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亭畔仙姿
“这怎么成？那薰香是我们好不容易薰上去的，怎得反而便宜了三小姐？”香草闻言有些气急的言道，话刚出口，余光却瞄见素纤神色淡然，并无异样之色，当下明白了三分，凑上前去低声对素纤言道，“二小姐，莫非三小姐便是那‘贪杯之人’？”
“呵呵！”素纤莺声一笑，其音宛如出谷黄鹂，娇嫩的脸颊泛起淡淡的光泽，“谁是贪杯之人，我原本并不确定，如今她‘贪了这一杯’那便就是她了。”
翠丫捧着手里的衣裳，看着二人神秘兮兮的对话，满脸皆是疑问，“二小姐，您们说的什么，奴婢听不明白，原本说的衣物，怎得扯到喝酒上面去了？”
“随口说说罢了。”素纤仰头对翠丫言道，“来回跑了几趟，想是累了吧，快坐下歇歇，这衣裳换了也就换了，索性老太君赠送的四件衣物，都是同样的锦料，并无厚此薄彼之分。三妹又与我身量一样，换着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误了明日的宴席便好。”
说话间，素纤招呼翠丫坐在身旁的木凳上。
翠丫却并未坐下，而是将衣物轻放在桌面，回身走向床头，拿起针织箩筐回到素纤身旁坐下，口中忿忿的言道，“三小姐岂是您想的这般简单，她不仅强行调换了我们的衣物，还故意把这件衣物的袖口扯裂，摆明了是故意欺负您。好在奴婢绣工倒还勉强，眼下只有绣上一朵花式在上面，才能掩住裂口了。”
香草闻言也脸色愤恨的坐在翠丫身旁，一面挑选着绣线一面言道，“人恶自然有天收，三小姐处处为难二小姐，日后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素纤双眼微眯，透过窗棂向外看去，院落里，雀鸟静倚枝头引颈高鸣，好一派无忧的景象，天空湛蓝，数朵如棉花般软糯的白云点缀其间，素纤轻声喃道，“天下恶人多了去了，若全让上苍一个个的收，那还不忙坏老天爷。倒不如，自己个儿打起精神动手，来的自在。”
“嗯？二小姐，您说的什么？”翠丫轻拈绣针，小心的将一丝嫣红的绣线穿过针孔，回头轻询道。
“呵呵，没有什么。”素纤回过神来，翻看着衣袖上的裂口，笑言道，“不如我来描上花式，你照着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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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林府打辰时起，前院后宅的奴婢小厮们便脚不沾地的忙活开了。前厅张灯结彩，红彤彤的灯笼高悬在上，一旁花厅里的金丝楠木精雕八仙桌上，摆放着当下时令果品与各式可口的小点，此处自然是女眷宾客，宴前小聚的地方。
前厅大堂内，一左一右漆面光洁，色泽暗红的檀木仙人靠，分别被一方描金侧几隔开，侧几上很是得体的摆放着以青瓷作底座的盆景。
下人们衣色鲜亮，来来回回的忙碌，不敢有丝毫倦怠，不多时宾客便会登门恭贺，若是有个闪失，扫了大夫人的颜面，受罚事小，被驱逐出府才是大事。
胡妈妈今日特意穿着一件，墨绿色挑金绣缎锦褂，色泽光亮的发髻，妥贴的盘在后脑，想是上了不少的发油。一枚珊瑚吊坠银钗斜插在髻间，眉宇间满是精明之色，袖口向上挽起三寸显的极为干练，“唉！你，就说你呢，怎么回事，今儿是寿宴，寿桃得摆在所有果品的前面，你怎么给搁到后面去了！”胡妈妈指着大厅右侧正在摆放果品的丫环喝道。
