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宅钉子多
周衍接管周家产业按捺了一个月没动，终于在这一天燃起他上任的第一把火：他在一夜之间把周家各个关键部门安插了自己的心腹，利用黎森先前整理出的证据解雇了一批中饱私囊的集团中层和高层，被解雇的这些人大多是周正那一派的遗老遗臣。
各大部门人心惶惶，一时间有些人为了保住工作急急忙忙地向周衍投诚，有些则被逼得狗急跳墙，甚至怀揣着把手枪就直直地冲入公司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第一个来找周衍麻烦的是他的二伯周向强。
当时周向强单枪匹马地冲上周氏集团顶层的总裁办公室，气势汹汹地把守在门外的助理一手推开，恶狠狠地一脚踹开办公室大门，面色凶恶地大步走到周衍的办公桌前，“啪”地一声把一只银色手枪拍在褐色的梨花木制的桌面上。
这一个年近花甲的公司董事看起来就像刚过五十岁一样看起来依旧非常健硕，也不管撕不撕破脸皮，半是威胁半是质问道：“周衍！你究竟想怎么样？！”
周衍恍若未闻，依旧忙着自己的工作，低头快速地在一份月末财务报表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把报表放在右手边已经处理好的那几份文件上。
然后他抬起头撇了周向强一眼，似乎根本不把对方的威胁放在眼里，目光越过对方投向站在办公室大门手足无措的助理，淡淡吩咐道：“Jim,把这些文件分发下去，十分钟后喊周婧上来。”
Jim手脚慌乱地跑过来拿过那几份处理好的文件，战战兢兢地偷瞄了一眼桌上的那一把手枪，屏息。Jim整个人大约呆滞了十秒钟，才反应过来勉强克制住心里的那份恐惧，镇定自若地提醒道：“总裁，今早周总监请了假，她现在应该不在公司。”
Jim的声音和抱着文件的手，都在克制不住地颤抖。
“那就二十分钟吧，二十分钟后我要见到她。”周衍语波不惊。
周家发展到周衍这一代，绝大多数宗亲已经脱离前几代长辈过的那种动不动就在街头砍人或是被砍的传统黑道生活。从表面上看，他们这一代人大多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甚至有些干脆彻彻底底洗白，风风火火地做起房地产或者娱乐公司，甚至比普通人还要遵纪守法。
周衍现在用的这个助理是芒城本地名牌大学金融硕士，这人在过去的二十五年温室一样的生活中哪里见过这种架势？这人能不被吓得尿裤子已经很难得，周衍也就不再过多苛求Jim能像那些从小就见惯各种械斗枪击的黑道人士一样，看到真枪还能保持从容不迫。
他挥挥手让助理下去，然后转过脸抬眼瞥了一下周向强，像话家常一样心平气和道：“二伯，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然而话音刚落，三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兵齐齐从门外冲进来把周向强包围起来，形成一个三角形的站位。他们的动作整齐而又迅速，周向强甚至才刚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包围了。
而就在周向强刚抓起手枪转身想要开枪抵抗的时候，离他最近的一个穿着迷彩背心长裤和黑色军靴的雇佣兵便一把夺过周向强的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周向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三下五除二地把枪支拆分成几个零件，轻轻地放回放回桌面上。
另两个雇佣兵则各自平举着一把枪，直直地抵在周向强的脑袋上。
从这三个雇佣兵破门到拆除枪支，总共用时也才四十五秒。
周向强因为刚刚周衍轻视的态度早已经怒极攻心，如今还被三个手下当面卸了武器，顿觉得颜面尽失。这时候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整张脸因为愤恨变得极度狰狞。
周向强当场撕破脸皮，气急败坏地指着周衍鼻子骂道：“周衍你个白眼狼！当年老子跟你爸出生入死的时候你不过就是还在院子里玩泥巴的黄毛小儿！老子他妈的辛辛苦苦帮你们周家打下半壁江山，如今你就这么回报我？！”
“时代不同了，二伯。”周衍轻轻地挥开周向强的手，用眼神示意几个雇佣兵把武器收起来，然后靠在椅背上，抬起下巴，有恃无恐地看着他。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周衍的姿态十分倨傲，甚至隐隐透出轻蔑的意味。
