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二打(六)
赵谦花了三天时间跑完了从开封到洛阳的道路。三天的奔驰,几乎耗尽了马匹的体力。进了市区,出发前充满精力的马匹乖乖的跟在赵谦背后,用小步慢慢向前走。
三天里跑600里路的冬日旅程对于赵谦也是个艰苦的考验,他此时也觉得精疲力竭。虽然有些后悔没有选择乘船到洛阳,赵谦却把如此念头抛在脑后。
老爹赵嘉仁说过,‘要么干,要么不干。不要去试。’老娘则认为这种态度是很‘尊贵’的品质,反对觉得不舒服就选择改弦更张的做派。而赵谦自己的觉悟则是,干完的事情就赶紧忘记。只要忘不掉,留下来的必然是各种痛苦与不快的回忆。
牵着马直奔目的地,洛阳政法委所在。到了门口,赵谦送上介绍信。没过多久,好几名官员就出现在门口。赵谦扫了一眼这几位,五个人中有四人的制服胸牌上都有退役军人的标志,赵谦的制服上也有同样的标志。
大宋是火德,赤色乃是大宋的国色。黄色则是尊贵的华夏颜色。赵嘉仁自己不可避免的受到德棍艺术影响,在建立的大宋新政的时候设计出了明确的‘vi标志体系’。五角星、齿轮、稻穗、带刺刀的步枪、锤子、镰刀等人人能懂的标志代表了各种不同类型的职业别特点。
两支交叉的步枪代表了退役军人。如果是正规军,则是另外一套五角星、松柏、横线做成的军队体系。
见到赵谦带着秘书和警卫元在门外,政法委的人加快脚步出来。上来就和赵谦握手,也不寒暄,直接将赵谦等人请进大院。众人落座,政法委会长便说道:“赵组长,你们一路劳顿,一会儿我们就带你们去住处。”
“谢了。”赵谦应道。他现在只觉得精疲力竭,只想泡个澡后好好睡一觉。
不过政法委的各位却没有这个打算,副会长笑道:“先去吃个饭吧。”
赵谦此时虽然饿,却没什么胃口。他最大感觉是疲乏,以军队的经历,此时来写以素食为主的主食,配合点浓粥,容易消化。真的来顿大鱼大肉,现在的身体可没有能力消化。
没等赵谦说话,副会长接着说道:“都是些素食,还有些牛肉。不知是不是合乎赵组长的胃口。”
“这就很好。”赵谦满意的回答。有过从军经验之后,赵嘉仁对食物的要求被残酷的战争大大定型。能补充营养,能消除饥饿,能吃了之后很快就投入战斗或者准备战斗,这就是很好的伙食。至于吃了之后就忘不了的珍馐美味,对于需要随时将注意力投注到战斗中的军人甚至是有害的。
‘打完这仗就可以回故乡结婚’‘孩子要出生了’,赵谦见过好几位在战斗之前说了这话,就没能活过接下来的战友。在学习管理学的时候,这些案例被拿来作为‘注意力不集中就会死’的证明。美食、美酒、美色,都会分散注意力。最能保证战斗力的反倒是看着枯燥的各种针对性训练。
在这样的教育下,赵谦问道:“什么时候能把卷宗给我们看?”
