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逃逸归西魏
死牢,其实是在距离军营不远的一座戈壁岩洞中,阿史那派重兵把守着,
整座土黄色的戈壁逶迤两里地,犹如一个阴曹判官,令人望而生畏,一进洞内,顿觉阴风袭來,令人为之一懔,各种各样的怪石自然堆砌着,曲曲折折,阴森可怕,沿着时宽时窄、时直时曲的岩洞,用铁栅隔成了一间又一间的牢房,宽的可纳几十人,窄的可容五六人,恰似“地狱”,
牢役们见是颇黎元帅到來,自然放行,颇黎來到最僻静的一间牢房里,这里有炕有被有桌,虽然简陋异常,相较于其它间牢房,却舒适多了,可是,终究还是牢房,光是这种冷嗖嗖暗无天日的环境,令人想要多待片刻都深感窒息和压抑,可是一待,也十天过去了,
牢役为他开了门,颇黎将手中的食盒,轻轻放在破旧的桌面,怜儿立刻迎上來,帮忙将酒菜摆满一桌,这些日子幸好有颇黎和思摩等将领隔三差五探视,胡小蛮与怜儿过得并不差,
“可敦,你肚子饿了吧,过來吃些东西吧,”怜儿上前劝胡小蛮,
胡小蛮抱膝枯坐于冷炕上,灵眸凝滞,纹丝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那绝美的小脸依然有些青肿,尽管过去了十天,痕迹依然那么明显,可见当时阿史那用了多大的劲啊,
胡小蛮心如死灰,阿史那虽然不止一次对她使用过武力,但这样直接呼她巴掌,却还是头一次,因为她顶撞了茹茹公主,所以该打吗,
为何任何时侯,只要茹茹公主一开口,他相信的永远是茹茹公主,共同并肩作战过,共同出生入死过,她连性命都可以为他舍弃,而他,居然是如此看待自己,
深深的绝望和痛凄掩埋住她、囚困住她,她想挣脱,却不能够,心,凝冻成冰块,左侧脸一直青肿着,她总是被动地接受怜儿的冰敷,当怜儿疼惜地问她痛不痛时,她就会茫然地摇头,她真的感觉不到脸上的痛,她感受到的只是心底的疼痛,真正伤到小蛮的不是这一巴掌,而是阿史那的不信任,
胡小蛮被怜儿推搡着,有所醒觉,抬眸见是颇黎來,立即绽放笑颜,她袅袅婷婷地站起來,洒脱地跃下冷炕,甜甜唤了声:“师父,,”
好似云淡风清,什么都沒发生过……
三人入座后,胡小蛮嘴角噙笑道:“这么多好酒好菜,正好为我们饯行,”
“饯行,何意,”颇黎一边惊讶地发问,一边疼惜地凝视着她左脸上的青肿,
胡小蛮轻啜了一小口酒后,苦笑道:“如今,怜儿是不走不行了,怜儿要逃,首选当然是回到西魏,可这一路,黄沙漫天,危险重重,若让努尔古丽她们发觉,必然派兀术他们追杀,我也一定要随行保护她才行,再说,我心已死,也不想再待在突厥了,只想离开这里,”
颇黎皱眉道:“你想清楚了,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胡小蛮冷笑:“有何转机,你告诉我,阿史那分明就是要怜儿抵命,他一心认定是怜儿害死了他的孩子,他决定的事,谁能够改变,”
颇黎和怜儿都沉默了,记得五天前,努尔古丽曾经带人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到访,试图将怜儿抓去用刑,让怜儿招认毒害昭柔可敦的事,不料却被胡小蛮打得满地找牙,
那些牢役们全都听过昭仪可敦雁将军的威名,又是蒙颇黎元帅再三下令关照,因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冷眼旁观胡小蛮收拾他们,
努尔古丽鼻青脸肿地在左右宵小喽啰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跌回去向阿史那告御状,
阿史那不仅沒有为她主持公道,反而勃然大怒,怪她私下用刑,自作主张,又加罚了她三个月的薪饷,
可是,这并不等于他就想通,站到了胡小蛮这一边,处罚完努尔古丽后,他微拧两道漆黑如墨的剑眉冷冷道:“哼,何必再审,怜儿谋害未出世的王子,罪无可恕,不管她是新封的公主,还是颇黎元帅的夫人,犯了法,都得伏罪,待开春,就处决吧,”
闻听此言,努尔古丽顿时觉得身上的伤不痛了,丰满的艳唇扯出了一抹狞笑,
同时听到此言的萨图和思摩,二话不说立刻就赶到死牢,告知胡小蛮阿史那的决定,怜儿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开春,不过还有半个月光景,如今,又过去了五天,算算不过十日之期,怜儿就要人头落地,怎能不叫胡小蛮心急,
