就是个像人类一样的妖怪啊！
若是抓着这个跑来接班的基因大师，也许，岳父大人会非常高兴呢！
临时起意，不成功……唉，也只有认了。
不过今天又让他发现了岳父大人很在意的一个家伙，之前他去见自己的准亲亲未婚妻时，意外知道了叫“寒野”的这个家伙曾经在北极战场上给岳父大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若是将这个人抓过去，也许岳父大人也会很高兴。
到时候，说不定就会同意他和心爱的爱丽丝女神的婚事了。
这不仅仅是为了爱情，更是为了帝国的绵延和壮大，必须做的大事啊！
……
隔日。
一早，钟小姐就送来了新品营养早餐。
小点心，少见的无变异蔬菜，高浓缩营养液。甚至还有小麦以前说过，很想吃的中式餐点，包子和馒头。
这样的准备，用心自非同一般。
寒小麦吃了几口，在寒野被支走后，问，“钟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啊？”
钟小姐早知道小姑娘是个灵性儿的，宛尔一笑，道，“昨天，你还记得回来之前，喝了什么饮料吗？”
寒小麦想了想，“好像是一种橙味的饮料，味道好甜，还有点酸。是那个吠舍族的女孩子介绍我们喝的。怎么了？”
钟小姐将头日的混乱场面放了出来，寒小麦看了也直瞪眼啧叹。
“怎么……我在发酒疯吗？这样子，好像有点儿……”
钟小姐道，“之前你在基因的时候，也喝过酒，但是寒队长说情况和这次并不一样，没有这么兴奋夸张。”
寒小麦听出了什么，看着钟小姐等着下文。
钟小姐的神色中透露出一丝阴霾，“这情况，还是你喷了牧先生一脸果汁水后，他发现的。我们化验的结果是，里面的成份对成年人无害，但是对未成年人的影响会随着摄入量的增多，而导致他们可能到了成年期时，引发变异值升高。
并且，在过量饮用之后，还会出现像你这样的狂暴表现，自己完全没有感觉和记忆。若是家长不注意的话，只会以为是意外。长此以往，整个芙蓉城城的新生代孩子，正常数量又会锐减，很多家庭都会遭受无辜的伤害。”
寒小麦一惊，“这个，和希玛没有关系吧！她介绍我们喝这种饮料的时候，说是目前非常流行的，很多商超都有在卖。这个……”
钟小姐又安抚性地一笑，“你别担心，这件事，牧先生今天去城主府治疗小城主时，会跟向城主商谈解决办法。要掐断那些有心之人的阴谋，也并不难。只是……”
“只是什么？”寒小麦总觉得今天钟小姐话里有话，不像往常那么直率了。
“小麦，你没有发现，你现在对牧大师的态度，越来越苛刻了吗？你第一次喝这种饮料，反应是比较大了些。因为你一直以来吃的都是公司最好的营养品，纯度高，没有那么多杂志，所以一喝这种东西反应敏感了一些。但是，你不觉得，你有时候过于针对牧先生了吗？”
“我……针对他……”
寒小麦看着视频里的画面，发酒疯似的自己，一直追着牧放扑腾，哇哇叫着让牧放向寒野赔礼道歉，起因似乎是他们一踏入宿舍区，又有警报警告寒野的异体身份，当众让人出洋相的感觉。
现在看着，她刚才心里也掠过了一抹不痛快。
她反问，“为什么昨晚警报器又警告寒野呢？难道不是牧放故意的？”
钟小姐叹气，“你和寒先生出去玩了一日，牧先生一个人在实验室里为小城主的事情忙碌。中场你们也没有给他打电话，联系一下，说说话儿。他会不高兴，使点小性子，也……”
“这样子当众侮辱寒野，警告他，说他是异体，不是普通人，就理所应当了吗？”
寒小麦冲口而出，觉得心头那股子莫名堵滞的气，有些绕不开了。
若说以前，只是觉得不舒服，不畅快，现在似乎渐渐成形，让她渐渐明白其中的底层思维了。
“钟姐姐，你们是不是觉得，牧放，牧大师，能为我和寒野做出这么多的让步，付出这么多的心血，还给我们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我和寒野就该时时顺着他，事事想着他，以他为尊了？”
“这……这也不是这意思，我只是觉得，呵护、尊重，都是平等相互的。”
“可是我觉得不平等！”
寒小麦的面容上，浮出少见的成熟，双眼锐亮，“我的寒野，他路见不平，帮忙抓小偷，还帮王阿姨拿回了损失的财物。明明有机器人警察，和监控录相，他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暴露自己身为异体的身份。他并没有因为自己不被人类世界承认为人，而拒绝去付出帮助和关心。而基因大师呢？看着因为基因变异的小城主，他连举手之劳，帮忙向城主的事都做不到。”
钟小姐听到此，突然觉得无话可说。
“我的寒野，他当小队长的时候天天辛苦练兵。离职以后，他也在为那些曾经的战友谋福利，想要为他们升级装备和住宿环境。这对他来说，会有多大的利益好处？可是基因大师呢？他每次帮忙，总要衡量一下利益得失。帮城主，当然利益会非常大。”
