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试探
三人聚在一起，暖意更重，素纤突感一阵晕眩，略微坐正身子与香草二人拉开一段距离，对翠丫言道，“炭火太旺，热的我有些头晕了，去将窗口启开条缝儿透透气。”
翠丫立即上前将窗口推出一道缝儿，顿时一缕清新的空气渗入屋内，虽然带着一丝凉意，但素纤却明显感觉到脑子清醒了许多，如此一来，更加坚定了她心底的疑虑，“再开大些，屋子里太闷了。”
“可是。外面风大，二小姐若是受了凉，又当如何是好？”翠丫犹豫的言道。
“哼，受点凉算什么，只要不损了小命就好。”素纤一声冷笑，秀眉紧颦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什么？二小姐，您此话何意？奴婢糊涂了。。”香草闻言大惊。
素纤不再言语，淡淡的瞄了一眼燃的正旺的炉火，低声言道，“岂止你糊涂了，这些日子就连我也糊涂了不少。”言毕，素纤略显吃力的从榻炕上坐起身来，缓步踱到大开的窗口，略显贪婪的呼吸着窗外新鲜的空气，碎声言道，“枉我自以为还算机灵，不想却险些遭了旁人的道儿，今日若非书健拎来的鹦鹉提醒了我，恐怕不日我便会步母亲的后尘了。”
“啊！二小姐，您不要吓奴婢，此话又是怎么说起？”翠丫闻言紧张的挽着素纤的手臂，神色越发惊骇了。
“香草你可还记得，鹦鹉鸟儿今日的异状。自从书健拎着它进房以后，鹦鹉鸟儿便显的极为烦躁，一改平日里的温驯，竟然还啄了二弟的手。而适才在你添加炭火之时，原本己安静下来的鸟儿，又再次不安起来，你可知，鸟儿对异味的识别较人要高出许多。”素纤眸子里精光乍现，说话的声调压的更低了许多，“由此可见，若我猜测无误，近日我力乏贪睡，定是因为此炭火被人动了手脚的缘故。”素纤回头定定的盯着红艳艳的炭火，脸上神情异常冷峻。
“炭火？”香草得素纤一阵解释，当即面露恍然之色，急切的对翠丫言道，“快，翠丫，炭火定是被人动了手脚，快灭了它！”说话间，香草己经端起桌上残余的茶水，欲往暖炉里浇。
“不可！”素纤连忙阻制，“炭火遇水必会产生大量烟雾，若当真有毒反而会使毒性加重。况且究竟是谁人在炭火里做了手脚并未得以证实，眼下我们唯有假作不知，切不可打草惊蛇，让暖炉里的炭火自己熄灭，暂时不再添加得好。”
香草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大步上前用力推开另一扇窗棂，回身对素纤言道，“二小姐，三姨娘一再阻止二少爷来宜香阁里玩耍，今日翠丫又听见她对二少爷说那些奇怪的话，可见此事与她定脱不了干系，何需证实！”
翠丫也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立即接过话去，“二小姐，银炭是前院分发份例是统一发送，奴婢当时只领了一筐，随后喜儿带了一筐前来。难不成喜儿与三姨娘暗中有勾结，在另一筐炭里动作手脚？”
正在推窗的香草闻言，手里动作一滞，紧张的看了素纤一眼，正欲开口说话，房门外却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想是喜儿向这方走了过来。
素纤神态自若的看了香草二人一眼，回到榻炕上坐定，不再继续说话。香草也立即来到榻炕旁，拎起青瓷茶壶往侧几上的茶盏里续上茶水，好似刚才三人并未谈论什么一般。相较之下，翠丫倒显的紧张了一些，为免露出破绽，便来到平日素纤抄录经文的桌案前，假装整理着桌上的宣纸，余光不时向房门口张望。
“二小姐，奴婢将鹦鹉鸟儿刚拎到后房，它就安静下来了。”喜儿愉悦的撩起帘子，笑吟吟的走了进来，进房一见窗户大开，房里的温度降下了许多，有些意外的言道，“怎么窗户打开了，外面风大的很，二小姐小心受寒。”说着，喜儿来到窗口，正欲关上窗户。
香草却率先开口言道，“不必了，院子里的腊梅开了几朵，我特意打开让二小姐嗅嗅香味。”
翠丫也放下手里的宣纸，对喜儿言道，“二小姐身子骨好的很，吹少许的风，怎么会受寒。想当初我们在雀苑里住的时候，房里没有炭火不说，窗缝还止不住的透着凉风，也不见二小姐有何不适。所以啊，吹点儿风，无妨的。”
喜儿见香草与翠丫如此言语，不再坚持关窗，语气里满是敬偑的对素纤言道，“奴婢虽然入府时日不久，但是二小姐当年过的什么日子，奴婢也是略有耳闻。二小姐身为官家千金，那么艰难的日子都坚强的挺了过来，奴婢真真偑服的紧。”
不待喜儿说完，香草笑眯眯的打断了她的话语，“好了，那些苦日子己经一去不返了。不说这些有用没用的往事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才二小姐说，今年分发的银炭份额不少，正房里就是整日燃着也用不了许多，刚才我将旧日的暖炉补了补，或许还能用，二小姐让我们也取一些银炭回房，省得夜里挨冻。”