“你这一决定,走上的也许是条不归路,”
胡小蛮冷笑道:“不归路就不归路,今次和以往不同,师父,我已经对阿史那彻底失望透顶了,枉费他口口声声说心仪的人是我,枉费我们也曾恩恩爱爱彼此倾心,但这所有的相爱和交心,在茹茹公主面前比起來算什么呀,只要茹茹公主一句话,他还是要向着她,”
她越说越激动,将小脸都涨红了,紧紧捏着酒杯的手在剧烈颤抖,突然一个使劲,那酒杯竟碎了,腥红的血从指尖渗了出來,
“可敦,,”怜儿心疼地喊出來,她连忙抓过她手,从裙边扯出一块白布,为她包扎起來,“幸好流的血不算多,可敦,你别这么激动嘛,为了这种男人,根本犯不着嘛,你要保重你
自己,别气坏了身子,他又不心疼的……”怜儿关心情切,忍不住又如往常般絮叨起來,
“怜儿,”颇黎喝道,“不许胡说,可汗还是深爱可敦的,你不要沒事瞎嚼舌根,”
怜儿见夫君开口,立即闭嘴,
颇黎安慰胡小蛮道:“别这么想,可敦,可汗尽管追究怜儿,对你依然不加问罪,由此可知,他还是爱你的,怜儿是我的妻子,要救她我自会想办法,就算劫狱也好,也要由颇黎來做,过几天,等可汗气消了,自然会接你回去,”
“不,我不稀罕,师父,你别劝我了,我主意已定,我再不可能接受这一夫多妻的封建制度了,除非茹茹公主走,否则就是我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再不委曲求全亏待自己了,我胡小蛮这回要的,就是‘情有独钟’,除非他能做到,再來西魏找我吧,”
胡小蛮把话说得慷慨激昂、斩钉截铁,那焕发出來的自信光采,瞬间炫亮了她的绝代风华,她就像那皎洁的明月,即使身在牢狱之中,亦不能使她有些许蒙尘,依然能够不动声色地散发出勾魂摄魄的光芒,
“可敦,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实在不必如此啊,就算要逃也是我一个人的事,其实怜儿再愚钝也能看得出來,可汗其实是想替你脱罪,才会急着将怜儿定罪,那么,就让所有的事都让怜儿一个人承担吧,你何必拿自己的幸福赔葬,”
怜儿情切意真,至诚至信全写在了那张俏丽的小脸上,
胡小蛮凄然低喃:“别劝了,就算留下來,有意思吗,留下來等于默认了,我能默认吗,我能够任由他们冤枉我们,装作若无其事地与阿史那相处吗,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随着她的黯然神伤,生离死别的不舍情绪突然漫上了每个人的心底,胡小蛮再开口时已然哽咽在喉:“其实我们舍不得师父,但沒办法,只能走……”
颇黎突然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他不耐地站起來,负手而立,仰起冷俊的脸庞大口呼吸,
“都是那该死的贴木尔,”颇黎蓦然暴躁起來,“都十天了,怎么问硬是不张嘴,若不是你不让我对他用刑,本帅早就让他开口了,他那么怕死,吓一吓他,他一定都说了,”
“师父,你也会说他很怕死,他那么怕死,居然敢欺骗可汗,一定是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了,你不必问他,只管去查查,一定能查出來的,”
“好,”
“还有,据怜儿事后回忆,记起努尔古丽曾经在她做糕点的时侯來过,亲自交给她一瓶花粉,说是昭柔可敦喜欢这种花香,请怜儿加入糕点里,怜儿当时心情沮丧,心不在焉地接过就用了,现在想想,估计那瓶才是真正加入糕点里的夹竹桃粉,而后來从小膳房里搜出來的夹竹桃,不过是后來随便偷偷放置的证物,那偷放之人,有可能是努尔古丽,有可能是贴木尔,也有可能是兀术,请师父继续追查,”
“有必要吗,”颇黎冷笑,“你们都决定走了,我还有必要查吗,不如我和你们一起走,”
“好呀,”怜儿立刻回应,才刚成亲,她实在不愿意与颇黎分离,
胡小蛮无奈地笑道:“师父要跟我们一起走,这原是再好不过的事,不过,我敢保证,依阿史那的性子,若只是我和怜儿离开,他或许可放过我们,但师父要是跟我们走了,只怕他就是将整个西魏都夷为平地都还不足以泄愤呢,”
颇黎无言以对,不得不承认胡小蛮考虑得周全,
胡小蛮停顿片刻,沉吟道:“其实……我回西魏不仅仅是为了带怜儿避祸,中原神医隐士多不胜数,我只希望顺道去寻个良医,为阿史那治病,若他身上狼性可除,才是突厥的幸事,”
颇黎苦笑:“原來,你还是放不下他,处处为他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