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定护你周全
一股凉风侵袭而来,环目而望,只见屋子依三面墙壁而摆放着无数一米见方的大冰块,冰块纯净不染纤尘,剔透晶莹如玉,在每块冰块之中,冻着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喷墨准备逃生的八爪鱼、被咬了几口的娇艳欲滴的苹果、一对砗磲的波浪般的壳......
一块块竟如琥珀一般,栩栩如生、五花八门。
看着如此怪异的一堆物事,明月不由得啼笑皆非,真是暴殄天物,这些冰怕是比里面冻的东西还要值银子吧。
一堆物事中间,立着几块异常突起的冰块,被人用凿子凿成一人高,明月狐疑的走上前,意外发现这冰块竟与自己身高等高,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仔细观察刻的是什么,许是雏形阶段,所以根本就猜不出。
正猜疑着,身上已经披了一件厚重的氅裘,战慄的身子登时暖和了不少,明月自然知道是骆平给自己披上的,仍旧一瞬不瞬的看着冰雕道:“这冰室到了盛夏可日进斗金,干嘛冻这么多奇怪的东西?还有半颗苹果?”明月不由得想起了现代时用残缺苹果做图标的苹果。
骆平云淡风清的笑了笑,看着冰块如同看着自己最为心爱之物,轻诺了一声:“我喜欢。”
真是没钱认命,有钱任性。明月嘀咕了一声,有些惋惜道:“你这里偌大个冰室,在盛夏难奈之时,我若索要些冰块,你不会舍不得吧?”
骆平不置可否的向冰室里面走去,再次推开最里面一扇门,里面竟是比外面的空间还要大,推积着数以千计的冰块,每块较外面的小了许多,只有尺长见方,最中间一块冰上放着一只淡红色的冰碗,骆平直接将冰碗递到明月手里,吓得明月不由瑟缩了一下,脸上一阵神伤。
这冰碗,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冬天时候魏知行惩罚她时所用的冰碗来,虽然知道当时魏知行是为了从泯王妃手中救出自己的小命,但是却很疼,当时是手疼,随着魏知行的负心离去,心也跟着疼起来。
骆平用汤匙舀起一块红色的雪块儿,自己先吃了一口,安然的吃光,第二口再次递到明月唇边,明月听话的张开了嘴,含在口中,竟是甜甜糯糯的,羊奶的膻香和草莓果酸甜在口中溢,令人回味无穷。
明月感激的看着骆平,原来,他是做了甜食招待自己,这些许的甜意,或许会冲淡自己的怨与伤吧。
骆平放下冰碗,执着少女的手走出冰室,感觉少女的手异常的冰冷,将自己的手放在嘴边呵了呵热气,再执起少女的手搓暖,直到少女的脸恢复了些许血色。
骆平又倒了一杯温茶放在少女手心, 小心翼翼道:“北疆己飞鸽传书,近几日便会派人来取货,我打听了,李放被镇北侯软禁,带队的不是他,你大可放心。”
明月默然的点了点头,就她所了解,这李放虽然不会要了自己的命,但折腾人的功力着实强悍,不来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明月理了理自己的情绪,微微一笑道:“骆平,我知道你是立了功劳,所以才会换得在朝阳县五年清闲,我现在还有一个功劳,不仅能让你赚得杯满钵满,而且可能还让你留在朝阳县五年,换得五年清闲。”
明月从怀中拿出一只油纸包,打将开来,一小块黑糊糊的酱块呈现在眼前,有股特别的味道,不好看,不好闻,却也不难闻。
明月用指甲抠下来一小块,扔到桌案上的一只空茶杯里,倒了些热水,使劲晃了晃,黑色酱块融入水中,变成了乌黑色。
骆平挑了挑眉道:“这是什么?墨鱼汁?”
明月翻了翻白眼,用手指直接蘸了一下,毫不避闲的递到男子面前,男子犹豫片刻,便张嘴舔了一下,丝丝的咸,久之又泛着甜和鲜,比这味道更动人心的,是那指甲的轻划与指腹的触感,嗯,有些甜,有些鲜,又满满的令人怦然心动,慌乱如麻。
明月则无知无觉的继续解释道:“这个东西名叫酱油,是用来做佐料用的,蘸着吃、炒菜吃、炖菜吃,甚至腌菜,无所不能其极,假以时日,每家每户都离不开它。我只是先试验做了一小块儿,没有晒好与发酵好,大批量的我己经开始做了,不出两个月,便可以生产上千斤来。”
骆平满意的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问道:“为什么先告诉我?”