事实上周衍简直可以说是痛恨这个人，因为这个人十年前是他大哥周正的最大势力。老爷子正是因为受到了这个人的挑拨，才毫无预兆地把他送走——又或者精准地说，是把他净身赶出周家。
周向强瞬间对上周衍蔑视的目光，这时候脑子才清醒过来：这个人分明是故意摆着这一个姿态，就是想告诉他对方对他的态度！
周向强早年救过周老爷子的命，所以周老爷子和他杀过鸡头喝过血认他做了大哥。他原来的名字叫向强，不过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改了周姓，但到底跟周衍没有一毛钱血缘关系。周衍连他血亲大哥都敢杀，又怎么可能把他这个名义上的二伯放在眼里？他之所以还当年尊称他一声二伯，不过是看在周老爷子的面罢了！
可既然大家已经撕破脸皮，周向强也只能强撑下去。毕竟周衍这一次大换血，首当其冲的便是周向强这一派的人，就算今天他不上来得罪周衍，也是混不下去的。
周向强就像一只被侵略领地的狮子，狠厉地威胁说：“别跟老子扯什么时代不时代！老子只知道谁敢断送老子财路就……”
“就怎样，嗯？”周衍冷冷地打断对方，讥讽道，“二伯，周家如今当家做主的是我周衍，不是周正。”
“……”这一番话让周向强愤恨得两眼充血，如同一只被惹怒的浑身都竖起毛的野兽，仿佛下一秒就会朝周衍进攻。
周向强和周衍这种从小生活在黑道顶层社会的少爷不同，他是踩上无数堆积的尸体才爬上这个高度的，这种人被惹急了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二伯，如今我还愿意尊称您一声是因为您曾在年轻的时候救过我父亲一命，我们周家一向恩怨分明，即使这是上一代的恩怨，到了我这代也是一样。”周衍冷冷地说道，“可是如今时代变了，周家到了我手里就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虽然披着现代化的皮，但内里仍用那一套封建守旧的东西。您年纪也大了，何必跟我们这些年轻人一样整天累死累活地跑来上班呢？我听说最近日本北海道的薰衣草开得很漂亮您想不想去看看？要不别去那么远，我听说云南的丽江阳光很好，您很适合在纳西族的阁楼的天井，坐在藤椅上晒晒太阳逗逗狗听听小曲儿，这样休闲的生活不挺好吗？又或者巴厘岛怎么样，那里的阳光海滩，还有大片的鱼群和色彩艳丽的珊瑚礁……”
“够了！”周向强脸色骤变，他这一走周氏哪里还有他周向强的位置，“你简直……”
“看来二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周衍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故意打断对方的话，转头吩咐几个手下道，“你们几个好好陪我二伯四处走走，老人家旅个游看点漂亮的风景这才修身养性，我二伯要是游玩过程中出点什么意外你们就不用回来了，我周衍从来不养没有用处的人。”
“是！”三个雇佣兵齐刷刷地立正应答道。然后其中一个手下一手用枪口对准周向强后背心脏的位置，一手做出了请的姿势，毕恭毕敬道：
“二堂主，请吧。”
周向强以前是白虎堂的堂主，虽然如今周家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个分堂摇身一变成了不小的上市公司，但周向强以前的这个称呼却一直延续了下来。
周向强知道如果他此刻不走，周衍是完全可能当场做掉他的。他只能怨恨地瞪了周衍一眼，拂袖而去。
周衍眯着眼睛盯着周向强离开办公司，似不在意地摇摇头，拿起笔继续翻阅未处理的文件。
他知道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周向强也只是开端。
他和他大哥不同，十年前周正正是倚靠了这些开国元老的势力，才在被扶上位。可也因为这一层关系，周正上位后处处受到这些元老们的制肘，举步维艰，隐隐有被架空的危险。早年他在M国的时候就曾听说，有一回周正想推动公司改革重新分配各派利益，结果惹恼了这些元老，周正在董事会上差点被逼下台，最后竟被迫一一跟这些人哈腰道歉才平息了那一次的风波。
想到这里，周衍无声无息地勾起唇角，颇有点自嘲的意味：也怪他十年前太过天真幼稚，否则怎么会输给那么无能的大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如果不是周正和这些老头斗得两败俱伤，他又怎么可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把周家家主的位置抢到手？
——走着瞧吧，他可不是那个无能的大哥。谁敢挡着他的路，别说是人，就算是个神，他也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