政法委的几位脸色都有点变化,踌躇了片刻,为首的会长答道:“赵组长,现在有许多人犯还没审完,他们都在税务局手里。这个卷宗可不全。”
赵谦答道:“不怕。你们有什么,就给我看什么。税务局那边不用担心。”
“赵组长,不如我们明天请税务局那边的人过来,到时候大家一起看。”政法委会长建议。
赵谦觉得这么做也不错。不过他还是说道:“不用。我亲自去找他们。”
会长笑道:“何必这么费事。我觉得赵组长来了,税务局的那些人就算是再嚣张,也不会不来。”
赵谦心中一阵不快。这些人想做什么,拉虎皮当大旗不成。此行之前,赵谦已经知道税务局和洛阳官府闹得很不愉快,若是传话的人在中间搞点把戏,税务局那边有可能不来。到时候就成了‘税务局不把上头的工作组放眼里’的局面。赵谦在基层见过不少破事,心中对政法委的人开始不满起来。
但是赵谦也不能刚到这里,就耍起官威。所以他笑道:“你们想帮忙,就带上我的秘书去税务局一趟。我的秘书会和他们约定见面的时间。”
说完,赵谦转向他的秘书,“小宋,你辛苦一趟。快去快回,别在那边吃饭,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宋秘书听完立刻答应一声,有点费力的站起身。赵谦的马极好,这些人的马可就没那么好。看得出,他是格外的辛苦。
见赵谦如此确定,政法委那边也就派了辆车,把小宋带去税务局。赵谦这才和政法委的人随便聊了起来。政法委就把税务局平日里的嚣张大大抨击一番,对于税警粗暴的行动格外的不满。
做了番铺垫之后,政法委的会长问道:“赵组长,以后可否将审理犯人的事情都交给司法口来办。税务局现在就是另设堂口。我们觉得迟早得出大事。”
赵谦没有立刻回答。税警本来就是暴力机构,他们若是温文儒雅,那反倒是渎职。不过朝廷里面也有许多说法,认为税务局现在有相对独立的司法权力,这个不合适。军队有军事法庭,那是军队的特殊性。税警们自己开设公堂,合法性明显不足。
而且之前也不是没有出过负面情况,税警部门的一些负责人假公济私,以抗税的理由把自己的仇家抓起来。
谈了一阵,赵谦就忍不住小小的打起了哈欠。终于等到宋秘书回来,赵谦马上就要求吃饭,休息。饭菜果然是素食为主,菜色中有凉调酱牛肉之类的肉食。赵谦等人风卷残云一顿吃,接着就去招待所。
在招待所的澡堂里面泡个澡,赵谦回到住处,就问宋秘书税务局怎么讲的。
“税务局……,他们说没问题。就等赵组长去见他们……”宋秘书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说着。刚说完最主要的,就没了动静。仔细看,这家伙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赵谦只觉得浑身酸痛。他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后悔过后,赵谦心里面做了决定,以后自己要是跑马,就去专门的场地跑马。只要有车船之类的交通工具,他就要尽可能选择车船。从开封到洛阳直线距离大概有400里,然而两地道路并非是笔直的。整个道路直奔600里去了。
正做着经验总结。宋秘书醒了,看他本想下床,却动弹不得。赵谦自己在当兵的时候经历过这些,他按照当时的经验,把宋秘书从床上扶起来,搀着他先走动一阵,总算让没当过兵的宋秘书恢复了活动力。
“赵组长,我这可是丢死人了。”宋秘书扶着墙从厕所回来,羞愧的说道。
“出门在外就是这么辛苦。”赵谦叹道。他突然想起正在开始准备大规模修建的铁路,在杭州城、姑苏城、江宁城,都有城内的铁路。马匹拖动载重好几吨的轨道车辆在铁路上行动,运输效率比马车高了十倍。
老爹赵嘉仁则在督促研究部门完成蒸汽车,有次老爹甚至胡吹,说以后火车能跑到每小时350公里。赵谦不相信,从开封到洛阳有400里,若是乘坐蒸汽车船走运河,一天就到了。这已经非常快。若是火车真能一小时跑350公里,半个多小时就能从开封到了洛阳。
……这不是痴人说梦么。还是先让赵谦看到巨大的蒸汽机是如何驱动火车在铁轨上行驶,这才更具备可行性。
