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罪不可恕
内心有什么在翻滚。在险些从口中喷薄而出的时候。季明阳才知道在他心里翻滚的叫做愤怒。拳头紧握。骨节之间大力的交错着。发出骨节蜷曲时让人脊背发凉的嘎巴声。一直在心间摇曳着的“母亲”二字在刹那间灰飞烟灭。这一刻。他被践踏的不仅是对母亲所抱有的幻想。还有他从未被人触碰过的自尊。
他是脱离了银河系脱离了宇宙的太阳。在他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他转的。在他有记忆的二十多年里。这种观点从來都沒有变过。即使当初在知道自己喜欢夕凉却不知道夕凉喜欢的是他的时候。他也是决绝的将夕凉禁锢在自己的身边。立誓要她成为围绕他旋转的一颗行星。可眼前这个女人刚刚跟他说了什么。
说不要误会。她今天不是因为想认我这个儿子才來见我的。而是因为想彻底摆脱我这个今天第一次见面的儿子才才跟我见面的。
她以为她自己是谁。她以为我很想认她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吗。
季明阳豁的站起來。歪着头对着侧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看向何处的眼睛已经被怒火充斥的通红。他居高临下的指着对面那个可以称之为母亲的女人。毫不留情的说:“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堂堂环宇集团的总裁。不稀罕你这个丢下自己的孩子和丈夫。怀着孩子就嫁到别人家的妈。”
季明阳说完就走了。桌子上的东西沒变。却让夕凉有种残风过境的错觉。若是平时。她看见一个敢对自己母亲说这样话的人。她肯定会不客气的走上前教育他一番。可此刻她一点也沒有这样的冲动。相反的。她现在只想将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女人教训一番。因为这样的女人。根本配不上母亲这样一个高尚的称呼。
夕凉从椅子上站起來。同样以居高临下的姿势对着坐在对面的人说:“阿姨。我从成轩那儿大致知道你于家的日子应该不大好过。你觉得是成轩给你带來了这样悲惨的生活。可依我看。你到今天都沒搞清楚状况。你会变成今天这样不是因为别人。而是因为你自己。因为你自己的自私。当年你放弃季伯父和明阳而跑去和那个姓于的人在一起。你有沒有想过这样的你。已经让他在心里产生了芥蒂。一个抛弃自己丈夫和孩子的人。这样的人。到底值不值得他來爱。一个眼睛只看得见自己的人。他还要不要爱。也许他沒有明确的想过这个问題。可他的一言一行也都表示了他的怀疑。而你却将所有的这一切怪罪到成轩的身上。今天在來到这儿之前。我还希望能够看见明阳和你和好的画面。可现在。我一点都不想。因为这样的你。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一个连母亲都做不好的人。还想要做一个好妻子。”
夕凉说到这讽刺的笑了一下。笑的对面的人脸色惨白。她不是一个具有攻击性的人。可今天那个她放在心里面疼放在心里面爱的人。或多或少的抱着期待來见他的母亲。结果这份期待就这么被糟践了。她心疼他。她要替他抱不平。所以她肆无忌惮的将自己内心的话给说了出來。丝毫后悔的意思都沒有。
走出咖啡厅。刚刚还晴朗的天空。此刻却布满了乌云。她的艳阳天伤心了。伤心到要哭的地步了。
夕凉跑到地下停车场。在看见刚发动车子的季明阳时松了一口气。她跑到车速还很缓慢的车子前。将车子给拦了下來。她走到车子的右侧欲坐进副驾驶。可车门却从里面锁了起來。她不解的看向坐在驾驶座的季明阳。季明阳看也不看她一眼的说:“叶夕凉。你是不是还怨恨之前我对你做过的事。所以今天硬把我拉到这个地方。然后要那个女人來提醒我。我季明阳就是个沒人要的孩子。”
季明阳的话平铺直叙的用白话文说了出來。可夕凉却一句都听不懂似的。她手僵在车门的扶手上。车子再次启动。扶手打开她的手。像流线一样窜了出去。
从來不犯错的人。一旦犯了错。就会让人觉得罪不可恕。她沒犯过什么错。所以在害得杨希蓉沒了孩子之后。在于成轩和季明阳眼里就变成了千古罪人;犯了错的人。在服刑的期间。所做的一切都变成了错。所以她今天让季明阳來见他所谓的妈妈。也成了错。因为她是个已经有了前科的人。所以这个错也变得罪不可恕起來。
委屈。心里从來沒有这样委屈过。委屈的心都痛了。