言毕，略微一顿，对右侧的小厮继续呼道，“你，快把贴寿字时用过的站凳挪到后院去，眼瞅着客人就要到了，这样搁着岂不失仪。”
胡妈妈真不愧是府里的老人，亲手置办过若干宴席，这才一小会儿的功夫，便将前厅打理的头头是道，原本忙乱的小厮、丫环们，做起事也显的有条不紊起来。
正在此时，一名身着猩红色湘绣锦缎，头偑五色彩簪的中年贵妇，缓步来到前厅，“胡妈妈，前厅打理的怎么样了？”
“回大夫人，正厅和花厅己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今儿天好，老奴照惯例将寿宴设在正院南侧的聚贤厅，只是离老爷的厢房远了点，大夫人您看是否妥当？”胡妈妈恭敬的言道。
聚贤厅是林府内修的极为华丽的阔亭，红柱绿瓦，阁栏精雕，乃是林府造价最高的建筑物。
早年本家府上的大小姐，荣登贵妃位，得皇上赐封鸢贵妃。老太君一高兴在京城本家府上斥资修建了崇德厅，以示鸢贵妃以德服人的高风之姿。老夫人本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心态，对林府能出一名贵妃自然也是倍感尊荣，索性仿效本家，在府里修建了聚贤厅，以颂鸢贵妃娘娘德贤兼备。
聚贤厅占地宽阔，亭台旁种植了不少花草植被，每到花开时节，总是繁花群绕美不胜收，的确是一处设宴的好地境。
大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无妨，虽是老爷的寿宴，但是老爷现在身子抱恙，就连下榻也有些困难。任是地界远近，都得以辇代步，稍后我自会吩咐人用肩辇送老爷出席，远点也无大碍的。”
“是，老奴这就去命人打理。”胡妈妈鞠身退了下去。
“喜莲，你去看看小姐们妆扮好了没，若是妥了，让她们前来花厅陪宾客的女眷们说话。”大夫人回头对随在身后的大丫环喜莲言道。
“奴婢这就去。”喜莲伺候恭身一福，安静的向正院走去。
“慢着！”大夫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声唤道。喜莲上前附耳过去，经大夫人一番叮嘱，喜莲面露会意之色，点头退了下去。
“智州梁大人到！”这时，正门外传来一声恭呼，大夫人抬手抚了抚发髻，脸上堆着得体的笑容迎了上去，大少爷林书杰游学在外，来不及赶回康州。府中如今唯一的男子-林老爷卧病在榻，迎送宾客的重任自然落在了大夫人身上。
雀苑
“二小姐，宾客己陆续前来，前院己是人声鼎沸热闹的紧，听说府里的小姐们己经得大夫人传话，去花厅为女眷宾客作陪，我们也是时候前去了。”翠丫今日难得的着了一身梅红色裙褂，头上一对双丫髻上，系上淡粉绢丝，幽黑的留海梳理的整整齐齐，乍看上去清秀中透着三分乖巧。
素纤起身向房外走去，十字髻精巧的挽在头顶，发间青丝素绕，仅以当日在花园里挑选的珠花少作点缀，宛若凝脂的肌肤并未着一丝粉黛，翻翘的睫毛下，水汪汪的大眼中灵气乍现。虽然双唇并未着色，但近日歇的不错，原本略显苍白的双唇也红润了不少，“嗯，时辰差不多了，不过至于去花厅作陪，想来大夫人是不愿意我露脸的。再者今日登府祝寿之人，皆是远近望族家的千金大小姐，言谈间少不得阿臾奉承的废话，我也懒得去凑这份热闹了，去前面随便逛逛，只等有机会能得见父亲一面就好了。”
