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真相大白
“你说什么，你竟然说午膳时雀苑里没有食用苋菜？”大夫人有些失态的怒声喝道。
素纤看着大夫人恼羞成怒的神情，失笑的讥言道，“母亲，您是怎么了，难不成你巴不得雀苑里午膳用过苋菜吗？”言毕，素纤不再理会神色略显狼狈的大夫人，回身对老夫人言道，“老夫人，纤儿请您遣人走一趟雀苑，将今日香草领回的苋菜取来一看便知纤儿可有谎言。”
老夫人这时倒有些糊涂了，若雀苑午膳的确没有用过苋菜，那书健中毒又是怎么回事，顾不得太多，当即下令让岳妈妈亲自跑一趟雀苑查看。
三姨娘此时己经哭的一塌糊涂，找不出病因，又谈何治病，如今书健可是她唯一的依傍，倘若有个闪失，她所有的希望也就破灭了。
当中还是大夫最为冷静，房内一阵纷乱，大夫镇定的走近书健，仔细观察着床榻旁一大摊呕出的秽物。房间本就不算大，一地秽物使得房里散发出难闻的酸涩气味。
林芝兰忍不住用丝绢轻掩着口息，眉头轻颦目光调向一旁，故意不去看那令人作呕的秽物。
虽然书健乃林莹露的亲弟弟，但面对如此脏乱的环境，她也沉不住气了，轻移脚步向窗口靠近，以便呼吸房外新鲜的空气。就连三姨娘也不禁对下人吩咐道，“来人，快将这里收拾一下，省得薰了老夫人。”
老夫人倒是真心爱护书健，虽然气味令人窒息，却仍旧连连摇头，哀声喃道，“唉，若是健儿能够康复，将我这老婆子薰死那又何妨。”
大夫人满面厌色的对下人喝道，“还不快去，收拾以后，再打桶水来清洗地面。”
素纤见众人百态，不禁暗暗摇头，房里人人都在自夸痛爱书健，但当中除了老夫人以外，就连三姨娘这位亲娘，又何偿不是隐含鄙夷。
“慢着！”素纤急喝，抬手制止了去房外取来扫帚的夏荷，全然不顾难闻的气味大步走向床榻旁，蹲下身来仔细的看着呕物中，夹杂在菜汁里的白色细粒。
“你这是在做什么？”老夫人惊疑的问道。
素纤来不及回话，伸出纤纤玉指好似对一地的脏污视若无睹一般，轻轻从秽物里沾起一小颗白色细粒，用手指轻轻捻磨着。
“啊。真恶心。贱人就是贱人，竟然对如此污秽之物感兴趣。”林莹露终于忍不住低呼起来。
林芝兰更是感觉胃里一阵翻腾，恶心的用力捂住嘴唇，不停的干呕起来。
唯有林如雪面色稍微好些，侧身对身旁的丫环吩咐道，“快去打水来，稍后让二姐净手。”
“金豆，快如实说来，今日二少爷究竟还吃过什么？”素纤仔细看着手指间的细粒，回头严厉的对书健的贴身小厮金豆言道。
金豆吓的腿肚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言道，“没有。没有吃过旁的东西。”虽然金豆不承认，但满面惊慌的神色，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还不承认，你是想要害死你的主子吗？”素纤越发气恼，继续喝道，“今日若你的主子有个意外，你定不会有活路，若你如实相告，能使你主子化险为夷，兴许会将功恕罪，少受些责罚！”
金豆年纪不大，仅比书健大三岁，今年尚不足十岁，因此与书健玩的最为合拍，二人明面是是主仆关系，实则里却一同上树掏鸟蛋，湖边捡石子，假山上捉迷藏的玩伴，若大的林府除了房顶，恐怕没有一处没留下他们的脚印。只因书健极其好动，只要没有出府去胡闹，老夫人也由着他主仆二人折腾，只为书健少些寂寞，有个陪他玩闹性情相投的下人随在身后，总还是不错的。
金豆的神色，也让老夫人生了疑心，立即紧张的追问道，“金豆，快说，健儿是不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你若隐瞒不报，回头我就让人把你卖给人伢子，终身不得回府！”
老夫人发话了，金豆小脸吓苍白裂嘴哭了起来，抽抽达达的言道，“回老夫人，不是奴才故意隐瞒，是。是二少爷不让说的，他说若是我告诉了旁人，便不要奴才了。”
“糊涂，快说他吃了什么？”素纤看着眼前不足十岁，不知轻重的小孩，又急又气的喝道。
“今儿奴才随着二少爷从雀苑里出来，便去了荷塘对面的银杏林里掏鸟蛋。二少爷见银杏树上挂了许多的银杏果儿，便让奴才上树去摘，我们摘了好大一堆。”说着，金豆胆怯的看了老夫人一眼，心虚的继续言道，“奴才以前在家乡的时候，和村里的伙伴们常将银杏果儿烧熟了吃，挺香的。奴才一时嘴快，便说出了这种吃法。二少爷来了兴趣，便非要试试。奴才不敢违了二少爷的意思，心里又琢磨着自己以前也曾吃过，便抱来柴火，在林子里烧起了银杏果儿。”
说到此处，金豆不敢再往下说，双唇轻轻蠕动着，眸子里满是惊恐的看了一眼床榻上极其虚弱的书健，哇的一声再次大哭起来，“可是二少爷怎么会这样，以前奴才也这样吃过，都没有事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素纤当即明白，沉声询道，“金豆，今日你可吃过银杏果儿？”
“奴才尝了一颗，见二少爷吃的香，便忍了嘴，只管烧好了替二少爷剥壳，二少爷倒是吃了不少。”话己说到这个地步，金豆不再隐瞒，索性竹筒倒豆，将两个混小子偷嘴的经过全部交待了。
