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了了之
得素纤追问香草的下落,大夫人面色一凛,却避而不提香草之事,回头对胡妈妈吩咐,“叫林管家前来回话,我林府向来府邸森严,岂能容得陌生男子潜入后宅,他这个管家是怎么当的!”
林管家本名林苛,年近五旬,早年间老家遭洪灾孤身流落到康州。幸被林府老太爷收留带回府中,此人办事机敏颇有些头脑,因此得林老太爷厚爱,并赐予林姓,取名林苛,在府中担任管家一职。
而后林老太爷将老夫人房里的丫环赐予林苛为妻,诞下一女取名林秋儿,林苛之妻去世后,林秋儿便跟随在老夫人身旁任管事大丫环。因此林苛一脉,算得上是林府的家生子。
数年前林老太爷逝世,老夫人因着与老太爷的情义,对林苛一家颇为看重,再加上林苛多年来处事甚为妥当,因此管家一职从来不曾动摇,在府中也算得上是极有资历的老人。
胡妈妈福身退下,向房外走去。很快,一名身着锦蓝缎袍衣着体面,眉宇间颇显精明的中年男子,神态恭敬的进入房内,“老奴林苛参见大夫人。”
“林管家,适才二小姐说,昨日有外人潜入后院欲行不轨,你这管家是怎么当的,岂会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而不知?”大夫人冷冷的看着堂下俯首而立的林管家。
“这。。。”林管家闻言猛的一惊,抬手拭了拭额头渗出的汗珠,恭敬的回话,“回大夫人,老爷寿辰将至,老夫人前往京城时,曾有过吩咐,老爷卧榻己久,今年老爷寿辰之即,定要大办宴席为老爷冲喜去灾。因此近日府中采办货物,进出府宅之人的确杂了些。不过这些人进入府邸时,也仅限于在前院及膳房活动,岂敢私入后院。兴许是有人走迷了路,引起的误会吧!”
“嗯,若是有人走迷了路,倒也罢了。不过府中女眷众多,后院有陌生男子走动,终归是不太体面的事情。幸而没惹出大祸,否则待老夫人回府,莫说你这管家脱不了关系,就连我这大夫人也难辞其咎,日后定当小心办事,切不可再有同类事件出现。至于那潜入后院的屑小之辈,你速去查探,定要严办才足以正家风!”事关林府众小姐的声誉,大夫人顺阶而下,不再过多考究,因此三言两语的便将此事掩了过去。
素纤神色平淡,双眸却灵光微闪,唇角浮起一抹讥色,暗道:外人闯入后宅,轻薄府中女眷,还说没惹出大祸,这大夫人可真会避重就轻!
“是,是,是!”林苛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余光却下意识的瞄向一旁的胡妈妈。胡妈妈眼神微闪,避开林管家的眼神,抬手放在嘴边轻咳一声,借以掩饰脸上不自在的神色。
二人神色全数落入素纤眼中,看来这位林管家是知道那潜入后院的男子乃胡妈妈的侄子,只是碍于情面不便说明而己。
不过照形势看来,大夫人是有意要将此事掩下,若自己再揪住潜入后院之人不放,反倒显的锋芒太露。眼下顶重要的,还是香草的安危。香草出手打伤胡妈妈的侄子,想来胡妈妈不会轻饶了她,若香草因此有个好歹,岂不是累及无辜。
“母亲,那人走迷了路,本该受罚,但香草袭了他的头,也算是小惩大戒。只是如今香草不知何在,会不会被人报复受难,纤儿实在担心的很。”素纤将话题转到了香草身上。
今日定晨的其中一个目的,本就是为了向大夫人讨要香草来的。自己身为林府二小姐,长久以来都处于任人欺凌的境地,更何况身边的奴婢。放眼林府,除了病中的父亲外,的确没有值得依靠的人,眼下也仅有翠丫与香草足以相依为命,她是万万不能让香草出事的。
“林管家,丫环香草你可曾看见?”大夫人避开素纤的眼神,淡声询道。
“香草。。。”林管家眼神闪烁的略微一顿,低声言道,“回大夫人,昨日味鲜斋送来老爷办寿宴需用的食材,膳房里忙的很,后院的许多丫头都被临时调到了膳房里办差,不知个中可有香草。”说着,林管家抬头看了胡妈妈一眼,似笑非笑的言道,“胡妈妈,前院膳房里的活计,多是由你在打理,丫环的调配也多半经你之手,香草那丫头是否在前院忙活,想来胡妈妈是最清楚的。”
姜真不愧是老的辣,林管家心知胡妈妈必定清楚香草的下落。但胡妈妈有大夫人撑腰,这个烫手山芋还是不接为妙,索性顺手将此事抛到了胡妈妈手中,让她自己交待了事。
胡妈妈微愣,满是菊纹的脸上露出讪讪的笑意,“老爷寿辰在即,二小姐您是知晓的。索性你院子里也没什么要紧的活计,估且将香草借调到前院一用。再者说了,莫说二小姐房里的丫环被临时征用了,就连大小姐那厢也将枝儿调到前院任差。这几日忙活完了,再让她们回来伺候也不迟。”说着,胡妈妈回身大夫人讨好的笑言道,“大夫人,您看老奴这么办,可还妥当。”
