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心结
“据说你料事如神？”
安禄山的一双小眼睛突然亮亮地盯过来。
“皇上在此，卑职岂敢妄言！”
“敬护卫，这里并无外人，皇上有问，你但说无妨！”段妃又一次重复道，这似是又一次的提醒。
敬中毕恭毕敬地点头，心里却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一转念，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日从江王陵寝墓道里出来的事，自然是包不住了。
那日撞着大燕的军士之后，自己的言语，自己的行动，也太过随意了，所以令张忠志、孙孝哲、安庆绪、李猪儿、严庄他们动容。
其中情形，又岂有不传到大燕皇帝的耳里的道理？
这时安禄山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敬护卫，你以为我大燕江山，还能坐多久呢？”
绝无仅有，史无前例！唯我独尊的皇帝，竟然会向臣下问这么一个大有忌讳的问题！这叫臣子如何回答？岂不是一句话，就要被治欺君之罪而掉了脑袋？
他抬起头，段妃在暗示，但说无妨。
这风险太大了！她不会害我吧！他暗暗动念。
他觉得自己对她颇是倾情，他也信得过这样一个特别有柔情的女人。何况当此之时，就算信不过她，更信不过安禄山，那又怎样？该讲的时候也只能讲，否则让大燕皇帝不开心，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敬中开始琢磨，怎么说呢？能坐多久？下面尽是一年两年的概念，先是安家，然后就是史家。
能说吗？明年，你这口大肥猪就被李猪儿来个大剖腹给结果了性命，然后宝贝儿子安庆绪坐朝也才两年，就被史思明诱杀了。
接下来史思明当了两年大燕皇帝，也被宝贝儿子史朝义所杀，然后又是两年，史朝义命没了，江山也没了。
好短命哪！也许叛贼就是短命！
不能说，也得说，还得说得圆满，骗他没商量！
突然就想到西汉王朝共15帝立国215年。于是说道：
“皇上放心，大燕江山可保长久，共15帝，立国215年。”
正担心瞒不过去，却不料那猪脑就信了，点点头又问道：“朕百年之后，谁承帝业？”
“晋王千岁！”
忍忍心还是说了这句话，这对段妃肯定是个打击，不过既然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那还不如早点清醒她早作准备。
提醒她准备什么呢？准备给自己找条后路。
后路？他们还会有吗？
一旦安庆绪坐上皇位，想要做的，肯定就是速除去段妃母子！那么，他们还会有救么？
好个坚强的女人！听了敬中这残忍的四个字，竟然神情不变，泰然自若。
“呼哈，嗯，好！敬护卫，朝中哪些官员对朕忠诚呢？”
“朝中群臣皆对皇上忠诚，尤其是张右相和严侍郎！”
安禄山笑着眯了眼，又问：
“史思明史大帅呢？”
敬中被这一问，心事便矛盾起来，心想这老贼，对史思明不放心呢。
但也不好趁机说史思明的坏话，随意地挑拨他们，说话要留有余地呢。
便说：“史将军自然忠于皇上！只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拥兵自重日久，受部下撺掇怂恿惑言，或与朝廷有误会，亦有变乱之忧！”
“那将如何？有无万全之策？”
敬中灵机一动，这时突然想起一计来。
“卑职以为，不如让晋王率军前去，明是助他，暗是监管，可起牵掣其肘之作用，令其不敢妄动。”
敬中知道段妃平时就忌讳着那安庆绪，巴不得将他撵得远远的，最好是在战场上送了性命最好。而自己也想支开晋王，一是为着玉玲，二是为着容妃。
所以这也算是一箭三雕呢。
果然段妃就有呼应。
“敬护卫此计甚好！”段妃道。
“严侍郎堪称智囊，皇上可与他再商议最好！”敬中又补充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安禄山禁不住大喜。
“呼哈，哈哈，敬护卫果然不同凡响！爱妃呀，给朕和敬护卫斟酒，朕要与敬护卫满饮一杯！”安禄山满心里高兴，可是敬中心里却骂道：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死期不远，就等着下地狱吧！”
就这么想着，酒已斟满，于是谢恩，一饮而尽。
不知咋的，这一杯酒喝进去，颇有点《智取威虎山》中的杨子荣一般的胸襟，耳边又响起曾经熟悉的旋律：
今日痛饮庆功酒
壮志未酬誓不休
来日方长显身手
甘洒热血写春秋……
这是不是又有点莫名其妙呢？我敬中是有点疯了吔！
这时段妃却也举杯邀饮，与敬中喝了一杯。然后道：
“皇上，杯酒不足尽欢，皇上不如与敬护卫畅饮三樽，方称快意！”
“好，换金樽上来！”
安禄山带着七分醉意喊道。
于是段妃唤桂心取来金樽，都斟满了。
敬中想起李白诗中经常写到金樽，“金樽美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可见金樽是好东西。
而眼下自己却是金樽在握，而且还是与皇上、娘娘在一起。
如果不计较安禄山的品性，那么这种情境，敬中算得上是幸福的。
嗯，太幸福了，如果安禄山不是王八蛋的话。
三樽美酒都喝了。安禄山好像有些不胜酒力了。
其实他是死撑着，敬中知道他挺不了一刻，就要醉死了。
“皇上安歇了吧！”段妃说。
豪情万丈的敬中，此时听了这话，突然觉得像有一根刺扎进心窝里。
这美人儿，她……又要向这老贼投怀送抱了吗？
贵妃如果不向皇帝投怀送抱，难道还向我敬中投怀送抱不成？
这么一想，先前酒宴上所见的美女如云的情景又重现眼前。
我靠，这安禄山鸟，这老贼！这些美娘们！留着给我敬爷，不，是苟爷，好好享用那还差不多，苟爷用够了，就叫我朱财兄弟来享用！对呀，岂能便宜了老贼！
这大肥猪，眼睛都半瞎了，嗯嗯，都快要升级为熊瞎子了，天天饱食着，不嫌噎着呀！
这么想着，竟然没听清楚安禄山说了什么话，但看动作就知道自己该作什么。
于是退了出来，重新回到堂上，喝茶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