明月少见多怪的怼了骆平胸口一拳道:“开什么玩笑,咱俩可是老伙伴,谁也不能抛弃谁。”
骆平意外的看着明月,心中百感交集,直到看得明月低下了头,看得少女颇为不好意思道:“好吧,我说实话,别人的人品我信不着,别人的势力也保不住,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后台是谁,但却知道你后台很硬,一般人不敢惹你。”
骆平刚刚只是感动于“谁也不抛弃谁”这句话,哪知明月却会错了意,接下来的话却是如此的直白,直白到骆平刚刚涌上来的感动就这样嘎然而止。
就知道会是这样,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云淡风轻道:“明月,有些事情,你不说,我便不问。但我可以保证,别人若是问起来,只要不是得势的那几个王侯将相,其他的人,我都可以想办法平息,定会竭尽所能,护得你周全。”
明月定定的望着骆平,没想到,二人不过泛泛之交,或者说是合作关系,骆平竟然说出这样的承诺来,还真是出乎明月的意料之外,如他所说,自己岂不是几人之下、数万万人之上了?
一直以来,明月皆是做着与盐相关的吃食,只卖给珍味坊一家,在明月有意或无意的误导下,包括魏知行、李放在内,皆以为明月家中盐石无忧,皆是因骆平的缘故,而查明骆平的来历后,大家不约而同的三缄其口,集体失忆了一般,明月也是由此推断出骆平的靠山怕是京城中的哪位贵胄。
对于背了“黑锅”之事,骆平非但没有辟谣,还在众人面前承认了与明月的合作关系,转移的包括魏知行在内的所有人的视线,将矛头全部指向了他自己。
别人不再怀疑,但骆平不怀疑是不可能的,能坚持一直没有问,足见其心思之深沉。
明月感激的点了点头,小脸皱成了沟壑山川,无比懊恼道:“刚来到这里时,缺衣少食、受人欺凌,我只想着赚钱。现在,衣食无忧、钱财不缺,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或死或伤了那么多人后,我才蓦然发现,阴险狡诈才能横行无阻,权势滔天才能任意妄为,我一个草根百姓,只配卑微的活着,不该存着‘阶级平等’的信仰,自己一念之差,很可以害的不仅是自己,也会是家人、朋友。”
骆平静静的看着明月,她的眼色里充斥了太多的无助与彷徨,像是没头的苍蝇四处乱撞,头破血流、晕头转向;又像是撼动大树的蜉蝣,汲汲努力却又无 可奈何。
骆平明白,或许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所以明月才研究出这种依托盐石而做成的食物,虽然还没见到它的成效,但足见她的努力,她想迅速提升自己的地位,变得有权有势,最起码,在事发的那一天,不会因为她的渺小而被蔑视,加大她谈判的筹码。
骆平沉吟片刻,笃定的点头道:“好,我信你,也等你,待你缔造出新物事之后,我来帮你周旋,弥补你过去所犯的错误。在此期间,如果出现任何问题,你都可以推到我身上,我的价值也许比你要高一些。”
明月点了点头,一直担心的事脱口而出,竟似轻松了许多。
......
回到城门口,刘氏早早的等在牛车上,低头不言,手里空空如也,并没有她说要买的做夹鞋的布料,手指慌乱的在身前搅动着,额头上渗着一层细密的汗。
明月坐上牛车,刘氏抬起眼睑,随即又慌乱的低下头,那瑟缩的模样,如同受惊吓的兔子,惶惶不可终日。
明月知道,刘氏是担心在县衙中发生的事,她仓促而逃,不知被谁看到了她与成鸿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生怕再闹出名声事件来,若不是担心四个儿女,她真想羞愧的碰头而死。
若不告诉刘氏结果,她可能要彻夜难眠了。
明月低着声音道:“娘,别担心了,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只要你幸福。”
“啊?”刘氏瞪圆了红红的眼睛,乱成浆糊的脑袋半天也不明白明月话中的意思。
明月只好提示性的指了指刘氏耳朵上的玉坠子道:“娘,这玉坠子真好看。”
刘氏的脸刷的惨白一片,手忙脚乱的去摘那玉坠子,只是越摘越慌,连耳洞都扯得红肿了。
明月知道刘氏想歪了,扯住刘氏的手,小心翼翼的将玉坠摘了下来,放在刘氏的手心里纂紧,小声道:“娘,县衙里的是我,没有别人,别害怕。”
刘氏脸色潮红,半天沉吟不语,满是犹豫不决。
明月留给刘氏思考的时间,这改嫁一事,对于古代女人而言,无疑于是终身大事,嫁得好了,一荣俱荣,嫁得不好,满盘皆输,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最可怕的是,这不仅关系到一人命运,还关系到四个儿女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