“既是前院人手不够,后院抽些人去帮忙也是应当。只是不能因此而亏了小姐们,忙完这两日就尽快让她们各归其位吧。”大夫人正色言道,好似真有那么回事一般。
既然大夫人给了两日的期限,素纤也不再多话,福身对大夫人一拜,柔声言道,“既然如此,纤儿就放心了。香草虽然是纤儿的丫环,但早年却在父亲的书房里伺候,很是机灵,父亲也是看重了她能识得几个字,才赏给了纤儿。想来香草办事定会让胡妈妈满意的。母亲,纤儿就此告辞,明日纤儿再来探望,您且先歇下吧。”
说完,素纤极为端庄的福身,毫不理会胡妈妈怪异的神色,大步向房外走去。
素纤离去,房内一片寂静,淡淡的硝烟味却久久不曾散去。林管家看着大夫人主仆二人面色不虞,知趣的抱拳退了下去。
“废物!”房里没有外人,大夫人这才切齿恨声言道,“胡妈妈,你那侄子真是个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竟被一个丫头给打的头破血流。眼下还让素纤这死丫头逮了话柄,一句家宅不宁,险些将后院的其他姑娘给拉下水去,这就是你出的馊主意!”
胡妈妈连忙蹲跪而下,抬手在自己脸上搧去,清脆响声赫然回荡在房里,嘴时急声言道,“大夫人息怒,老奴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闹成这样。老奴早己清楚的吩咐了强子,不可妄动二小姐,只需吓她一吓,使她从后门逃走,其余的事就交给潜在后门的黄老大来办了。谁知道,强子会被香草地丫头砸伤了头,此时他还躺在床上,神智也不太清楚,求夫人看在老奴的面儿上,饶了他办事不力之过吧。”
“呸!还好意思说!”提起黄老大等人,大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帮人更是靠不住,说好了,把素纤这丫头关上一晚,今日一早将她带到翠香楼后巷放了。如此一来,旁人定会以为她是从翠香楼里逃出来了。到了那时,不用我说什么,她自己也没脸见人了。谁想到,三个大男人竟然看不住一个小丫头,使得她半夜三更的跑回了府里,坏了我的大计。”
大夫人恨恨的碎声言道,贤秀的面容因为恼怒,扭曲的越发狰狞,眸子里更是冷光乍现。
胡妈妈见大夫人当真动了怒意,立即陪着笑面讨好的言道,“夫人放心,不管怎得,这丫头还在府里,如今老夫人不在府里,日后她是圆是瘪还不得任您拿捏。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终归是逃不出您手掌心的。”
虽然胡妈妈如此慰言,但大夫人双眉却依旧紧锁,思虑许久,方才沉沉的叹了口气,淡声言道,“话虽如此,但是经过刚才这一场闹腾,胡妈妈,难道你不觉得,这丫头与往日有些不同了吗?难道昔日是我太过轻看了她?”
大夫人脑子飞转,方才素纤在房中的表现历历在目,不由得对素纤的生出另一种看法来。
这时林兰芝沉吟少许,暗暗点头的言道,“母亲,女儿也有同感,素纤这丫头好象转眼间变了一个人似的,平日里怯怯弱弱的性子,怎得一下子变的强硬起来。刚才她口口声声说潜入后院之人,定是先经过女儿的碧春轩,语气带着明显的威胁,若母亲以私离府宅治了她的罪,想来她定会反咬一口,质疑女儿的声誉。如此一来,女儿顿显的被动了许多,看来这妮子不可小觑才是。”
大夫人拉过林兰芝软软的柔荑,宽慰的轻抚着言道,“我儿说的是,正因如此,为母虽然心里憋气,却暂时不能动她。不过越是如此,这丫头越不能留,否则日后定是后患。为了我儿的前程,为母必得替你扫平障碍,兰儿尽管放心,为母岂会输给区区一名黄毛小丫头。”
林兰芝甜甜一笑,温顺的依在大夫人怀里,糯声轻声言语。大夫人面色柔和,将爱女满拥入怀,母女二人贴心的说着体己话语,房里淡淡的硝烟尽退,胡妈妈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悄然的向门外退去。
刚行到门口,大夫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胡妈妈,香草那丫头你打算如何处置?”
胡妈妈后背一僵,回头敬声言道,“那丫头老奴以二小姐失踪为由,治了她失职之过,此时暂时看押在柴房,依老奴看,不如将这丫头打发了事。。。”说话间,胡妈妈菊眸微闪,涎笑着言道,“夫人不如将这丫头赏给我那不成器的侄子,也算是除了这碍眼的肉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