不过真的有如此好的交通工具,赵谦觉得出行再也不用如此辛苦。也就是赵谦他们都不老,这一趟每天跑200里的行程才没把他们整零散。别看老爹年轻时候纵横万里,赵谦觉得他老爹现在只怕也受不了这样的颠簸之苦。
等秘书和随行人员穿好衣服,有点一瘸一拐的跟着赵谦起床去吃早饭。政法委的人却没出现。好在昨天晚上,他们就已经给了赵谦他们早饭票,食堂的人只看票,不管人。见到房间手牌和早餐票号码一致,就给他们开饭。
这也不能怪政法委的人招待不周,朝廷这么快就派人前来,还来了位大人物。洛阳官府的人们昨晚过了12点才睡。这个时代可不是21世纪,这些人也不是21世纪晚睡晚起的死宅。此时众人也都没醒。
大概在赵谦吃完饭的时候,王全乐王知府醒了过来。他揉着酸涩的眼睛,心里面一阵的不快。朝廷特么真的是吃饱了撑的,这么快就派人来视察此事,虽然王全乐之前全力推动局面,现在也没有达到让他完全满意的程度。
既然感觉起不了,王全乐干脆又躺回温暖的被窝,闭目想着目前的局面。最重要的局面是朝廷迁都的影响。以前的洛阳只是距离大宋首都杭州几千里远的边陲城市。虽然有名,但是朝廷鞭长莫及,洛阳城也对杭州朝廷无足轻重。
迁都之后,洛阳立刻就从边陲变成了京畿旁边的重要城市,大概相当于姑苏城、松江府、宁波府对杭州的地位。而大宋这十几年来,姑苏城出了司马考家族,松江府的著名知府是文天祥,宁波府么,赵嘉仁的老爹在那边当了许多年的知府。和老赵家关系很深。以后洛阳府也会有同样的地位。
认清了这点的王全乐发现自己必须更调整自己的想法。如果能称为洛阳府名臣,王全乐的官途也就能够确定。
想到这里,王全乐只觉得精神大振。他起身钻出,开始刷牙洗脸。洗漱之时,他忍不住又想起公务。在诸多准备中,政法委的就如同一根刺般让人不快。之前收拾税务局的人马里,公安局和王知府的步调颇为一致,可这几天公安局的态度明显开始后撤。至于理由更让王全乐感到不满,原本王全乐让政法委确定一下税警有没有权力大规模关人,如果税警没有这个权力,那就可以把人都要出来。那时候就可以好好让税务局明白在地方上谁说了算。
面对知府的询问,局长就以政法委委员的身份和立场告诉王全乐,如果不能证明税警抓了行动目标之外的人,根据现在的规定,不能从税警手里要人。
想到这回答,洛阳知府王全乐的越想越气,到了这个时候公安局还想跳船不成?朝廷的人下来之后,一旦以为洛阳这边是在搞意气之争,那就是各打五十大板。到时候王全乐的官途就被打没了。
想有前途,就得带领起风向。王全乐现在的带领的风向就是‘所有司法案件统统归法院管’。这要这个政见得到彰显,王全乐就有了足够的支持者。那些朝廷里的大员,许多人有同样看法。如果任由王全乐在斗争中被击倒,大员们损失就大了。为了他们自己,有同样看法的人必须团结起来支持王全乐。假如最后是这一派人获胜,冲锋在前的王全乐的前程就得到了保证。
当然,这样的期待还有一个前提,王全乐千万不能得罪了赵官家。如果赵官家以为王全乐是个搞意气之争的家伙,为了平息失败者的愤怒,王全乐就得完蛋。
这个道理并非难以理解。所以王全乐看到政法委的那几个家伙们都开始各种后撤,希望让自己看上去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地方。对他们来说,只要自己没能被明确拿出来的问题,就不会成为激烈斗争的牺牲品。
身为退伍军人的他们很清楚大宋军方拥有的力量,只要给了军方任何一个借口,想办法发落王全乐这样的人物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
有点气呼呼的刷完牙,洗完脸。王全乐做到了早餐桌边,事情既然到了如此地步,就斗下去吧。现在就算是让步,王全乐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开饭,开放。”王全乐对着厨房里的老婆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