素纤闻言，眉梢微向上扬，虽未说话，眼神却极诧异的看了香草一眼。心里暗道，香草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眼下摆明了银炭有问题，而且她们三人同住在一间宿房，若拿了银炭去燃，当真中了毒可怎么是好？即使是为了试探喜儿，也犯不着拿性命开玩笑啊。
翠丫见状，眸子里紧张的神色也悄然闪过。
喜儿一听，却欢喜不己，兴奋的对素纤询道，“此话当真，二小姐，您当真赏了银炭给奴婢们用？”
素纤无奈，只得勉强的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天冷寒重，稍后去取些银炭回房燃着。”
“哎，奴婢谢过二小姐。”喜儿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安的情绪，感激的对素纤福礼，因为喜悦，圆圆的脸蛋上露出一对好看的酒窝。
香草见喜儿神色无异，继续言道，“索性现在你手里也没活儿，不如这就去炭房里取些银炭回房。”
“对，对，我这就去取。”喜儿笑逐颜开的应声，又对素纤福了福身，转身往炭房走去。
“香草。你这是。”喜儿离去，翠丫有些抱怨的微言道。
素纤此时己经完全明白了香草的意思，抿唇一笑对翠丫询道，“翠丫，你可还认得你领回的银炭？”
“奴婢当然认得，奴婢领回的银炭用我们宜香阁里的柳条筐盛装，喜儿领回的银炭用的是前院的藤条筐，两筐银炭虽然都搁在炭房里，却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翠丫想了想，应道。
“那好，你去帮喜儿取炭，顺便注意她从哪一个筐子里取炭出来。”素纤淡声言道。
“哦。奴婢明白了。”翠丫若有所思的点头，“二小姐您的意思是，如果喜儿领的银炭有问题，那她一定会取奴婢领回的那筐？反之则是。”
“是的，你跟去瞧瞧。”看来翠丫算不得太笨，素纤满意的点了点头。
“可是二小姐，倘若是我们误会了喜儿，她完全不知情，随手拿取的银炭，又或者那些银炭都有问题，又该怎么办才好？”翠丫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呵呵，哪里来那么多的‘或者’，你放心的跟去看着，今儿不管她取了哪个筐里的银炭，晚上也用不了的。”香草失笑，同时看了素纤一眼，回身对翠丫言道，“那暖炉今日我虽然补过了，但是却仍旧燃不起炭火，刚才我只是故意引她去取炭罢了，今儿晚上，我们该怎么睡还是怎么睡，挤挤也就暖和了。呵呵！”
“噗，”翠丫心情一松，轻笑出声，“我就说你怎么敢私自替二小姐作主，下发银炭，原来只是一个愰子罢了。”言毕，翠丫步伐轻快的向房外走去。
看着翠丫的背影，香草嗔笑着言道，“啐，没良心的丫头，只顾着担心自己，也不想想，二小姐房里眼下还燃着银炭呢。”说着回身来到暖炉旁，钩起盖在暖炉上的镂花盖子，将铜铗探入暖炉内，轻轻压拍着燃烧将尽的银炭，很快，红亮的银炭暗了下来，房里的温度也随之降低了许多。
“唉。”炭火熄灭，冷风继续从窗口向房内灌入，素纤抚了抚略有寒意的肩头，叹了口气，低声言道，“果然不出所料，正院虽然侈华富足，却免不了处处被人算计，反而不如雀苑里来的平静了。也不知我应了祖母之意，搬来正院的举动，究竟是对还是错。”
“二小姐别这样说，您是林府堂堂嫡女，岂能永久的居于雀苑孤僻之地，迟早总得移居正院的。这次的事情，是奴婢大意了，日后二小姐房里的起居用度，奴婢必会一手一脚打理，定不会再让别有用心之人有机可寻。”香草拨弄着熄灭的炭灰，安慰的对素纤言道。
这时，翠丫去而复返回到房里，对素纤言道，“二小姐，奇怪的很，奴婢赶去帮忙，见喜儿拿的是她自己当初领回的银炭。还一个劲的说，二小姐体恤奴婢，她有幸伺候二小姐，真是天大的福份。奴婢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啊。”
“如此说来，银炭没有问题，那问题又出在哪儿呢？”翠丫如此一说，素纤也是些迷糊了，难道当真是自己多心了？
正在素纤纳闷之时，喜儿轻笑着从房外走了进来，向素纤福了福身后，对香草言道，“香草姐，刚才我看过了，你补过的香炉使不得。不过我们家以前可是做的打铁铸铜的营生，这些小活儿难不倒我。我己经将香炉补好了，眼下搁房里燃的正旺呢。”
此言一出，香草与翠丫面面相视，短暂的错愕，香草神色很快恢复了正常，赞道，“喜儿果然聪明，看来今儿夜里我与翠丫托你的福，能睡个暖暖的好觉了。”
喜儿掩唇轻笑，眸子里满是悦色，回头看着开大的窗口，轻笑着言道，“院里的腊梅果然香味缭绕，二小奶姐若是喜欢，奴婢去剪上几枝进屋插瓶，也省得二小姐为了这点儿花香，平白挨冻。”说话间，喜儿取来剪子，喜滋滋的向院外走去。