“大夫，此时你应当知道如何诊治吧？”素纤含笑侧身对大夫说道，同时走向一旁的梨木站架，上面搁着刚才如雪吩咐下人端来的清水，挽起袖口清洗着雪白的柔荑。
大夫人不服的质问道，“既然今日午膳，雀苑里并未用过苋菜，那为何刚才在喂健儿用那菜汁时，你不出面阻止，而是由着他喝那生涩之物。你这不是存心折腾健儿是什么？”
“母亲这话怎么说的。”素纤沉声言道，“刚才你们一个个争相定了纤儿的罪名，又有何人给过机会让纤儿说话。再者说了，虽然健儿并非是苋菜中毒，但看这症状也定是误食了旁的东西。那通心菜汁既有解苋菜甲鱼相克之毒的功效，更可达到催吐的目的。事关健儿性命，纤儿若是置健儿不顾，和你们辩出个孰是孰非来，岂不是更耽误了健儿的病情。毕竟相较于健儿的性命，纤儿被人误会一下，又算得了什么！”
素纤一口气说完，随即意味深长的看了大夫人一眼，唇角略微上挑，轻启朱唇莺声言道，“纤儿素来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纤儿自问问心无愧，又岂会怕旁人无人生非！”
一席话，呛的大夫人脸上青白交加，重重的返身坐回月凳上，气呼呼的不再理会素纤。
大夫含笑点了点头，看向素纤的眼神里满是颀赏，同时很快从药湘里取出一枚白色的小瓷瓶儿，倒出一颗深褐色的药丸子，对三姨娘说道，“快让二少爷服下。”
随即回身对老夫人言道，“回老夫人，二少爷所吐之物里含着许多白粒，那白粒正是嚼碎了的银杏果儿，而且二小姐也亲手验证过了。如此看来，定是二少爷误食了并未烧熟的银杏果儿。那果儿生吃可是有毒之物，即使是半熟，若食用过多也会有幸命之忧，不过好才刚才这一折腾，也吐了许多出来。再服下老夫亲手配制的清肠丸，除去体内残毒，歇上两日便会无事了。”
说完，大夫赞许的回头看了素纤一眼，连连点头言道，“二小姐心思缜密，不畏脏污，亲自以手查证，老夫从医数载也自愧不如。二少爷有这样的姐姐庇护，定会遇难呈祥化险为夷，老夫人有如此冰雪聪明的孙女，真是老夫人的福份。”
书健用过药丸，安静的躺回床榻上，呼吸也均匀了许多，老夫人心情顿时好转，此时见城中德高望重的大夫如此夸赞自己门下之人，自然心花怒放。要知道，该大夫在医中病患无数，他的医馆内每日里看病问诊之人，络绎不绝穿流不息。此时虽然仅是在夸赞素纤，但若在外人看来，便是夸的林府的姑娘们。如此好的口碑，任谁也乐得颀然接受。
“哈哈，大夫说笑了，来人，快去帐房里取来诊金，老身要重谢大夫。”老夫人脸上终于露出难得的笑容，抬手破开荒的对素纤招了招，亲昵的唤道，“纤儿，来，到祖母这里来。”
这一声轻唤不打紧，在场林芝兰以及林莹露等人脸上皆呈现惊疑之色，大夫人更是满眸恨意的狠瞪着素纤。
“老夫人。”素纤含笑，温温婉婉的来到老夫人跟前，对其深深一福，颌首恭敬的站着。
“不要拘禁，今日幸亏有你，健儿才捡回一条性命。刚才的误会，让你受委屈了。日后你不必唤我为老夫人，可同健儿一样叫我祖母？”老夫人笑吟吟的拉过素纤，轻抚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心里突然闪过一丝愧疚：这丫头本来无辜，只因有个身份卑贱的娘亲，再加上当年陌承为了迎娶她娘进门，不惜顶撞自己，才使得自己迁怒于她。如今事隔多年，她娘亲也早己逝世，陌承更是生死难料，自己身为祖母，又岂能一再计较当年之事，让自己图增不快呢。
老夫人略微走神，思绪百转千回，再次看向素纤的神情里多了一丝怜悯，轻握着对方单薄的双肩，对目瞠口呆还没缓过劲来的素纤暖声言道，“可记住了，日后随书健一起唤我祖母。”
“啊？！是。是。”素纤终于理清思绪，当即受宠若惊的福身，“是，祖。母，纤儿遵命。”
一句祖母的称谓在旁人家里是何极简单，可是在林府却是极端受宠的象征。老夫人向来重男轻女，林府门下的男嗣均唤其为祖母，而女子，老夫人则认为始终是要嫁入别家，终归是外人，刚只能依照礼数遵呼其为老夫人。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在府里也不知存在了多少个年头，久而久之大家早己习惯了这种叫法。
可是今日老夫人竟然打破常规，破例允许素纤称自己为祖母，这种殊荣可比赏赐金银珠宝更让人羡慕，这代表着素纤在府里的地位上了一个台阶，日后再有人欺负她，可得先掂量掂量身后的老夫人才行了。
这时，岳妈妈奉命从雀苑归来，手里捏着一把被草绳系着红艳亮泽的苋菜，对老夫人回道，“回老夫人，雀苑小厨房里的确有一把尚未开束的苋菜。”
不待岳妈妈说完，老夫人己经笑吟吟的挥了挥手，满眼怜爱的看了素纤一眼，柔声言道，“罢了，不必说了，我己明白了，此事与纤儿无关，日后谁也不许拿这事乱嚼舌根，否则可别怪我这老婆子翻脸无情！”
岳妈妈惊愕的看着瞬间转变的老夫人，恭敬的退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