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江山雪乱
玄清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以轻功掠上,惊下枝头残花白雪。虽气于薛夜痕令他昏睡了这么些日子,但依旧恭敬道:“少主。”
薛夜痕看了他一眼,道:“玄清,你的气色不太好。”
玄清道:“多谢少主关心。”
薛夜痕望着漫天落雪道:“最近阁中事务繁多,你务必要养好身子。”
玄清疑惑,他怎么会跟自己说这些话?
薛夜痕淡淡道:“玄凌叛阁被诛,云染于长白山天池自溺,司曜病重,除了被派出阁执行任务的门主和副门主,如今阁中剩下的战将委实不多,而今,却又是多事之秋……”
玄清愣住了,果然,事情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下去。
玄凌,初见时如小兽般凌厉的女孩,竟真的这样没了吗?云染,那个总是乐观的少年,真的为爱永绝了自己的生命。而其中,又有多少是对玄凌的自责。那日他在大殿上的突然昏厥便已说明他的内心,他生的希望,正一点一点土崩瓦解。或许,是玄凌的死,给了他最后的一击。
他曾对自己说,阿凌永远是他的妹妹。只要最后的真相没有揭开,他便会一直守护着她直到她杀死自己。这是他唯一能做的救赎。
如今,最后一丝生的信念都已断绝。
玄清的身体摇晃了几下,终于站稳。
薛夜痕自然知道这两人在他心里的分量有多重,他们的死对他的打击又有多大。只是他不知道,这足不足以激发他潜在的恨意。
父亲的银针封住了不仅是他的记忆,更压制了他的魔性。他曾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人,如今却是个温和没有脾气的杀手。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赌对不对,只是觉得有些冒险。
薛夜痕的眉头微蹙,眼中也带了凌乱。他道:“玄清,我在这里不只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世道突变,江山雪乱,不知何时才能旧颜换新装。如果能像这场大雪般抹杀了之前的一切污垢,是否这天下就会太平一些?”
玄清自然不懂他话中的深意,只觉的一些奇怪的画面和字句突然涌进脑海里。后脑有些发疼。他道:“还望少主明示。”
薛夜痕怔了一下,缓缓道:“玄清,如果换做你,你肯倾覆了这天下,为你爱的人报仇吗?”
玄清猛地抬头,望见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似乎看出了什么。他跪下道:“玄清愿听少主调遣,万死不辞。”
薛夜痕的表情有些空洞,又讶于自己刚才的话,不觉无言。许久才道:“你下去吧。”
玄清点头,又问:“那玄凌她……可有为她立碑?”
薛夜痕冷冷道:“尸骨无存,又何以立碑?玄凌,她命该如此,只能做荒山野鬼。若真是死在五年前,或许下场会比现在好些。”
玄清握紧了拳头,却不知薛夜痕究竟是在怪谁。他紧咬着牙道:“即便是衣冠冢,我也定要为她立碑。”
薛夜痕冷笑:“你以为我父亲会允许吗?玄清,要为她立碑也可以,但也只能立无字碑。不过若被人发现,终究不过是践踏唾弃,你又何苦让她死后也不得安宁?”
玄清身子一震,闭上眼睛,泪痛苦地流下来:“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她已经死了,却连块碑也不肯给她?”
薛夜痕道:“玄清,这就是现实。若你站到了足够高的位置,你便有权力做你想做的一切。只是现在,你还没有这个能力。”
玄清冷冷一哼,转身离去。
薛夜痕继续望着这漫天乱雪,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捂住嘴,再拿下来手心里已满是猩红。
阿凌,如果可以选择,我多么想我们都不是站在现在的这个位置上,那样我便不会伤了你。如果有一天,我肯为你负了天下,你会不会原谅我,会不会再回到我的身边?
司曜对他说天有异象,紫薇星现,预示着帝王出世,天下将易主,现有的格局将会推翻重来。
是不是,一切早就是上天注定好了的?
“这是什么?”铁轶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图形和注释,好奇道。
叶凌萱顾不得擦擦满头的汗水,甩了甩酸痛的胳膊,继续写道:“暗月阁布防图。”
铁轶惊喜道:“真的?”他曾多次想潜进去,只是碍于阁中众多的屋宇楼阁及高人布下的奇门遁甲之术,一直未能有任何接近薛东楼的机会。如今有了这布防图,找到薛东楼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他细细看了半天,果然与他多年的观察一致。他又问:“你为何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叶凌萱看了他一眼,默默写道:“铁叔叔,你还记得我爹叶山河吗?”
铁轶大惊:“你……你是叶兄的女儿?”
叶凌萱点头,写道:“那日暗月阁灭了山庄,杀了我的爹娘,却把我当成他们的杀手培养了五年。几天前,我知道真相后,便取刺杀薛东楼。我不敌,便成了这个样子,”
铁轶激动得眼眶潮红,一把将她抱住,感叹道:“萱儿,真的是你啊,原来你还活着!都怪叔叔记性不好,竟将你的名字给忘了!萱儿,你活着太好了。你放心,叔叔一定替你报仇!”
“看你们爷儿俩有什么好事啊,这么高兴?”有女子温柔的声音传来,柳清水一边用勺子搅着锅里的汤,一把笑道。
不过几日,她整个人便换了模样,脸上的皱纹极速地消失,眉眼间焕发出年轻时的风姿,用木簪子挽起的长发更增添了她成熟的风韵。
铁轶松开叶凌萱,笑道:“没什么,汤做好了没,我和霜儿可都饿了呢!”
柳清水笑道:“快了,看你猴急的样子。”
叶凌萱微微笑了,她感到一种家的温暖正包围着她,本已绝望的心,此刻正一点点复苏过来。
相处不过五天,叶凌萱已觉他们三人亲如一家,尤其是看着他们因悲痛而苍老的容颜竟一日日地返回年轻时的模样时,她更是无比高兴。只是柳清水再也变不回的白发每次仍刺痛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