“小麦……”
寒小麦继续说，“寒野当上了艺人村的村长。大家看他好像都是为了我，为了他自己能拿到我的监护权。可是那天我看他站在神坛的广场上，向所有人说出的那一番话。我觉得，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他其实打从心里，是想帮帮那些人的。想帮他过上有尊严、像一个人的生活，而不再茹毛饮水，伦常败乱。
他对自己的伙伴有恻隐之心，就算曾经被他们误会、伤害过，依然在通过这种不能宣之于口的方式，悄悄地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去帮助他们。这时候，牧放趁乱抓了几个异体，来解剖研究，就算他们是和他差不多，有着思想，有人类基本的形态，会痛，会哭，会愤怒，会绝望的……他从来没将他们当成同类过，才能那么眼都不带眨地，下刀子，一寸一寸，剖夺他们的生命，自尊，人格，对不对？”
“不，不，小麦，你不能这样想，事实不是这样子的。你不明白，牧大师他是怎么成长到今天这样子，如果你懂……”
寒小麦一口截断，面目更加凝重冷肃，看起来就像个成年人，她的声音还带着少女的稚嫩，可是说出的话就让人无法忽视，“也许我不懂吧！可是我觉得，我懂寒野的。他为了我这个，对他来说，素昧谋生的人，付出了太多心血甚至生命。在我真正信任他的时候，他已经向我坦诚了他的真心实意。我觉得，了解他越多，我越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多么好的人。他对我的好，从来都不求回报，不给束缚。”
钟小姐道，“小麦，你是了解寒队长的，可是你并不够了解牧先生啊！你并不知道，牧先生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在这条路上，他付出的也许和寒队长的不一样，可这不能说他走的就比寒先生的路轻松舒服，没有煎熬。我们每一个人，都没有资格用自己的感受和眼光，去忖度别人的生活方式。这也是不公平，不是吗？”
寒小麦目光依然直而亮，“我们接受了牧放的帮助，寒野也一直在努力赚钱还款的啊！我们从没想过要白占牧放的便宜的。可是牧放总爱在我们面前斤斤计较，他说的那些话，难道不是侮辱人，欺负人，伤人自尊吗？我的寒野，是有自尊的啊！”
“小麦……”
“也许你们都没发现，每次牧放让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牧大师挺可怜的，好心被我雷劈。可是，寒野付出的时候，让步的时候，甚至同意牧放住进我们的别墅，还把他当家人一样关心，叮嘱，把最好的矿脉资源，都交给牧放来开发，为什么你们人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钟小姐发现，自己竟然又一次无言以对了。
寒小麦有些激动了，红了眼，“钟姐姐，你们都没有发现吗？寒野连踏进这个城市的权利，都没有。那一声又一声的‘高危异体警报’，你知道给我的感觉像什么吗？
就像一个从动物园跑出来的狮子，突然出现在了人类的生活区里。所有人都害怕惊叫，拒而远之，想办法要把它抓起来，关起来，抓捕时伤害它也没关系。谁叫他是个动物啊！
可是我的寒野不是狮子，不是动物，他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类啊！你们根本没有把他当同类看待。所以，你们觉得，他的付出是理所当然的，牧大师的付出是施恩，我们理所当然应该乖乖领受，不要有什么怨言，应该感恩涕淋，跪拜三谢，是不是？”..
钟小姐听得浑身一颤，掌心背心都沁出汗来，竟然觉得被说中了什么心底不可言说的东西，一丝尴尬钻出来，脸颊都烧红了。
女孩继续说着，“我知道，我对牧放的态度有时候恶劣了。我可以跟他道歉的。可是如果真要像家人好好相处的话，他可以直接说出来，就像寒野每次对他开诚布公一样。他为什么要搞那种警报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欺负我的寒野，我就是受不了。
如果，这是你们对这个世界的理解，认为这就是理所当然的话，那恕我无法苟同，无法理解，不能接受。”
“小麦！”
［小麦，够了！］
突然，两个男人的声音，从耳边，从心里，响起。
寒小麦抬起头，看到门边不知何时，牧放和寒野双双出现，站在那里，不知已经多久。也许，久到足以将她刚才和钟小姐的话，都听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