香草含笑附合着言道，“二小姐说的是，想昨日大夫人的意思，并不愿意让您参加老爷的寿宴，虽然最后勉强应下了，却使终不愿意您太过显眼，奴婢也以为，眼下人在屋檐不得不低头，二小姐有此不争风的平淡性子，倒也算不得坏事。若是能想法子，私下见一见老爷才是大事。”
“呵呵，说的是，以前你在父亲房里伺候过，稍后你先去东院打探一番，若是时机恰当，便来回我，我也好见机行事。”说话间，素纤主仆三人己步出雀苑，向前院方向走去。
香草得了吩咐，微一福身，先一步向东院林老爷的住所走去，素纤在翠丫的伺候下，缓步向前院而去。
果然不出素纤所料，主仆二人刚行至前厅不远处，大夫人身旁的贴身大丫环喜莲便迎面走来，虽然面带笑意，便眸子明显的不屑却己暴露了对方不尊的心思，只见喜莲硬着身子极勉强的曲了曲膝，全当福礼后，便冷淡的言道，“二小姐，大夫人有吩咐，花厅里地界本就不宽，大小姐和三小姐以及四小姐己经前去作陪。二小姐这些年极少露面，并不与人相熟，不去也是无妨，不如等开宴时，再去聚贤厅贺寿便可。”
大夫人的态度，早在素纤的意料之中，摆明了故意给软钉子让她碰，你不是想参加寿宴吗？我便让你参加，至于让不让你露脸与宾客交集，那便非你能作主的了。
“喜莲说的是，素纤这些年深居简出，的确识不得太多人，去了反而平添无趣。也罢，我随便逛逛即可，就不劳母亲替我操心了。”素纤面色平静的笑言道，即而回身向正院碧池旁的小亭走去。
“二小姐，大夫人这摆明是故意刁难您，府里的小姐们都去了花厅会客，却唯独不让您去，难道我们就任她拿捏不成？”二人走出数步，翠丫忿忿的轻言道。
这些日子在素纤果敢性情的薰陶下，翠丫也不再如昔日那般软弱，此时见大夫人有意为难素纤，翠丫自然愤愤不平。
“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她岂会事事如我之意，罢了，由着她去。那些自认为娇贵不凡的大家小姐们，动不动就是一副目中无人的嘴脸，去了也是看人脸色，这些作陪的事，还是让大姐她们去吧。我也乐得清静了。”
今日秋阳高照，碧池小亭顶上的琉璃瓦，在光照下异常夺目，遥遥看去尽显斑斓之色，亭台傍水而建，放眼望去碧波微澜景致倒是不错。素纤极随意的斜倚在亭台栏凳上，回看四下无人，索性极放松的抬足轻搁在栏凳之上，神情闲逸的眯眼望着极盛的日头，意味深长的言道，“这日头倒是挺合我意的。”
“日头？三小姐何出此言？”翠丫不解的询道，转眼见素纤如此坐姿，立即不赞同的提醒道，“三小姐，快将脚放下，若是让人看见了，岂不失了礼数。”
素纤不以为意，轻晃着绣着两朵梅花的莲鞋，笑言道，“此时人人都去前厅凑热闹，谁会到这儿来闲逛，难不成府里还有第二个林素纤不成，呵呵！”
言毕，颌着看着碧池里红白相间，自在游动的鱼儿，纤指轻放唇边，对翠丫作噤声状，压低声调言道，“还有一个时辰才开宴，我便在此歇歇，你去前院寻些鱼食来，我们以鱼为乐也是不错的。”
“是，奴婢这就去。”翠丫想了想，此时大家都在前院忙活，谁会无事跑到这里走动，三小姐今日难得好心情，还是依着她，省得扫了她的兴致。
亭台旁假山一侧，一位身着臧青色缎衫的男子负手而立，炯炯有神的眸子，远凝着不远处的画卷。亭台里伊人侧坐，玉足轻翘栏凳，虽然此姿看似不雅，却显的娇俏灵可，轻风吹过，那女子衣衫随风翩跹，虽看不清容貌，但其状却似不拘小节的精灵下凡，颇有几分仙姿。
“少爷，接连赶了两日的路才来到林府，您不如回前厅歇息吧？”灰衣小厮恭身悄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