失魂落魄的走出阴暗的地下停车场。外面的天空却让整个世界灰暗的和地下停车场差不多。潜在的意识让她回到他送给她的甜品店里。为了方便自己去店里。她特地找了甜品店附近的一个咖啡厅和杨静见面。可此刻入目的一切却是陌生的可怕。
她记得这家咖啡厅就和她的甜品店隔了几个店面。可是眼前的一切为什么会这么陌生。陌生的建筑。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广告牌。陌生的恐惧感让她彻底忘记了季明阳刚刚那番话对她的伤害。
为了摆脱这种陌生感。她犹豫着踏出了第一步。然后顺着街道走。她将头抬的老高。沒经过一个店面就将店面的广告跑看一遍。企图看见那个让自己安心、用她喜欢的淡蓝色霓虹灯写成的“朝夕甜品店”五个字。
她曾问过他。为什么要取这么一个沒有艺术性的店名。他不满的说。朝阳是我。夕阳是你。朝夕朝夕。怎么会沒有艺术性。
那样一个借鉴了她和他的名字。承载了她和他回忆的甜品店。此刻却像从世界消失了一样。她抬起头去找。在她以为自己快要哭出來的时候。有什么冰凉的液体落进了她的眼里。
她低下头眨了眨眼睛。缓解了眼睛里的不适感。再次抬起头。漫天的大雨已经落了下來。雨水以黯淡的天空为背景。让她看不出雨滴的形态。她执拗的看着被云彩遮蔽住的天空。在心里用支离破碎的声音向老天抗议着。要老天把她的艳阳天还给她。
迷路了。她又迷路了。在走了无数遍的街道上迷路了。天上的雨还在下。夏天的雨点。砸到地上发出啪嗒的声响。雨点变密集。鼓点似的声音最后连成了片。让她的脑子一片轰鸣。
她看着满街乱窜的人。蹙着眉头问自己:“我这是。在哪。”
疑问之后。又是铺天盖地的恐惧。那种因为全然的陌生感带來的恐惧。人无论身处何处。总是知道在世界的有些地方是他该去的。这些地方里可以有学校。可以有公司。可以有饭店。但终归少不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叫做家。
沒有家的人。也该有个归属。罪犯的归属是监狱。流氓的归属的黑社会。流浪者的归属可以有很多。可以是垃圾堆。可以是桥洞。也可以是街头。无论是家还是归属。都该是个熟悉的地方。而对于此刻的叶夕凉來说。陌生的一切。有什么是属于她的。而她的归属。又是在哪。
这一刻。世界对于她來说都是陌生的。不陌生的。徒留脑海中的那一个人。她拿掏出包里的手里。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按下一连串的数字。电话被接通。她几乎是带着哭腔的祈求着说:“明阳。我迷路了。你來带我回家好不好。”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沉默之后。是疲惫的声音。“夕凉。你别闹了。”
然后是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像催命符似的。让她终于哭了出來。只是眼泪和雨水混合在了一起。沒人能看清此刻的她正伤心的哭着。
她觉得。她好像被丢掉了。或者说她把她的一切都弄丢了。手机在通话的时候被水彻底打湿。屏幕闪了两下。最后彻底变成了黑屏。沒有了求助的工具。她只能用自己的双腿去寻找。寻找她所熟悉的东西。
天地之间。雨水不绝。距离地表一两米的地方。几乎全是从地面上蹦起來的水雾。茫茫的水雾中。徒留一个狼狈的身影。
此时他们经历的可能还不够多。所以他对彼此还是沒有百分百的信任。在不信任的时候。总会将昔日的诺言抛在脑后。
他们交织在一起的人生像是一条线。而属于他们的幸福却只是散落在上面的点。零星的可怜。
季明阳挂了夕凉的电话之后心里也烦的很。这两天的事情不算多。也就那么两件。一个事关杨希蓉。一个事关他那个母亲。可这两件事随便挑出來一件。都让他头大。
心烦意乱的他沒有去公司。而是去了徐子修那儿。徐子修三个字。代表了那个飘逸洒脱的人。使得他在心里面默念这三个字的时候。就觉得心里所有的烦闷都被一阵清风给带走了。
季明阳难得轻松的去找了徐子修。徐子修还跟以前一样把床当成办公室。办了个电脑就在那看公司的运营情况。季明阳见了就把他的电脑搬到了一边。然后把他拉到地上坐着吵着要打游戏。
徐子修握着游戏的手柄。还有些不在状态的歪着头看季明阳问:“大白天的你怎么有空來跟我打游戏。”
季明阳特意跑到徐子修这儿放松的。当然不会将自己为什么來这儿的原因说出來。只是催促着徐子修快点跟他來个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